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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桑禾庄 ...

  •   东南风起,送过阵阵麦花香。放眼看去,麦地一望无垠,连着远处此起彼伏的绿色山峦。风吹过,翻起层层麦浪。在广袤无垠的绿色之中,站着两点亮眼的颜色,那是两个女子的身影。

      “隆裕钱庄近况如何?” 其中一个女子开口道。她看来大约十六岁上下,身穿紫红色锦缎华服,紫色从上到下由浅及深,一条淡紫色绸带挽在臂间。她身姿婀娜,宫髻高簪,两颗白玉水滴分别垂在耳边。细看她的面容,却是人间罕见,即使出水芙蓉只怕也要羞愧地沉回水底。一张瓜子脸上未施脂粉,眉如瘦月,眸似星辰,高挺的鼻梁下是丰润的双唇,肤如凝脂,双颊似桃花捎带春风,此刻虽是庄肃的神情,眼波中依然顾盼神飞。最特别的是,此女美貌中又带三分男子的俊朗,年纪虽小,平静的神情中却透出一丝自然而生的威仪风范,便越发显得与别个不同。

      “照轩主的吩咐,已经将借贷的利息又降了两成,并且广而告之。如今客源大增,单笔的利润虽然减少,但进出都还稳定,盈利比以往还多了一些!”回话的女子身披一件白色开襟麻衣,露出里面暗红色的长衣布裙。她看来比那紫衣少女年纪稍长,但也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鹅卵形的脸蛋,眉如墨画,鬓若刀裁,双颊红润,肤质如玉,眼波流转。若论姿色,比起那紫衣少女倒是稍稍逊色一点;若论气质,虽威仪不足,但却多一丝清冷之意,令人不敢妄生亲近之想。

      “好,稳定就好!”紫衣少女微微颔首,并没有多说。白衣女子瞥了她一眼,开口问道:“轩主,你是否打算在近期动手?”

      “动手?动什么手?”紫衣少女有些不解,淡淡地瞥了白衣女子一眼,“你是说报仇?”

      “没错!”白衣女子略一点头,“绛红轩就是为了复仇而立。我见轩主最近颇多举措,故大胆猜测。轩主是否已经有了决定?”原来,这紫衣少女便是那说书老人口中的绛红轩第三代轩主上官云荻。

      上官云荻微微一笑,对白衣女子摇了摇头:“我还没有决定动手。若说有了决定,那便是不用武力,只要有隆裕,一样能报仇!”

      “我不明白!”白衣女子迷惑不解,“祖师不是立誓要薛家穷困潦倒家破人亡吗?如今轩主的武功已臻化境,总坛的弟子们武功也都不弱,为何不趁现在达成祖师的夙愿呢?”

      “秋芜,报仇不是非要通过武力才能实现的!”上官云荻笑意愈见浓厚,显见她对此事胸有成竹,“虽然我们都是江湖中人,但能不用武力的地方,还是尽量不要用武力的好,毕竟武力只能解决一时的问题。薛振鸿爱财,薛崇义亦是如此。死对他们来说,那是最仁慈的惩罚。人死了,便什么感觉也没有了,也不会心痛,也不会后悔。所以,我不会要他们去死!我要他们好好地活着,看着我怎样毁掉开源。我要他们亲眼看着薛家的万贯家财都化为乌有,看着我婆婆和娘亲的灵位入主陶宜山庄。薛振鸿忘恩负义,薛崇义贪恋富贵负情薄幸,我便要他们,活着的永远穷困潦倒,死了的也要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上官云荻说话抑扬顿挫,显示出非凡的决心,然而这决心之下却感觉不到给她动力的那种强烈的仇恨,取而代之的只是对薛家无比的轻蔑和不齿。阮秋芜听上官云荻如此说来,虽仍然心存疑惑,但却也忍不住觉得有理。她不再多想,便点一点头表示了赞同。其实,从小到大,虽然她比上官云荻年长,但她对上官云荻却有一份依赖,凡事也更愿意听从上官云荻的意见。

      上官云荻见阮秋芜不再言语,便知她已然同意。她微笑着转身,沿着田埂往前走去。阮秋芜见她移开步子,急忙跟上前去。

      上官云荻将手轻轻地放在绿海的水面,一路走来,轻轻地抚摸着田边开满小花的麦穗,指间的触动让她感到内心似乎也随着麦浪的起伏而震动。来到麦田中央,她轻轻地抽出一根麦穗,放在鼻尖轻轻地嗅着。麦香似有似无,她脸上的笑意却是真真切切。阮秋芜见她一脸陶醉的样子,如雕塑般站在绿海中央仰头轻嗅手中那一支麦花,脸上不禁露出难得的恬淡笑容。

      半晌,上官云荻放下手中的麦花,转头对阮秋芜道:“这一季小麦成熟之后,让桑禾庄将这里整改一下。中央开一片池塘放养些鱼苗,四围的田地,每隔两亩辟作桑田,养些桑蚕。剩余的照旧,冬麦夏稻。”

      “明白!”阮秋芜点点头。

      “还有,桑禾庄的事情你帮忙照顾一下,尽量不要让隆裕或者是芳宝斋的人插手,如果人手不够,就从总坛调一些弟子过来!”

