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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酒能乱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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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没有经理说得那么好,更谈不上丰盛美味了,小碟子小碗盛着一小捏的豆腐、青菜和小虾米,清汤寡水的勉强垫波垫波。
可能是怕客人们因为提供的食物过于吝啬,生气挑理吧,西野浩二取来支貌似箫的乐器,听他说叫做尺八,然后浮浮沉沉、得得瑟瑟地吹了两只曲子,才艺展示到最得意处,圆鼓鼓的脑袋颤个不停,像是随时一口气喘不上来,当即憋死过去。
两个女儿也来助兴,尤其是那个西野贞子还换上了和服。她们头上戴着折成两半的草垫子,缓缓地挪动木屐,撩人的全在白嫩的手上,一翻一扣,一张一合,胜似闲庭信步,舞得忽东忽西,也算像模像样了。使刘三哥马上联想到红极一时的马大师,照葫芦画瓢,多多少少带着那么一点儿架势。
年轻是好,处处焕发着活力,招人爱看,邻桌的少尉看得如醉如痴,不错眼珠地地盯着小姑娘,他语无伦次地嘟囔着,看来是清酒没少喝。
酒席散了,客人们各自回屋,下一个必办的事是泡汤喽。事先凉着的温泉水温度刚刚好,绅士郝永德迫不及待地脱去长袍马褂,一刻也等不得地冲进浴室,“嗤呀,哈呀”地喊着过瘾,还招呼着刘庆东快来享受一番。
“同行,吃得还顺口吗?日本料理怕是吃不惯吧?”经理又来敲门问候了,刘庆东拉开推拉门应声相迎。西野浩二笑盈盈地站在房门口,他不再以“纯八郎的朋友”相称,而是更看重刘庆东从事的行业。
还没等三哥开口说话,有人迈着沉重的步子拖拉拖拉地上楼来,“经理,这个少尉喝得不雨作,吐得老邪呼了,弄得哪儿哪儿都是,还呲溜到桌子底下去啦。看把我的新布鞋都弄埋汰了,真是心疼啊。”貌似打杂的男佣人架着少尉上楼来,看见经理忍不住抱怨道。他那晒得红彤彤的脸堂,粗糙的皮肤,结实的身体,一看就是常年暴露在烈日下的劳作者。
“老关,快扶他进房间躺一会儿。这是怎么说的?喝这么多酒不是招罪嘛。”经理立即转身去帮忙。
“五嗖,两盅酒算什么?我还能喝!”军官挥动着右胳膊,做着夸大的动作,“我又见到千代子啦!我高兴,我难过。”他又是笑又是哭,闹得不亦乐乎。
“这是在耍酒疯,经理,他没喝多少!也就两小盅,就喝成这么个奶奶样了,横是不常饮酒,没多大量吧。”佣人挤挤眼睛笑话他,两个人往少尉的房间里抬着。
刘庆东心想,这小子都喝一路啦,两盅能喝成这样?他对这个日本少尉很是反感,还有他那个杀人成性的哥哥,幸好,鬼子大佐去军人疗养院了,眼不见心不烦。他刚要进屋去泡汤,就听隔壁屋里少尉在叫,“嘘,我告诉你们个秘密,小川一郎最不能喝,闻到酒味都能熏倒。”
“经理,他是什么人?”男佣人尖声着问西野浩二。
“咣当,咣当”听出是经理在用力脱掉军官的皮靴子,“说是日本关东军的少尉,叫什么井上清二,特意吩咐要一个人住。与他一起的还有个做大佐的哥哥,人家够级,去军人疗养院住啦。”
“哦,井上清二?那他哥哥一定是井上清一了。”然后是把人放倒的声音。
西野经理吩咐着,“老吴,你让贞子煮些芹菜汤来,那东西对醉酒有好处。”佣人答应一声“噔噔”地下楼去了。
拉上房门,跨入浴缸,舒舒服服地躺在热水里甚是心旷神怡,泡汤真是个放松心情的好办法呀。刘三哥看着水面上缥缈升腾的热气,不由得想着自己的心事,自己是撞墙穿越的,还得以同样的方式穿回去,怎么样才能找到契机呢?“呼噜,呼噜”旁边的郝永德打起鼾声,看来他是彻底放松了,泡着泡着不知不觉睡着啦。
