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少年录》温饮

3、云中书院

　　话音刚落，一粉衣少女走上前去，她姿态端庄，动如青莲，一眼便知定是美人胚子。
　　“公子，我便是盛家二姑娘。我瞧着公子清秀，也心生欢喜。若是公子唤一声我的姓名，我便与公子结秦晋之好，如何？”
　　白面书生没料到事情如此简单，本以为高门大户，求亲定困难重重。
　　想着，他点头如捣蒜，连连答应：“敢问二姑娘芳名？”
　　盛二姑娘使了个眼色，一旁的丫鬟便拿了张纸递给他。书生迫切地接过，下一秒，笑容慢慢消失。
　　“这……”
　　他面露尴尬地看了眼盛二姑娘，又环顾左右，轻声咳嗽以掩饰不安。
　　盛二姑娘十分善解人意，“公子，可有难处？”
　　“小生……”书生支支吾吾半晌，而后红着脸赔笑，“小生方才一时窘迫，报错了名，小生本想说的是盛大姑娘，还请二姑娘不要见怪。”
　　“无妨。”盛二姑娘一点都不恼，笑盈盈地转身回去，与她擦身而过上前去的，是一身劲装的长发女子。
　　看样子，是个练家子。
　　盛大姑娘直接将写着自己名字的纸条递给了书生。书生欢快地接过，哆嗦着递了回来。
　　“小生……”
　　“你可是想说，你又说错了，其实是爱慕三姑娘？”
　　被盛大姑娘抢了话，书生只好点头应和：“没错，是这样，小生其实爱慕三……”
　　不等他说完，大姑娘一挥手，“三妹，该你了！”
　　书生一脸期待。
　　然而，回应他期待的却是……
　　“别白费劲了，我是来陪你们的。男人？呵，没兴趣。”
　　瞥了一眼瞬间焉下去的书生，那坐在躺椅上、翘着二郎腿的少女翻了个白眼，“这种瘦巴巴的，我一拳可以揍五个。”
　　于是，侯府大门无情地关上了。一老婆子隔着门大喊：“下一位公子，半盏茶后请进！”
　　远处的三人将这一幕完完整整地看在了眼里。盛老太太已经习以为常了，叹口气，满脸无奈地转身离去。
　　眼不见心不烦。为了盛家四位姑娘的婚事，她没少操心，到如今，京城中已经没有世家公子愿意上门了，连那能说会道的红娘都不登侯府大门。
　　温罗罗倒是十分好奇盛家这几位姐姐究竟叫什么名字，那书生好歹也是读书人，不至于一字也读不出吧？
　　她将心中所想告诉了刘婆婆，刘婆婆好奇她怎么连姐姐们名字都忘了，可转念一想，半年前她的那场大病确实烧得人都糊涂了，也没有深究，直接将她带到了祠堂，把族谱翻出来给她看。
　　温罗罗一页一页翻着，终于到了最新的那一栏。定睛看去，暗道一声“娘呀”。
　　只见族谱上写着：
　　忠勇侯盛弦，膝下四女一子。
　　四女名字分别为：盛、盛叕、盛、盛。
　　“……奇人，她们爹定是位奇人。”这四字，她也就认得一个，顿时自惭形秽起来，眉眼都在抽搐。
　　与此同时，祠堂外一个青衣姑娘正要走过，忽然瞥见里头有人，不由得停下脚步，看了看，忽然眼中露出一抹喜色：“可是温家妹妹？”
　　听见声音，温罗罗一身慌乱，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只知道门口那姑娘不就是刚在门口凶巴巴的那个丫鬟吗？
　　环顾左右，刘婆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剩她一人在这里。跑到别人家祠堂里去，怎么都说不过去。
　　灵机一动，她忽而露出甜腻的笑，睁着大眼睛，满眼无辜之色。
　　“哎呀姐姐，你好漂亮呀！我要是有你这么美的亲姐姐，做梦都能笑醒。姐姐，我猜你应该挺渴了，喝一杯热茶清清嗓子吧。为盛家姑娘们打理事情，你可真厉害！”
　　说着，正想递上热茶，可环顾左右，祠堂哪来的茶？她立即笑呵呵地转到她身后，捏起了肩。
　　丫鬟一脸惊讶地看着眼前矫揉造作的姑娘，眼里满是疑惑。
　　“罗罗，我可是你四姐呀，半年不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可是中邪了？”
　　盛家四姑娘，盛。
　　盛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她，不明白好端端的一个大家闺秀，在浔阳经历了什么变成了如今这样。
　　温罗罗笑脸一滞，只得轻咳两声，“柔柔弱弱”地拜了拜，“四姐，我这不是跟你开玩笑嘛……呵呵……呵呵……”
　　盛未察觉不对，反而赞同似的点点头：“长大了些，比以前更活泼了，不错不错。只不过这会儿我尚且忙碌，回头咱们再秉烛夜谈。”
　　“嗯！”