      “好!”阮秋芜应了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向上官云荻报告道,“轩主,开源茶楼今天开张!”

      “开源茶楼?”上官云荻莫名地转过身来,“你是说陶宜山庄开了茶楼吗?”

      阮秋芜点了点头:“没错,而且就开在开源钱庄的楼上。薛青冶让人在开源外面修了一道楼梯,直接通到楼上的开源茶楼。”

      “是吗?”上官云荻唇角掠过一丝笑意,“难得陶宜还有这样惊艳的一招。不过,以薛青冶的个性,风花雪月还来不及,哪里有闲情逸致来考虑这个!杜兰心固然是蕙质兰心,但也还不至于有这样的见地。是谁给开源出的主意?”

      阮秋芜见上官云荻一语中的,不禁一笑:“轩主果然是知己知彼。听说出主意的这个人只是个过路的。那天隆裕降息的消息刚刚公布,开源门前冷落异常。薛青冶正站在开源门口发愁,却听到一个过路的人随口说了句:‘牌子够老,可惜人气不够!’薛青冶当时不以为意,就随口问了一句:‘那你觉得人气怎样才够啊?’那过路的倒也不含糊,当即回答道:‘这上面再多一间茶楼就够了!’薛青冶一听,如获至宝,当即让杜兰心去张罗,将开源上面闲置的阁楼改造成茶楼。这不,才几天的功夫,开源茶楼就开张了。听说,凡是光顾过开源的人,在开源茶楼都是享受贵宾待遇的……”

      阮秋芜还没有说完,却听上官云荻在一旁咯咯地笑了起来。“原来薛青冶也不是个绣花枕头啊!”她笑着点了点头,“嗯,这样才对嘛!有这样的对手,我赢也赢得痛快些!”说着,她转向阮秋芜:“可知道出主意的人现在何处?”

      “似乎是在笠香居落脚了!”

      “笠香居?”上官云荻微微一笑,“是了,我也该去笠香居看看了!”她说着有意无意向阮秋芜脸上瞥了一眼,脸上渐渐止了笑容:“你,又在想谁了?”

      “没有!”阮秋芜斩钉截铁地答道。

      上官云荻在她脸上扫了两眼,淡淡的笑意浮上脸颊:“你不说,我也知道,想是两年前那个英雄救美反被美人救的少年吧!”

      “轩主……”阮秋芜神色有些窘迫。

      上官云荻本想和她开开玩笑,但见她神色微微有些异常,便止了话语。她低下头来,心念一动,抬头问道:“你这次出去看见他了?那个少年姓甚名谁,你现在已经知道了?”

      阮秋芜越发尴尬起来,但看来并非动心害羞的样子。上官云荻淡淡地问道:“是薛青冶?”

      “是!”阮秋芜经过一阵短暂的沉默,证实了上官云荻的猜测。上官云荻见事已至此,只好一声轻叹:“这是缘分,你自己看着办吧!”

      “轩主!”阮秋芜见上官云荻要立刻离开的样子,生怕她心中不快,急忙叫住她,试探地问道,“你不生气吗?薛青冶……他毕竟是陶宜山庄的人!”

      上官云荻对阮秋芜露出释然的微笑:“我知道,陶宜双秀罢了!可你和他不过是一面之缘罢了!而且,他和杜兰心虽然是陶宜山庄的人,但却和薛振鸿薛崇义一流有着天壤之别!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以薛崇义的人品,怎么能教出这样的儿子来?”说到这里,她似乎心有所想,略微停顿了一下:“可是,这也不代表薛青冶以后不会成为薛崇义那样的人。虽然现在的他也算是光明磊落的侠士剑客,却也和薛崇义年轻的时候一样放荡不羁,喜欢风花雪月。人的变化,真的很难说!”