“你要干什么?救命啊!姐姐!”突然隔壁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同时响起杯子落地破碎的声音。
“哼!嗯!”老绅士一下子惊醒过来,他扑腾腾打着水花,使自己不至于滑入水里,“不是我!不是我!我是被日本人利用啦。”待他完全清醒了,睁大眼睛望向刘庆东,竖起耳朵警惕地听着屋外的动静。
有人腾腾腾地跑过来,挨个拉开房间的推拉门,“贞子小姐在哪里?贞子小姐在哪里?”三哥的房门也未幸免,照样被人一把拉开,男佣人满屋跑了一圈,仔仔细细察看一遍,见并没有要找的人,又奔向下一个房间去啦。
“老关!我妹妹在这里。”是经理的大女儿在招呼着,“瘪犊子!你谁都敢欺负啊?今天让你长点儿记性。”然后是啪啪的打斗声。
“干哈?想祸祸小姑娘啊?削他!”是那个叫做老关的佣人,接下来是军官叽哩哇啦地大声解释,“别听他逼扯,这些日本兵都是没有人性的玩应,这小子跟他哥哥一样,什么坏事干不出来呀?哎呦哇!我的波灵盖儿呀,你个瘪犊子还敢反抗,踢得我生疼啊。”
随即是少尉狼哭鬼号的求饶声,“你们手下留情啊,不能怨我呀,她长得太像千代子啦。”
“那个日本军官干坏事啦?”老绅士做了个鬼脸。
刘三哥一向是秉公论事的,“也许是误会,我们去看看。”
刘三哥和郝永德赶忙出了浴缸,穿好衣服来到走廊上,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少尉!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呢?”西野经理也赶来了,看到小女儿被撕破了衣服,泪流满面地躲在姐姐的身后,他痛心疾首地指责着少尉,“我们都是日本人,我的小女儿才十八岁,你也能下得去手?你应该保护我们的,反而来伤害我们。”
闻声而来的客人们堵在门口探头探脑,交谈接耳说着各自的看法,“不应该呀,作为大日本帝国的军人,怎么不知道自爱呢?向板垣征四郎、石原莞尔学学,为日满共荣干点儿正经事。”是牙医在人群中感叹着。
“井上少尉是喝多啦,酒能乱性嘛。”总长夫人在强词夺理帮着狡辩,她用眼色示意讲解员去解围,“我们大满洲帝国国防妇女会有的是好姑娘,全心全意等着为将士们献身慰安呢,少尉有这方面要求,尽可以向我说嘛,何必霸王硬上弓,心急吃这热豆腐呢。”
谷村小次郎随其说了一句,“罪不在他,都是战争的牺牲品呀,他只是贪婪的炮灰,好人也变成了嗜血的爬虫。”身边的空手道武师栗原十八郎赞同地点着头。
“怎么能这么讲呢?罪不在他,难道罪在天皇吗?这是他的个人行为,敢做就要敢当,自己得为此负责。”剑术武师义愤填膺,也要进入房间给少尉以颜色。
西野经理拦住了他,“看在他是喝糊涂了,把贞子当做了别人,不是有意的,这次就原谅了他。你!没那个能耐,就别贪杯。”老人让客人们各自回房,板着脸带着女儿们下楼去了。
“就是个任么不是的疯子。”铁路职员见乘客们各自回屋了,极其厌恶地骂了一句,而后跟刘庆东耳语道,“这些日本人太不知道廉耻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到哪儿都要花姑娘,老太太、小丫头都不放过,就是一群瘟神。是不是岛子太小,圈得憋憋屈屈的,弄得变态走极端、心智不健全了吧?记者,你一定要如实地报道出去。”
经过这番闹腾,泡汤的兴致全没了,同屋的两个人唠了几句,发泄发泄心中的愤慨,便铺好床熄灯睡了。刘三哥睡得也不踏实,他总是听到隔壁抽冷子在怪叫,“啊可以!啊可以!”难道是在打喷嚏,着凉啦?
