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寒》了因。

18、意外之见

　　前所未有的慌乱在众人推开门的瞬间散去了，我似乎是松了口气，又像是被更重的巨石压着无法喘气，找了个借口出了屋，留下他们陪尹无风。
　　回到自己屋里，我把所有的窗子都打开，让冷风吹进屋子，这样我才可以让自己的脑子不那么昏沉。
　　风很大，极为刺骨。
　　桌上借来的书籍被吹得“哗哗”翻动，蜡烛也在大幅度地摆动着，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
　　我从不曾想过尹无风会说那样的话。
　　就在刚才，他淡淡地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像在轻便地陈述一个事实，一个与他无关的事实。
　　他说：跟我在一起，我不当你大哥。
　　甚至没有询问的意思，于是，我落荒而逃了。

　　他不该是那样轻易的一个人。还是我觉得轻易，而他已经酝酿了许久？
　　我不得而知，虽然我很想探究他倒地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就像当初探究端木亦莫名其妙的吻一样。可是，我静下心来细细地想着才发觉我对他知之甚少，他的身家背景我根本一无所知。
　　我一厢情愿地把他当哥哥，习惯于依赖他，却从来不曾想过他会有别的心思。
　　也许从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救我开始我就应该看出来的，从他上一次怒置酒杯告诉我不要做我大哥起，我就应该看出来的不是么？
　　可是我潜意识地躲避了，刻意用哥哥来麻痹自己。

　　现在我要怎样面对他？
　　告诉他，我已经心有所属，一直都只把他当哥哥，今后还以兄妹相称？还是告诉他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迟早要回去的？抑或在他余毒未清的情况下，真的跟他分道扬镳，从此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烦乱的思绪从胸口涌出，像是密密麻麻的线纠缠在一起，理不清头绪。任心思如何的翻来覆去也不见结果。
　　我索性关了窗，蒙头睡起觉来。

　　第二天，我迟迟不敢去看尹无风，总觉得见了面尴尬，也不晓得要说什么。
　　我没有做贼，却心虚的很。
　　可是我又不想和他陷入僵局，于是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踱步。
　　这时，洛子钰推门进来，道：“沈姐姐，这都快中午了，怎么没见你到尹大哥那儿去呀？”
　　我“呵呵”干笑了两声：“我刚起床没多久。”
　　“哥哥让我喊你去吃饭呢。”
　　我“哦”了一声，跟着她走去饭厅，猜想尹无风该是躺床上由下人服侍的。
　　结果，我刚踏进饭厅，就看见所有人都已围着圆桌准备用餐，包括尹无风。
　　我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扯出一个笑容：“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听洛子铭说正月十八是瑶国太后的寿辰，由于太后常年念佛，极信仰佛教。此次瑶国皇帝特意邀请了夔国皇家寺院伽竺寺的主持前来为太后诵经祈福。据说为了这次盛大的寿宴瑶国给了夔国相当多的好处，包括用一位公主和夔国联姻。
　　其实这本和我无关，可是听到伽竺寺三个字，我的心不免咯噔了一下，不想被刚喝进嘴里的汤给呛到了。
　　我边咳嗽边拍胸，洛子钰正好做我旁边，见我这样，也帮我轻轻拍起后背来：“沈姐姐，没事吧？”
　　“没......没事，不小心呛到了。”
　　那咳嗽却像止不住，咳得连眼睛都发紧了。
　　吴不治像是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一脸新奇：“喝水会呛到我晓得，可我活了一大把年纪从没被水呛到过，我也要试试。丫头，来，教我。”
　　他这么一说像是良方，我竟然不咳了，却换成一副目瞪口呆的状态。
　　看来这神医不只懒散，还很疯癫。

　　尹无风从我进去开始就自顾自地吃饭，也没讲话，我也只敢偷偷地用余光瞥他几下。
　　吃过饭，大家都去了尹无风的屋子，我也跟着，只是缩在人堆里。
　　吴不治帮尹无风把了把脉，“嗯，情况还可以。”
　　接着，他们跟他随意说了几句就让他好好休息，我也没逗留，跟着众人走了出去，尹无风也只当没看见。
　　我想在没有想好。。的时候，不适合光明正大地与他独处。
　　这样虽然做很鸵鸟，总比对着他不发一语的好。

