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者》应如是否

16、第 16 章

　　夜里，我蜷缩在床上，看着发白的天花板发愣。

　　房门传来了门锁转动的声音，我皱了皱眉，这么晚了，会是谁？

　　查房的护士刚走，我的伤口也处理得很好，她们没有必要去而复返。

　　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了“吱呀”的响声，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有人拨开了我额前的碎发，叫着我的名字，“江岐。”

　　我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方濯？你怎么来了？”

　　方濯坐在床边，温柔地看着我笑：“我想你，所以我就来了，你想不想我？”

　　我有些为难，因为我发觉竟不知道怎么回答问题。

　　我不知道我想不想他，再一思索，我发觉自己好像是没有想起过他。

　　仿佛我跨越了一段很长的时间距离，久得让我有些恍惚起来。

　　先前没有见到他的时候，觉得一切尚好，下午更多的是惊讶，这个时候方濯的出现，让我只觉得周遭的一切让我无法忍受，心里更涌上了一丝委屈。

　　他为什么今天才来。

　　“你害羞了，”方濯自然而然牵起了我的手，好像这个动作他做了无数遍一样，“我好久没有见过你害羞的样子了。”

　　见我没说话，方濯轻吻了我的手背，问道：“你不开心了？”

　　“嗯……”我闷闷地点点头，“你怎么不早点来。”

　　“我来不了，前段时间你被看得太严了，会被人发现的。”

　　听到方濯说会被人发现，我顿时紧张了起来，连忙问道：“那……那你现在会不会被人发现？”

　　方濯对我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说道：“只要你不告诉别人，就不会有其他人发现我。”

　　我攥紧了拳头，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方濯揉揉我的头，轻声回应我，“我知道。”

　　说着方濯在我身边躺了下来，“今晚我在你身边，陪着你。”

　　我警觉地追问：“只有今晚吗？”

　　方濯被我紧张的反应弄得笑出了声，低声回答：“只要你听话，每天都能看见我。”

　　我乖乖地点了点头，不再去考虑其他，靠在方濯的怀中，安稳地闭上了眼。

　　在方濯的怀里，似乎是我近段时间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次，只是我睡得太沉，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醒来时发现病房只剩了我一个人。

　　不过我还想着方濯的安全问题，在医护人员进来时我悄悄地注意着每个人的表情，发现他们都与平常无二时，才彻底安心下来。

　　没有人发现方濯，真好。

　　我坐在床上轻松地晃着小腿，却突然得知林医生要和我见一面，我瞬间像卡住的齿轮一样，僵硬地干坐在床上，动弹不得。

　　“林医生他……他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听见自己干巴巴和极度紧张的声音，护士却没有任何异样，反而柔声说道：“你别紧张，林医生是关心你。”

　　再次坐在醒来时的那个纯白房间内，这一次我觉得屋内一切白得有些刺眼了。

　　林医生还没来，我手足无措地坐在椅子上，不安地乱看着。

　　太干净的东西，一丁点的肮脏都会显得十分打眼。

　　我看见了桌面上的一个小黑点，下一刻我飞快地移开了视线，不让自己看它。

　　林医生在这时推门而入，他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似乎是打量了我一眼。

　　“听护士说你知道我要见你很紧张，”林医生一边说着一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起初我还不信，不过现在看你的样子，的确是有些紧张。”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扯着嘴角笑了笑。

　　“那么，江歧，你告诉我，你为什么紧张？”

　　我的确有些紧张，更多的原因是桌上的那个黑点。

　　我极力地想让自己忽视黑点的存在，可往往越假装不去在意的东西，反而越会挠心抓肺地刺激着。

　　“我不是因为紧张……”我快速小声地说道。

　　“你说什么？”林医生没听清，身子往前倾了一点，又问了一遍。

　　我却不想再说第二遍了，对上林医生的视线，透明的镜片后，他那双明亮得洞察人心的双眼正在盯着我。

　　我突然发觉比起桌上的黑点，林医生的眼神更加让我无法接受。

　　在这两者之间一比较，我宁愿选择看着那个黑点，即便它在这个纯白的房间里显得肮脏又打眼。

　　“你在看什么？”林医生顺着我的目光看去，挑眉问道：“你因为这个不舒服？”

　　“对。”我低下头，不敢看他。

　　我没有撒谎，但是我出于私欲隐瞒了另一个原因，这个样子的我，怎么能逃得过林医生那双眼睛？

　　“原来你看到了，我知道，你有这方面的强迫症。”

　　房间里传来林医生带笑的声音，随后一张纸推了过来，恰好挡住了桌上的黑点。

　　“其实这个地方你上次来也在，我以为这一次你也不会发现，没想到你看到了，我很开心。”

　　我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紧接着又听林医生问道：“那么你能说说，你昨天是怎么把自己弄伤的吗？”

　　我想了一会，慢慢说道：“花园里很吵。”

　　“你听到什么了？”

　　我思索着，把昨天的经历说了出来，“有很多人在说话，就像是贴着我的耳朵，那些声音通通钻了进来，我很不舒服。”

　　林医生靠回了椅子上，笑道：“这说明你在开始感受到外界的存在，所以你才能看到桌上的黑点。”

　　“这个过程的确会让你不舒服，但能把你拉入到真实的生活中，江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干笑了一下，虽然并不能理解林医生话中的意思，但听起来他对我现在的状况非常满意。

　　只是，一切都会好起来，到底怎么样才算好起来？

　　“你最近……”

　　林医生看起来还有话想问我，很不巧的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他只能暂时中止了对话，起身开门。

　　简单和一名工作人员低声交谈了几句，林医生对我笑笑，“我们今天的谈话只能暂时结束了。”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不疑有他，正准备离开时，林医生伸手拦住了我，“你不能走。”

　　“为什么？”

　　“中止谈话的原因是……有人来看你了，江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