折腾到后半夜才消停了,三哥得以打了几个盹,囫囵觉是没有的,都怨他长了个运转员的耳朵,什么声音全逃不过,走廊里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打扰了他。尤其是谷村小次郎,跑到少尉的房间是一顿乱喊,若不是总长夫人把他强行拉走,还一个劲地劝他,“二二六事件与你有什么关系?审判不审判他,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啊?他剖不剖腹,谢不谢罪管你屁事?”若不是针尖对麦芒,一物降一物,讲解员极有可能要闹到后半夜去呢。
这觉睡得批片的,一会儿像是回到了高铁上,心里那叫一个敞亮;一会儿又去了哈尔滨黄房子,蜷缩在马车夫的小床上,怎么着都感到不舒服;一会儿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深山老林里,手握盒子炮咔咔地扣动扳机,总是卡壳打不出子弹,雪地里都是穿着黄绿色军装的日本鬼子。
“啪啪啪”一阵猛然响起的动静把刘庆东惊醒了,“是鬼子冲上来了吗?”他还没有完全脱离梦境,以为寡不敌众要落入敌手呢。
“井上静二少尉!你在里面吗?我是乘务员庄子龙啊!”原来是亚细亚号特急快车的乘务员,焦急地拍打着隔壁的房门,可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丁点儿的回应。
“少尉是住这个房间吗?”有个女人不确定地询问着,“要不,咱们去找裴夫人吧,她也许知道详情,那个日本娘们也是这样说的。”
“庄子龙,大半夜的,你在这儿作什么妖呢?”是住在阴面的铁路职员王兰庭,他披着制服拉门出来,关心地瞅着满脸是汗的晚辈,“你找他干什么?难道是铁路修好啦?”
庄子龙擦着汗回答道:“王叔,你睡在这里呀?铁路还没修好,是车上的人丢啦,我们在四下里找呢。这间房里住的是井上清二少尉吗?我敲了半天也没人答应啊。”
“啊,我是住这间房里,自己付钱,就我一个人。”中年人一边肯定着,一边上前用力敲了两下,“那个少尉呀?他是住在这间,没有回应吗?也许是酒喝多了,睡死过去啦。”
“谷村先生在哪间呀?我们也可以先问问他。”女人提议道。
王兰庭示意她不要去,“他住在一楼东边,刚才还和少尉大吵了一通,后来被同伴拉走了。我本想去劝他两句,可他不在房里,同屋的说他一直也没回去。”
那个女人若有所思地皱着眉,“是这样啊,他能去哪儿呢?”突然她的脸上烟消云散了,随之低下头沉默不语。
乘务员又拍了两下拉门,看来是要放弃了,“人喝醉了,什么也问不出来,我们还是找夫人吧。”
“外面是谁呀?听那女人的声音是放电影的,不会是来找我的吧?”邻床的老绅士也被吵醒了,他竖着耳朵努力倾听着,掩饰不住内心的忐忑。
“他们是来找日军少尉的,应该是火车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刘庆东听得详细,大致听清楚他们的对话。
“找到人了吗?”从楼梯上传来稳健的脚步声,是疗养院的经理在问。
乘务员无可奈何地回答他:“房间里没人回应,也不知道他在不在里面?”
西野浩二步履轻盈地走过来,慢慢拉开推拉门,“门没锁呀,有人在吗?打扰啦。”他停了片刻,见没人回答,便蹑手蹑脚地进入房间,点亮了房间的电灯,“少尉去哪儿啦?确实一个人也没有啊。”
“既然他不在,请问,裴夫人住在哪一间房啊?”女人向经理询问道。
“你们跟我来吧,她住在一楼东头。”西野浩二招呼着,“是我特意推荐她的,她是总长夫人,不能同一般的女客人住在一起,有失身份。最好单独住在把山的房间,那里清静没人打扰,而且屋子也大。”几个人又疾步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