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事一桩》基德

6、2－2

　　她没空细究这两人是突然从哪里蹦出来，只本能地一径狠劲瞪视，美眸圆睁得简直要冒出火来，晶亮逼人，美不胜收。
　　他慨叹，有些惋惜。
　　偏偏他没空跟她慢慢耗，享受与这样的喷火佳人斗智斗勇的乐趣。
　　“我并没有恶意，也不想打扰你的工作和生活。只是我需要你帮忙找一个东西。我越快找到那东西，你就越快脱困。”他垂眸调视窗外明艳风景，仿佛不经意。
　　她仍旧只是对他愤然相望，却对他说的话一知半解。
　　他们素昧平生，他要找的东西，她怎么知道在哪里？
　　他是不是自己哪个环节搞错了，捉错了人，却要害她跟着担惊受怕？
　　“那本‘猎人笔记’在哪里？”他看也不看她，幽幽吟出一句。
　　她只消化掉“猎人”两个字，却从来不知道猎人有本笔记。
　　他在说科特家那匹马吗？
　　等等！
　　她忽然柳眉紧蹙，疑窦丛生。
　　她是科特家驯马师的事，除了吉普逊和克里丝，几乎没有旁人知道，高明朗是怎样得知？他又是怎样找到学校来，连她的办公室都旁若无人闯了进来，搅得天翻地覆一团混乱，原来是要找那本所谓的猎人笔记？
　　可是……
　　“很抱歉，高先生，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尽量平稳做答，否认一切，明哲保身。
　　高明朗有一瞬错愕，原想这娇娇女被这阵仗一吓，定然有什么招什么，结果却连最基本的信息都直接否认。
　　他咬咬牙。连原本最嫩的软肋都要花掉他宝贵时间来应付么？
　　“阿亚，给阮小姐看今天的报纸。”他调回头来对她审慎盯视，她明明有些犹疑惊怕，却还死撑面子，咬住不放。
　　他有限的耐性，被她意外的坚持小小挑战。
　　杵在可可身边的壮汉递过一份报纸，是吉普逊的照片，报导标题却触目惊心：名校教授涉嫌黑市赛马交易，被带入警局做进一步备案协助调查。
　　报纸是当天的。
　　就在她睡眼惺松地将被子拉到头顶赖床，昏昏沉沉喝牛奶吃麦片，然后悠悠闲闲踩脚踏车来办公室，打电话与纽约死党闲串的同时，吉普逊已经因涉嫌黑市赛马交易锒铛入狱？
　　黑市赛马交易？
　　哪一场比赛涉及黑市交易？
　　哪一匹赛马涉及黑市交易？
　　如果吉普逊被牵涉入案，她岂不是也在劫难逃？尤其是，吉普逊实验室里没有任何其它人接手过驯练赛马的课外项目，除了她。
　　一时间，她只觉天旋地转，冷汗狂飙。
　　她是不是错过什么？为什么她象被惶惶拖入一个她从来不想进入的世界？
　　“你们……是什么人？”她盯着报纸，却再看不进去一个字，千头万绪，不知从何问起。
　　他们是联邦调查局的人？清一色黑色西装笔挺，颀长健硕，身姿敏捷，而且，肆无忌惮，看她的办公室此刻的惨状就知道他们有多么拔扈嚣张。
　　“你不用紧张，我只是对猎人出生后被做过哪些人工改动有兴趣，你告诉我在哪里能找到这些改动的记录，我一定马上消失。甚至于，如果你希望我能给你和吉普逊教授一些帮助，我也能做到。但阮小姐，这还是要看你的配合度和诚意。”高明朗徐徐欺近，将她罩进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她几乎呼吸困难。
　　“可是……”她闭闭眼，咽咽口水，有些无奈。
　　对于那些她从未参与过的赛马培养过程，他再怎么逼她，她也没有答案。
　　他们根本搞错对象。如果猎人被人动过手脚，他们这些做行为分析的驯马师却只负责将被处理过的马匹进行训练，至于这些马在之前经历过怎样的改造，如果马本身的行为没有任何痕迹可遁，他们对这马的过去便一无所知。
　　高明朗这伙人这样的想当然，却害惨这些驯马师。
　　“科特家的赛马，这两年都是由你和吉普逊在驯养是不是？”高明朗双手环胸伫立，礼遇低吟渐渐渗出锋芒。他在她身上已经耗费过多耐心和时间。
　　她有一秒的停顿。
　　若承认，只能暴露之前的欺瞒，势必造成她同时也在隐瞒其它信息的印象；但若不承认，他都已经在她的办公室，吉普逊教授也莫名其妙因为涉嫌黑市赛马而入狱，几乎铁证如山，她再挣扎也是徒劳，困兽之斗。