　　温罗罗自然知道她忙什么，门口还有一串人呢！出于好奇，她也跟在盛四姑娘身后偷偷去瞧了。
　　与此同时，盛老太太处。
　　老太太看着眼前风风火火跑进来的少年，有些怀疑地看了看天上的太阳。
　　“尚未到下学时间吧？你如何又跑回来了？”
　　少年身着白色书院装，袖子高挽，皮肤白皙，眉眼飞扬，右眼角下的泪痣分外夺人眼球，给他平添了几分狂放不羁。最最惹眼的，是他左耳戴着一枚金色的环形耳坠。
　　“那些课过于简单，好无聊，还不如回家睡大觉。”
　　他嗓音很是慵懒。
　　盛老太太宠溺地看着他，“你虽聪慧，可切莫学你爹，闹得整个云中鸡飞狗跳。你三天两头逃学，胡夫子又要向你爹告状。”
　　“让他说好了，爹才不会骂我。”少年懒洋洋地拨了拨耳坠，话题一转，“马厩里有匹没见过的马，是不是家里来人了？”
　　盛老太太喝了一口茶，“你温家妹妹回来了。”
　　“切！”他不屑地冷哼一声，“还以为是谁呢，无趣。”
　　“你这孩子，什么态度？”老太太又好气又好笑。
　　“您不知道，半年前她追那个伪君子，追的叫一个热火朝天，我的脸都被她丢尽了。好不容易清净半年，又要遭罪咯！”
　　“尽胡说！”老太太嗔道，“罗罗可怜，你要多疼爱她，不管这么说她也是侯府的人。”
　　“再说吧。”少年一跃而起，眯着眼看了眼外头的太阳，“我回书院了祖母，一会儿她们忙完了就走不了了。”
　　日头西斜，侯府门口的长队已经所剩无几。
　　说完这句话，话音还在，人却早已没了踪影。
　　“唉，惯坏了，惯坏了……”
　　盛老太太说是这样说，可那欣慰的神情却是怎么也掩不住。
　　他刚走，刘婆婆就进来了，边走边问：“老夫人，方才那是轻扬吧？半年没见，愈发像侯爷年轻的时候了。我瞅见那会，他从我眼前咻的一下就翻到墙外去了。”
　　“是啊，跟德云像极了。就是这样我才担心呐。性格张扬，未必是好事。”
　　“您呐，想太多了，不会有事的！”刘婆婆像往日一样给老太太按太阳穴，“轻扬念家，更亲您呢。”
　　老太太一下子就乐了，“天生张狂，没法子。”
　　“但是个好孩子。”刘婆婆眼明心亮。
　　就这样一转眼，已经是晚上了。温罗罗同盛家姐妹们共聚一室，交谈间才知道，她们四人早已过了婚嫁年龄，但因名字拗口难读，吓退了多少想提亲的人。久而久之，就没人再上门了。
　　几人热烈款待，若不是盛老太太说她明日就要去书院，把她捞了出来，这会儿怕还在那儿跟她们胡诌浔阳的风土人情呢。
　　胡诌她是不怕的，毕竟是见过一些，学过一些，就怕刘婆婆听见。万一说得不对，那麻烦可就大了。
　　于是也乐得跟老太太走了，老太太把她带到了原主半年前的厢房，标准的少女粉，香炉里燃着味道好闻的熏香，最让她欣喜的，是那台古朴厚重的梳妆台。
　　老太太仔细地叮嘱了一番才离开，温罗罗在榻上翻来覆去良久才浅浅入眠。明日，不知道是怎样一副光景呢。
　　——
　　夜很快就过去了，第二日，晨鸡破晓，旭日东升。
　　百年学府“云中书院”大门前站着一位身穿白色学院服、扎着两个小丸子、丸子上还飘着两根粉色丝带的姑娘。
　　她半眯着眼仰望这座巍峨严肃的学府，此刻已过入学时辰，书院外早已没有人影。读书声隐隐约约从里面传出来，抑扬顿挫，颇有韵味。
　　温罗罗脑海里不自觉地勾勒出以前在电视上看过的场景，夫子学生个个摇头晃脑地捧着书本，沉浸在书香中。
　　不知自己是不是也要这样读书，想到那个光景，她就打了个冷颤。
　　“已是晨读时分，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莫非也是逃学而出？”
　　突然，一声厉喝传来。温罗罗闻声望去，只见书院大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一约摸四十左右的老头子戴着大高帽、穿着黑且厚重的大长袍，面容严肃、眼神犀利地看着她。
　　此刻那人一步一步负手而来，一张黑脸，横眉冷竖，恨不得将她一口吞下去。那凶巴巴的样子，让温罗罗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走近后，他皱眉上下打量她一眼，严肃道：“你就是忠勇侯府的温罗罗？”
　　这衣着打扮，肯定是夫子。
　　温罗罗立刻恭恭敬敬，“学生温罗罗，见过夫子。”
　　“既然来了，休要磨蹭！今年入学一月有余，季度大考近在眉睫，你须当谨记，加倍用功，别拖了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