      阮秋芜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明白上官云荻话语中的意思。然而当她抬起头来,上官云荻已在十步以外了。阮秋芜一边追上她的脚步,一边回想自己刚刚的反应,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没错,她和薛青冶不过是一面之缘。既然连朋友都算不上,上官云荻又有什么好生气的呢?那自己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想到这里,她定了定心神,便加快脚步赶到了上官云荻身边。

      与此同时,开源钱庄门外一片熙熙攘攘。然而,大多数人并非到钱庄来交易,而是走到钱庄门前打了个弯,上楼梯往开源茶楼去了。钱庄的掌柜看到这幅场景,也只好付之一笑。

      开源茶楼人声鼎沸,在开源的这幢楼上从来没有过如此的热闹。嘈杂的人声中,一个曼妙柔美的声音和着古筝清脆的旋律响起,一个青衣美人坐在茶楼的大屏风前抚筝吟唱。一曲完结,只听大堂上众人一片叫好,唯独坐在屏风旁的一个年轻男子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美人微笑。

      抚筝女子抬起头来,向这男子投来盈盈一瞥。只见这男子相貌英俊,一身蓝布长袍,黑色腰带紧束,外罩一件灰色半透明的开襟纱衣,一柄银鞘长剑放在面前的桌上。抚筝女子嫣然一笑,正要说些什么,却听门口的小二通传一声:“表小姐来了!”蓝衣男子闻言,便立刻提剑起身,往茶楼门口走来。

      茶楼门口站着一位容貌清丽的女子,眉目含情,身着粉色绸衫,云髻半偏,原本平静的脸上因为看见那蓝衣男子慢慢走近,两颊隐隐地泛起一层桃绯。

      “兰心,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家好好休息吗?”

      “青冶,你怎么把醉月楼的姑娘找来了?”杜兰心一眼瞥见屏风前弹唱的美人,心中有些不快。

      “没事!只是茶楼刚刚开张,我想找个人来暖暖场,便让小瑶带着她的古筝来助助兴。”薛青冶向杜兰心解释道,突然上前跨了一步,凑到杜兰心耳边呢喃道:“你不会吃醋了吧?”

      杜兰心脸上一红,却见薛青冶笑嘻嘻地站了回去。她正要义正言辞地数落几句,突然想起刚刚薛青冶凑在自己耳边说话,耳鬓厮磨,自己的侧脸触碰到他男子的气息,又和他的嘴唇贴得那么近,突然间心中一荡,脸上越发地热起来,那红晕便迟迟不肯退去。薛青冶见她一脸窘迫,并不知道她是因为自己一时情思涌动才如此,还以为是自己出语轻狂冒犯了她她才红了脸颊,心中不禁有些懊恼。

      愣了半晌,杜兰心总算勉强压制住自己起伏的心情,故作不在意地一笑对薛青冶道:“我才不吃醋呢!要是今天吃这个小瑶姑娘的醋,明天再来个小琼姑娘,后天再来个小玉姑娘,那我岂不是要淹死在醋缸里!”

      薛青冶听她这话,就知道她已然释怀,便也哈哈一笑,不再多言。杜兰心四处扫视一周,脸上显出满意的笑容:“看来开茶楼的这个主意不错!”

      “那是自然!”薛青冶得意地一笑,突然间又有些黯然,“只是不知道那位仁兄如今身在何处,我们也好亲自去致谢啊!”

      “这个嘛,我知道!”杜兰心眨了眨眼睛,脸上显出调皮的神色。薛青冶一看,便知她又要给自己出难题了。但为了见见这位恩公,他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道:“你这次,又有什么条件啊?”

      “我的条件很简单,就是从今以后你要收敛心性,回来尽心尽力地打理开源!”杜兰心狡黠地一笑。

      薛青冶长叹一声,就知道会是这个条件。当然,他也很庆幸听到的是这个条件,因为这同样的条件杜兰心从小到大不知提过多少次,他却从来没有兑现过。也只有这个条件,是允许他不付诸实现的,因为杜兰心这些年一直尽心尽职,将开源打理得井井有条,有没有他这个少庄主的参与,其实都是不重要的。最关键的就是,杜兰心根本就舍不得逼他。于是,他一脸哀怨的表情长叹一声,对杜兰心道:“好吧,我答应!那位恩公现在在哪里?”

      杜兰心见他这副表情,便心知肚明他已经决定要赖账。然而,她也想不出其他的法子来促使他认真打理家业,最后也只好由着他去毁约。她觉得自己所能做的,就是不断地提出这个条件,不断地提醒薛青冶,只希望有一天他能幡然醒悟,那才不枉费了她的一番苦心。

      “我听说,他现在在笠香居落脚!”杜兰心话还没有说完,便感觉身边一阵风拂过,定睛一看,薛青冶早已溜出门去了。

      “青冶,茶楼开张的事情你不管了吗?”杜兰心微微提高嗓门对薛青冶匆匆离开的背影喊道。然而,薛青冶只是背对着她挥了挥手,连头都没有回:“你帮我照顾一下吧!”一眨眼,人已消失在街角。杜兰心耸肩一笑,笑容中隐隐有一丝凄凉的味道。

      “青冶,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的心呢?”她轻轻吁了一口气,转身向茶楼的柜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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