　　思前想后了几日，我还是决定快刀斩乱麻。他是深明大义之人，应该可以理解的。
　　例行的诊治之后，我独自留了下来，道：“尹大哥，我有话跟你讲。”
　　他没开口，以眼神示意我继续。
　　我缓缓吸了口气，道：“其实......我已有心仪之人，所以......所以......”
　　对着他，我还是有些语塞，低下头，又说了句“对不起。”
　　他的语气很淡：“是夕空？”
　　我猛地抬头，讶异地看着他。
　　他并未看我，从我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侧脸，眉目分明。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是夕空？他怎么可能知道是夕空呢？
　　“那一次，你喝醉的时候，喊的名字。”
　　我苦笑了一下，算不算酒后吐真言？
　　我垂下眼睑，没有回答他。
　　“我听说过他，夔国赫赫有名的佛法宗师。”
　　再次抬眼，他已转过头看着我。
　　他的眼里很平静，可是语气却有隐忍：“他是个出家人。”
　　我微微叹了口气：“我知道。”
　　“那你还......”
　　“尹大哥，那一次你也告诉我，说你都知道。所以，我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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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庆贺此次太后大寿，瑶国皇帝大赦天下，并诏告天下将于十八之日携百官与众家眷到圣山苍琏举行祭天大典，为太后祈福。届时平民百姓也可前去观礼，以获福泽。
　　洛家虽未入仕，却顶着琼淼第一首富的头衔，这次祭天也是要去的。
　　我和尹无风本没有打算去，可是吴不治却兴致勃勃，洛子铭也希望同他们一道去，在他们的百般劝说下，为了不扫他们的兴，加上参加那盛典也不是什么坏事，我就答应了。只是尹无风仍不肯，我也想留下，吴不治让他徒弟留下来照顾他，我才放心。

　　跟在洛府的家眷中，一路倒也平安。吴不治帮尹无风逼了第二次毒以后，尹无风的身体明显大好，我也更加放宽心。只是那天之后，我见到尹无风总觉得很抱歉，因为无法回应他什么。
　　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荒谬，同样对我有救命之恩，而尹无风更甚，我偏偏对他没有男女之情。

　　文武百官按着品级跪在高高的台阶下，前面跪着的莺莺燕燕的女子们，应该就是皇帝的后宫了，真不一般是强大。
　　洛崇山是属于百官一列的，而洛府其他人则是被安排在官员家眷一列。
　　那高高的祭祀台上的方鼎前站着的身着明黄锦袍之人应该就是瑶国的皇帝了，那鲜明的色彩历来就是灼人眼的。
　　可是那个在他身旁的人是谁？为什么隔了这样远的距离，我偏偏还是认出来了。
　　那样熟悉的背影，那样出尘的身姿，在初秋光影斑驳的禅院小径，我曾经就那样跟在他身后，心若琉璃，璀璨如星辰。
　　我呆呆地望向那里，在所有人低着头的时候，我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我捂着嘴怕自己不小心就会发出声音来，他明明不是伽竺寺的主持，怎会出现在这里？
　　我从不曾想过自己能在这里遇见他，意外之情喷涌而出。接着便是惊喜，可是惊喜之后又是苦涩。遇见了又怎样呢？我跟他隔了这么远，这一个一个跪着的人像是一个个难以逾越的沟堑，横亘在我们之间，我似乎永远只能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
　　可望而不可即。

　　“沈姐姐。”忽然听见洛子钰轻声叫我，又轻扯了一下我的裙摆，“低头呀。”
　　我愣了一下，才把头低下。

　　冗长的祭天仪式开始了，司仪们庄严肃穆的祭词从远处传来已变得模糊不清，和着微冷的风像是耳边嗡嗡的轻响。
　　我轻轻地闭上眼睛，感受午后阳光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