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茫》忆梦朝夕

7、枉

　　我是一只鬼。
　　如你所见，我还没投胎。
　　别误会，我不是恶鬼。
　　我真的去奈何桥排了队，甚至马上就要喝到孟婆汤了，结果最后检测报告显示我不合格，他们就驳回了我的投胎申请。
　　他们问过我是怎么死的。
　　可是，
　　我...我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我死的时候好像很冷？
　　但地底下本来就很冷。

　　我是一只不能投胎的鬼。
　　他们说我这样的死因不明，检测报告不合格的鬼是不能投胎的，只能先在人间游荡了。
　　地府的工作人员和我说了很多做鬼的注意事项，叽里呱啦，噼里啪啦，叮铃哐啷说了一大堆。
　　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我刚准备举手来一句“pardon？”，就被踹出冥界的大门了。

　　我是一只失忆的鬼。
　　但是，
　　虽然我失忆了，但我只忘了我是怎么死的。
　　所以...
　　我飘回了我家。
　　然后就看见了我妈
　　和往她手里塞钱的...西装男？
　　？？？
　　我刚死我妈就有第二春了？
　　不对
　　我妈怎么会找一个西装男呢？
　　不对
　　第二春怎么会一见面就给她塞钱呢？
　　可是
　　他给的钱实在太多，我妈不值得。
　　诶？
　　我妈拒绝了？
　　“滚！”

　　我是一只被麻麻吓到的鬼。
　　现在我在一个餐厅。
　　我的面前是我的妈妈和一个黑色西装男。
　　“一百万，买我女儿的命——”
　　？？？
　　我只值一百万吗？
　　不对
　　什么叫买我的命？
　　“——你做梦！”
　　对嘛对嘛
　　“五百万。”
　　我可去你的吧。
　　“可以。”
　　？？？
　　妈妈你的骨气呢？
　　要不要这么果断啊
　　五百万你就把我卖了？
　　“但我有一个条件——”
　　就是嘛，我的命怎么可能只要五百万。
　　你亲自在我女儿的墓前把钱送来。”
　　？？？
　　这算什么条件啊。
　　“呵，怎么，你是要给你女儿烧过去吗？”
　　谢谢，地府也用不着人民币。
　　“不，我想让你给我的女儿道歉。”
　　！
　　“女士，我提醒你一句，五百万买你女儿一条贱命，你已经是捡了便宜了。”
　　你才贱命，你全家都是贱命。
　　“我只是想让她安安心心地走...”
　　...

　　我是一只孤魂野鬼。
　　我被妈妈卖了五百万。
　　我哽咽着跑了，
　　别问我为什么，
　　问就是鬼没有眼泪。
　　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但我知道，
　　我的妈妈不要我了，
　　我没有家了。
　　虽然，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我猜，
　　我再也投不了胎了吧。

　　现实一点的话，这就是结局了...

　　后记:
　　我是一只还没投胎的鬼，
　　我游离人世间，
　　看到了许多生离死别，
　　几年过去了，
　　我和黑白无常也混熟了，
　　常常和他们出去吃喝玩乐，
　　偶尔还能帮他们代个班。
　　可是有一天，
　　他们带走了一个人，
　　一个熟人。
　　我不知道那几年发生了什么，
　　我只知道，
　　我的妈妈混成了他们公司的保洁阿姨，
　　混成他家的保姆，
　　最后，混成了他的枕边人。
　　然后，
　　用相克的食物一点一点磋磨着他的身体，
　　等他发现的时候，
　　已经无力回天。

　　我是一只鬼，
　　我把一切都想起来了:
　　我是一个得罪了权贵的小明星，
　　他们把我丢进了河里，
　　水漫进了我的口鼻，
　　我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得冰凉。
　　我的妈妈帮我惩罚了杀人犯，
　　可是，
　　即便拿出了证据，
　　她还是被判了无期徒刑。

　　我是一只可以投胎的鬼，
　　他们说我的检测报告终于合格了。
　　但我自请下十八层地狱，
　　来洗清妈妈的罪孽。

　　我是一只有编制的鬼，
　　阎王爷让我打工赎罪，
　　现在，我是一名地府劳工了。
　　我每天在奈何桥上帮孟婆盛汤，
　　等着我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