《花魁传 第一卷 百花图》记忆·飘落

10、第九章

　　夜，静得让人有些心慌。阴风，似已融入这触不见的冰冷之中。
　　凌晨的街道，只偶尔听得到猫的叫声。人们还沉沉地熟睡着，游走于美梦之中。
　　天依然很黑，黑的不见五指。现在是黎明之前，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刻。
　　李耀祖匆匆走在黑的不见五指的花园小径之中。他身上只穿单薄长衫，忽的一阵冷风吹来，引得那人一阵瑟瑟发抖，不由自主的将手在胸前紧紧环住来回揉搓着。
　　“糟了，走错了么？”
　　果然，在这个像迷宫一般的花园之中即使走了再多次还是会迷路，可是和张伯约好的时间就要到了，怎么办？李耀祖不安的想着，额上不由得沁出了冷汗。
　　突然之间，一缕笛声传入了李耀祖的耳中。那笛声不同于雪薇所吹的柔和与雅丽地如同仙乐一般，但却有一种另外的魔力，一种使人安宁心静，却又空灵地茫然与惆怅的笛声，可以让人感受得到的，那一份孤寂与悲凉。
　　笛声顿。待得李耀祖回过神来时，人已站在一座精致的凉亭前。
　　月光下，只见一女子背对着李耀祖立于亭中。缓缓放下手中之笛，半晌没有声音。
　　李耀祖看着眼前的背影，有些害怕，又有些不安，行了一礼，道：“小生、小生无意冒犯，只是、只是不小心迷了路来到此处打扰了姑、姑娘……”
　　“没有一个人听得懂我的笛子，没有一个人懂我，他们看到的，只有这张脸……”女子说着，缓缓转过了身来。
　　月光下，那人一袭纱衣，没有了烈焰如火的艳丽，也没有明艳动人的光华，映在李耀祖眼中的只有那一抹眼眸之中的深邃与悲戚，清冷的月光轻轻的泄在她的身上，空灵的好像仙子下凡。
　　李耀祖惊讶的眨眨眼，因为眼前这一切太不真实，让李耀祖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梦中一样。
　　不错，亭中之人正是天下花魁之首——雪薇。而且还是刹那芳华，滴入了他心中的那一滴清莲般的泪水时的她……
　　“雪、雪薇姑娘……”
　　“在别人的耳里，我的笛声永远是那么的华丽，那么的优美，但是谁都不知道我真正的笛声，是不是？就像他们永远都只看到这张脸，却看不到这张脸下面所藏着的东西。”缓缓走到李耀祖身边，雪薇轻道，“那些人，要的，不是真正的我。”
　　“我愿意听姑娘真正的笛声，如果姑娘愿意让在下……”眼看着雪薇从身边走过，李耀祖突然鼓起勇气。
　　停下脚步，雪薇没有转身，只是静静的站着。
　　李耀祖转过身，深深的看着雪薇的背影，道：“我不知道姑娘曾经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姑娘心中到底有什么悲痛，但是我可以感受得到的姑娘心中的凄苦与哀伤，那种淡淡的、想要思念却无法记起的，想要忘却却又深刻铭记的，不管是哪种，我都愿意与姑娘一起分担，因为，在我心中，现在的姑娘，才是最真实的你。只要、只要姑娘需要……”
　　低垂下眼眸，雪薇轻道：“东方将白，公子快回吧。”转过身，看了眼那有些单薄的衣衫，雪薇将手中水蓝色的锦裘披风，递了过去，道，“晨露天寒，穿上这件披风回去吧。”
　　“雪薇姑娘……”
　　“这里不适合公子，公子还是莫再来了。”说话间，转了身过去。
　　“雪薇姑娘！请让在下陪着你，在你孤单难过，在你落寞伤心地时候陪着你。”
　　缓缓的转过身来，雪薇深深地看着李耀祖的眼睛，道：“谢谢，”微一顿，雪薇又低垂下了眼帘，空灵的声音，带着无边的落寞和伤感，“但是，我们的世界，是李公子你无法理解，无法接受，也无法同流的世界。或许该说，你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你也不该与这个世界有任何的瓜葛。你是一个饱读诗书之人，你的梦想，是有朝一日可以一举高中，光宗耀祖。你并不该与这个污浊的世界有任何的关系，也不该再来这个地方的。现在，你知道雪薇的想法了么？你也知道了我们这个世界里的人是如何的了么？”
　　“不！在下并觉得这是一个污浊的世界，反而觉得想雪薇姑娘这样的女子是多么的伟大，多么的圣洁，多么的真城坦率。纵使如雪薇姑娘自己所认为那般，那雪薇姑娘也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雪薇姑娘是那么的真挚，那么的善良。”
　　“你不怕我是骗你，想让你不要再纠缠我，所以才这么说的么？”
　　“不。我相信像雪薇姑娘这么心软善良的人，绝不会是这样的人。”李耀祖看着身上的锦裘披风，温柔的笑道，“所以，请让在下保护姑娘，好么？”
　　轻轻的，李耀祖执起雪薇的手，似是一种承诺。
　　愣愣地，雪薇就这么看着眼前这个人。雪薇是第一次这么近的看着他，他长得并不是玉树临风的那种，有着浓浓的眉毛，不大的眼睛，憨憨的样子，但是却异常的真挚和诚恳。
　　雪薇的心很暖，就想要融化一般，从心底里感受的温暖，这么多年了，除了霏霏姐以及姐妹们之外，再没有人能让自己感受到的这种，可以称之为“家”的温暖。
　　家？突然之间，一个个支离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流过，还有一个纯白色的身影……
　　像触电一般，雪薇挣脱了李耀祖的手，李耀祖的手掌顿感空空。
　　“雪薇姑娘……”
　　“李公子还是快走吧。”
　　“雪薇姑娘……请给在下一次机会，请让在下保护你，陪伴你，让你不再受伤，不再难过。”
　　“陪伴我？保护我？你怎么保护我？你了解我么？你知道我是谁么？”
　　“在下……”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我的家人在哪里？我在乎的或者在乎我的那些人，又在哪里？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我只是一个没有过去，也不知道未来的人……你要怎样保护我？你要怎样让我不再为那些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而难过伤心呢？”雪薇悲伤地看着李耀祖，道，“所以，还是请公子回去吧。”
　　转过身，雪薇向前走去，却听见身后李耀祖道：“纵使如此，在下的心，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没用的。没用的。”雪薇停下脚步，空灵的道，“我心中，一直无法挥去的是那个人的影子，难道你愿意三个人一起走下去么？
　　良久，没有任何回应。
　　雪薇转过脸，看着愣愣的李耀祖凄凉一笑，道：“李公子莫要再来了，我们，也不必再见了。”
　　只可惜，已经晚了，我的心，早已掉在这里了。纵使如此，我也心甘情愿……李耀祖如是想着，愣愣地看着那抹空灵的身影，直到没入了黑暗之中，再不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