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阶滴到明》笑轻尘

7、宿鸟归飞急

　　次日早晨醒来，雪霏关切地问萧尧身体有何不适？怎会起得那么早？
　　本来因清新的晨光味道散布整间房屋带来的好心情，被她这么一问，又勾起了最晚的不良回忆。昨晚归来，她蒙头大睡，正因为如此，她今天早早就醒来了。
　　过一会儿，紫缨就到萧尧房里，请萧尧去兰幽的书房。萧尧心下估计，应该是接着昨晚的话题。她让紫缨先回去，转告兰幽，自己随后就到。
　　紫缨刚走，柳依那丫头，八卦地凑上来：“小姐不好奇，为何都是紫缨姐姐来传话呢？”
　　“这很奇怪吗？紫缨不是幽的贴身婢女吗？”
　　“可是紫缨姐姐是庄主的贴身婢女，身份高着呢，传话这种事，哪需要她亲自出马？”
　　“嗯，你想说些什么？”被柳依那俏皮的模样逗乐了，萧尧也免不了八卦起来。
　　“这证明庄主很重视小姐，连传话这种小事都不敢怠慢。”萧尧本想听听兰幽和紫缨的八卦事迹，结果柳依话锋一转，直指自己。
　　“我平时太宠你了吧？竟敢说到我头上来。我和幽可是纯洁的表兄妹关系。”这是对外的说法，实际上，自然是合作伙伴了。
　　“小姐，您不知道表哥表妹才是一家亲。看庄主和您可真是天生地造的一双人，可般配了。”柳依最大的优点就是护主，看她那沾沾自喜的样子就觉得很逗。
　　“你这言论要是传出去，还不被你家庄主的众多仰慕者给生吞活剥了？你勇敢，你家小姐我可没那勇气。所以，别再扯这些有的没的了。”近亲结婚最恐怖了，根据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那是要生产出畸形儿的。萧尧最为纳闷的就是，尽管这样，也不曾听说古代在这方面有什么不妥。最好的例子就是那些皇亲贵族了，不都是近亲结婚的产物，历史上，也没出几个傻子皇帝。
　　“小姐既然知道这些，就更应该主动加把劲。”柳依听萧尧这么一说，也急了，“要我说，您要交代紫缨姐姐今后要帮您注意点。那些对庄主有爱慕之情的那些小姐千金的，都要对她礼让三分，因为庄主这方面的交涉多半都是由她安排的。”
　　“雪霏，陪我去书房吧，别理柳依这丫头。”萧尧离开的时候，柳依仍然皱着那对好看的柳叶眉，甚是苦恼。
　　一进书房，兰幽单刀直入，“晚上，随我到逸水楼走一趟吧。”
　　“我同意。小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毕竟晚上去才让人看不出其他的意图。不过，我该以什么身份去？貌似逸水楼不接待女宾客，是不是？”
　　“女扮男装。”他说得轻松，却让萧尧第一次觉得他也有看错人的时候，勾起了她的往事不堪回首。就她的长相和身材而言，决定了她与扮男人这样的技术活无缘。为此，当初她玩cos的时候，错过了太多优秀的男性角色。每次看到想扮演的男性角色，都遭到团长的一票否决，拍着她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对她说，“你还是乖乖地当女人吧！”
　　萧尧深深地叹了口气：“女扮男装？做不到的，我长得太女性化了！”
　　“扮个小公子还是不成问题的。”兰幽十分笃定。
　　到了晚上，萧尧身着象牙白色的长袍，腰间挂上一块碧玉色的玉诀，手持折扇，再加上她刻意化了个男妆，确实有几分小公子的模样。她不得不暗叹，兰幽的眼光真是没话说，“团长你真没品！”

　　同兰幽乘上拥有月湖山庄豪华标志的马车，缓缓向逸水楼进发。