　　她左右为难，而高明朗的尖锐审视，即使她闭眼垂头也能感觉得到，让她毛骨悚然。
　　门外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打破此刻紧绷僵局，蓦地给了她一线希望。
　　随便是什么人，看到这样的满室狼藉以及高明朗和阿亚的冷酷行头，还有她一脸惨然，惊惶失措，以及不断发射危机信号的水光大眼，一定也知道出了状况。还好她一向谦和待人，没有谁跟她不对盘，不会见死不救……
　　他好笑地看着她眼里因希望绽出的光采，在门口出现两个与他同样装束的肃杀壮汉时，迅速陨灭，垂头丧气，兵败如山倒。
　　“明朗，”其中一人递过来一个笔记本，封面写着几个字，笔记潦草，勉强可辨“猎人日志”数字，“就只找到这个。”
　　高明朗接过来，草草翻过，随意掠读。
　　然后“啪”地冷冷合上，无趣地扔回，“不是这个。”
　　当然不是那个！白痴。可可冷噱。那是她做的猎人训练规划和进展的常规笔录，那些机要公式和数据分析结果都早已深深烙进她的脑子里，根本不需要笔记。
　　她忽然灵光一闪，也许他们要的正是她没有字字记录的公式和数据分析结果？
　　但高明朗不是说要猎人从出生到现在做过哪些人工改造的笔记吗？单纯的行为训练，只加强对某些特定行为的巩固，并不构成人工改造。
　　所以，她的结论仍是，他们抓错人。
　　“阮小姐，你让我很为难，我给了你不少机会，你都不善加利用，我只好认为你是完全没有合作的诚意。”那就不再跟她客气。高明朗的声音在她头上阴森响起，客气不再，耐心耗尽。
　　他倏然涌现的强硬态度，激起她隐忍压制的大小姐脾气。从小到大，她几时被人这样恶声恶气，拎来喝去，莫名其妙逼她表她表不出的态。
　　她受够了！
　　“你们根本搞错对象了。”她冷然清脆对答，猝地抬眸与他对瞪，再无躲闪，之前灼灼喷射的恼怒消退，换成厌烦无畏，昭彰敌意，眉心紧蹙，在在言明，本小姐不玩了，他这条不知为谁卖命的走狗可以去死。
　　他咬牙低咒。怎么会忘了？大小姐脾气一来，逼供起来只会更棘手。
　　到底为什么这种极度需要爱心耐心，甜言蜜语，诱哄拐骗的工作，会找到他来办？
　　他森狠简洁点头，俊脸一片阴霾，却对她绽出阴冷一笑，“我也希望我们是搞错对象。”
　　他用眼神指示阿亚和后来跟进的两名壮汉看住可可，便疾步走近窗边拨打手机。
　　可可偷偷打量阿亚和另外那两人，个个壮如金刚，脸色严峻，如临大敌，呈三足鼎立之势将她团团围住，其中一个壮汉的粗糙大手还捏着她那本薄薄的红皮笔记本。
　　她顿住 。红皮笔记本……她明明忘在家里，怎么会被单薄地捏在他的手里？
　　除非……
　　她心惊，忽然意识到什么，冷汗回身，连带着寒从脚起。
　　这一切都象有预谋。不管是冲着谁来，每一个相关的人，都惨遭被拖下水的命运，包括她和吉普逊，都成了炮灰，被生生轰炸一回还莫名其妙不知道招谁惹谁。
　　到底是为什么？真是为了黑市赛马？
　　她茫然调起视线，下意识找寻高明朗高大的身影。真可笑，明明是他在向她逼问答案，结果却好象他比她知道得还要多。
　　“她很不合作……”他似在低低抱怨，又好象在客观陈述自己的观点。
　　“我并不合适……”手机那头予以重任，他委惋推却。
　　“东靖呢……？”继而欣然推举接棒人选。
　　“你说过只是要找到那本笔记，怎么又——”手机那头以疾速嗡嗡嗡打断他的质疑，再以长串碎碎念晓以大义，愈说愈入戏，一发不可收拾。
　　高明朗猝然“啪”声合上手机，结束通话，也彻底切断对方滔滔不绝的口水战术。
　　他在窗前伫立半晌，迎着正午的激烈阳光照射，将他周身镀上层金边，和着他煞气腾腾的凝重背影，仿若万丈光芒，四射开来，热气蒸腾，气势骇人。
　　但他回眸，冷凝仍在，杀气却转瞬即逝，刚刚那一幕，仿佛错觉。
　　“你跟我去纽约。”他淡淡扔下一颗炸弹，惊爆她之前的无畏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