　　上次外出匆匆忙忙的，萧尧都来不及欣赏这里的夜景。她掀开车帘，夜晚的街道稍显冷清。抬头仰望墨黑的苍穹，如钻石般璀璨的星河贯穿始终，星星点点，融入了这无声的夜空。她被这片美丽的星空深深地感动了。现代人早已失去了这个特权。空气污染导致天空云系增多，遮盖了绚丽的星空。偶有万里无云的夜晚，人们也被城市中的灯红酒绿蒙蔽了双眼，望尽灯光的川流不息，忘记了一个简单的抬头动作，不经意的抬头，眼见不过稀疏的碎钻失散在被灯光照耀得如白昼般的夜空。
　　不知不觉间，马车已经停在了逸水楼的门口，这样一个声乐场所，着实给冷清的街道增添一份神采。
　　兰幽一现身，王妈妈就热情地亲自招呼。在他拿出一份精致的请柬后，王妈妈二话不说就领着他们向里间走。
　　穿过长长的走廊，明显感觉到从一入门就环绕耳边的丝竹声乐逐渐减弱。随后是一段曲径通幽的小道，两旁有许多花草树木。倏尔，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高雅不失格调的建筑群，地理位置偏僻，逸水楼中难得的清幽之地。王妈妈指引他们上了主楼，进入会客厅，就看到水湄姿势优雅地品茗。水湄一挥手，所有无关人等训练有素地退出了客厅。
　　水湄友好地对他们报以微笑，“月湖公子来得准时，请坐！”眼波流转间，将目光停留在萧尧身上，“这位是？”
　　“水湄姐不认得我了？”一路上保持着沉默的萧尧，终于得以展颜。不想任何人知道蝶舞和兰幽的关系，要瞒过水湄显然是不可能的，毕竟一开始都是兰幽在和她接洽，临时易主说不过去，不如索性大方承认。
　　“蝶舞？”听她的口气还有些不信。
　　“是我。我和兰幽公子目前是合作伙伴的关系，逸水楼今后将归在我的名下。”
　　“原来这才是你到楼里挂牌的真正目的，”一针见血地指出，不得不佩服她的洞察力，不过想想也是，在这么一个地方生存，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技能。“蝶舞好本事，年纪轻轻就有这般胆识。风雩国内还没有听说哪个姑娘经商的，蝶舞竟如此毫无顾忌地涉及青楼产业。”
　　“水湄姐过誉了。”
　　“如此，我也能放心离开了，相信蝶舞自会善待逸水楼。”此时挂在水湄脸上的笑容足以让世界万物黯然失色，那出自真心的灵动，纤尘不染，美得让人心旷神怡。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美丽的人都是寂寞的。
　　萧尧抬眼看一直默不出声的兰幽，本想趁机观察他被蛊惑的表情，结果他神色如常。兰幽意识到她的眼神，竟然不失时机地跟她眼神交流起来，那眼神还有几分含情脉脉。
　　“不过，妹妹最本事的地方却是，让月湖公子甘心把辛苦得来的逸水楼转手相赠。”
　　这等暧昧的话语让萧尧顿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起来。兰幽顺势温柔地照顾起萧尧来，一边示意她喝下面前的茶水，一边轻轻拍打她的背帮她顺气。在外人看来，郎情妾意正浓。萧尧这才恍然兰幽此举的动机。
　　水湄看着眼前一双人，胸口微微发疼，想起了曾几何时，也有一个权倾天下的男子对自己万般呵护，那般的似水柔情，千丝万缕化不开的蜜意，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兰幽的计策虽妙，但萧尧得为自己，也为他留条后路。“蝶舞不怕水湄姐见笑。还望水湄姐对我和幽的事能够保守秘密，今后，我是逸水楼的老板，与兰幽没有任何关系。”
　　“兰幽公子以为如何？”水湄看着眼前默默付出的女子，不想她重蹈自己的覆辙，无名无份，一片真情最终也只是零落成泥。纵使自己的心已千疮百孔，也还是希望天下女子都能得到自己的幸福。
　　“就如蝶儿所说。”兰幽在叫法倒是换得顺畅。
　　水湄满是担忧地看着萧尧：“蝶舞确定要如此？”
　　“当然。”
　　“好，我答应你。”
　　“如此大恩不言谢了。”
　　后来，他们接着商讨了一些事项的交接问题。
　　萧尧本想让水湄继续住下，可水湄说了一句“此地空留想念”，坚持离开。看她决绝的神情，萧尧也不便挽留。
　　“我在城郊办置了一座宅院，环境清幽更胜此处，随时欢迎蝶舞前来做客。”转瞬之间，水湄已然撇下眉目间的孤寂与哀怨，时间是最好的抚伤膏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水湄特别交代，让萧尧好好照顾夭色和寒伊。夭色萧尧见过了，至于寒伊，则是逸水楼的琴师，琴艺超绝，许多人一掷千金只为他抚琴一曲，不巧外出，萧尧至今无缘得见。他们是水湄两个金兰姐妹的孩子，故事中，痴情的总是女子，薄情郎甚至不知道自己骨血的存在，痴情、怨念，更也许是天妒红颜，她们早早撒手人寰，留下年幼的孩子。水湄看着他们在逸水楼长大，最放心不下就是他们俩，夭色的性情比较偏激，寒伊则性冷，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他们都住在偏楼，据说为了照顾方便，水湄特意让他们与自己同住。
　　萧尧自是一口答应。在水湄和兰幽的首肯下，萧尧成了逸水楼的新老板。

　　回到月湖山庄后，萧尧向兰幽提出搬到逸水楼一事，他爽快地答应了。
　　“不过，你得认识一下我为你安排的两个影卫。”这是他答应以后提出的条件。他推开书房的窗户，对外面做了个手势，屋内就瞬间多了一男一女。经由兰幽的介绍得知，男子名叫影焱，女子名叫影淼，是孪生兄妹，但二人的长相相距甚远，只有微挺的鼻梁和凉薄的双唇可以窥见其中的血缘关系。影焱剑眉星目，长得十分硬朗，身材健壮魁梧。至于影淼，弯弯的远黛眉，清冷的眸中泛着水纹，要不是长期习武和做影卫的缘故，培养出了英姿飒爽之气，只会让人觉得她应该是个备受呵护的官家小姐。仔细观察可发现，影淼的身姿身形竟与萧尧别无二致。
　　萧尧奇怪地问道：“居然有女子做影卫的？”在她的印象中，这种惨无人道，又毫无人生自由的保镖工作，都应该是由男人担当。
　　“在我的暗影组织里，有少数的女子充当影卫，影淼是其中最优秀的一人。影卫最大的职责就是保护主人的安全，如果保护对象是女子的话，有个女影卫岂不是更加方便？”兰幽反问萧尧，她点头表示同意，接着他又说：“你那么不胜酒力，在逸水楼那种地方，没个贴身女影卫保护，我不放心。”
　　萧尧不禁不要意思地红了脸，她以为他忘记这事了，竟怎么又提出来了？不过，作为一个商人的细心，他倒是没有落下。其实，来到这里以后，萧尧一直都受到了兰幽的照顾，所以，她愿意尽她所能给他提供帮助的。
　　“我定当不负君望！”这是她给他的承诺。兰幽会意地点头微笑，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确实有让人为之赴苍蹈火的本事。
　　萧尧转身向影焱、影淼，做了个点头的鞠躬姿势，“影焱、影淼，从今天起，请多多指教了。”她是个惜命的人，对保镖，心里是有一种崇敬之情的。
　　“小姐无须多礼，我们不敢当，只是尽自己的责任而已。”两人异口同声道，语气是那样波澜不惊，足见其有过很多的经历的磨练。
　　萧尧在心中暗叹，血缘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尤其双胞胎之间，就是会有莫名的心有灵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