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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苏霓裳 ...

  •   翌日,裴宁醒来时便看见靠在旁边的唐安离,他睡得沉,应当是守了一宿。

      裴宁摸了摸嘴巴,似乎是破了皮还有些红肿,他看到唐安离的嘴角还有一点药渍的痕迹,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有些惊慌地捂住嘴巴。

      唐安离听到动静也睁开了眼,望见裴宁正捂着被他蹂躏过的薄唇,不禁也有些害羞地撇过头去。

      “咳咳,昨天是你救了我?”裴宁开口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嗯。”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嗯?”

      “昨晚的醒酒汤里你下的什么毒?”裴宁坐直了身子,看不出情绪。

      唐安离没料到自己的计谋已被识破,低下头去不敢见人。

      “说话。”

      “……”

      “你他妈哑巴了?”裴宁压抑不住性子,将佩剑摔在他面前。

      唐安离见状跪了下来,依然低着头,不吭声。

      “滚。”裴宁没有大吵大闹,只是吐出了这个字。

      “师父。”唐安离执拗地跪在地上,半步不挪。

      “方才我还在想你小子还能给我喂药,应当不是你想害我,没想到啊,还是被我诈出来了。”裴宁冷笑了一声,目光如炬地盯着唐安离。

      唐安离的肩抖了一下,似乎是没料到就这样被发现了。

      裴宁第一次这么被人玩弄,心衰大过恨怒,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这小子还是如此执着。

      倘若是为了那几天的酷狱之仇,倒也不必如此下狠手,裴宁突然发现自己从未看透过唐安离。

      那个坚毅内敛又讨人喜欢的温吞徒弟只是他的一层表皮,幻境里眼神充满仇恨的人才是真正的他。

      “对不起,师父。”唐安离半天只憋出了这一句,可惜此时的裴宁已经不愿再看他一眼。

      “百余年了,我被许多人骗过,本以为不再交付真心就不会被人所伤,没想到栽在你手上了。”裴宁有些心灰意冷地说道。

      唐安离抬起头,站了起来,仿佛已经做出了自己的抉择,拿起地上的佩剑,眼神不似曾经那样单纯真挚,多了些让人看不透的深沉与阴鸷。

      “倘若离了我,你便会死呢?”

      裴宁心口一滞,咬牙看着那个陌生的人,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下的究竟是什么毒?”

      “钻心蛊,倘若你运功,血液就会倒流,内力也会进行反噬,如果我不及时给你度气,你现在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给我解药。”

      “没有解药。”

      裴宁狠狠地捶了一下墙,颇为狼狈地开始咳嗽。

      唐安离皱了皱眉头,似是有些担心,却还是继续说道:“不过,我可以定时给你减缓毒性的解药。”

      “呵,你威胁我?”

      “我只是想让你保护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这么多人给盯上,目前为止,只有你有能力护着我。”

      “原来如此,没想到啊,你算盘打的这么好。”裴宁似笑非笑,有些懊悔自己救了他,缓缓说道:“你就不怕我玉石俱焚?”

      “婵娟说过,你惜命。”

      裴宁笑了起来,“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杀我?”

      “不是的。”唐安离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可看见裴宁一脸的不信任,便闭了嘴。

      “你不必叫我师父了,我也没你这个徒弟。”

      “可……”唐安离想起来裴宁虽未曾直接指点过自己,却命人不要苛责,沈望舒也是将自己当作师侄看待。

      他又想到了在大漠里看过的夜景,听过的歌谣,吃过的蜜果,还有裴宁曾给过的家的温度。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裴宁扶着额头,手指根根分明,纤细柔弱,易碎得像只陶瓷工艺品。

      唐安离叹了口气,便退了出去。

      李复站在门外,看到唐安离一脸丧气的模样就问道:“你不是要复仇嘛?”

      “你说,杀死我爷爷的会不会另有其人?”

      “之前我们一起流落街头的日子你莫不是忘了?是谁害得你这么惨?好不容易你阴差阳错地进了暗月神教,就该下狠手,不要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

      “我不是你,做不到凡事冷静处理。”唐安离有些疲惫地靠在门栏上,望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内心不禁感叹世事无常。

      李复摇了摇头,说道:“看来你还没有经受最狠恶的鞭打,仍对这世俗间留有一丝善念。”

      “我吃的苦的确不如你,心胸也不比你敞亮,我只是将自己吝啬的感情给了裴宁,可你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温存回馈了天下人。”

      李复听到这话楞在原地,待到唐安离下了楼才痴痴地笑了出来,“看来当初的赌局,我赢了。”

      “李大人,外面又有掀桌子的人,您可去看看吧。”一个小厮慌慌忙忙地前来找他。

      “不是教过你们说话的技巧嘛?这次你可机灵的学着点。”

      李复摸了摸自己藏在长袍下的假肢,不急不忙地前去周旋。

      世有百般刁难万门苦楚,挡下来的是怜者,淌过去的为恒者,明明可以走过去却留下来渡人也许能称得上至仁至贤。

      裴宁心烦意乱地喝着茶,吃着早点,打算待会前往齐家好好调查一番,他之前明明是恨着唐安离的,可出手相救的时候却是真的害怕他被自己所牵连。

      如今想来,应当还有许多埋藏在背后的阴谋,隐徒追杀唐安离的原因还不曾知晓,而唐安离恨自己又是否是个误会呢?毕竟在幻境之前,他们二人未曾有过交集。

      裴宁虽然嫌麻烦,还心高气傲,脾气不好,不过这种大是大非还是有分寸的,冷静下来细细思索一番便就释然了。

      只是,唐安离这兔崽子跑到哪儿去鬼混了?万一死在哪个角落里,那他岂不是一辈子都无法运功了?

      正当裴宁踏出九州台打算去找找唐安离的时候,就看到那个高高瘦瘦的俊郎少年在街边喂狗。

      唐安离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一瞬间的欣喜,不过马上就有些丧气地别过头去,不敢直视。

      裴宁大踏步地走过去,拧着他的胳膊,恶狠狠地说道:“狗崽子,别一言不合就走人,不然你死了我都不知道往哪上坟。”

      唐安离听到这话,反倒笑出了声:“好好好,师父,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呸,我没你这孽徒!”

      “好师父,师父好,我还给你买了桂花糕呢。”唐安离把手中的桂花糕捧在裴宁面前,笑得眼睛眯成一弯月牙。

      “滚滚滚,别把喂狗的东西糊弄我,走,去齐家破案子。”

      “汪汪汪!”那狗却有些生气了。

      “大黄,叫师父。”唐安离摸了摸那只土狗的头。

      大黄听话地不再叫喊,还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裴宁气得火冒三丈,他收徒的门槛竟然从一个小乞丐降到了一只流浪狗,不过嘴上骂骂咧咧的,还是默许了那条大黄跟着他们。

      就这样一师一徒一犬来到了齐家,齐旻正在大堂接待新的贵人。

      裴宁走过去便瞧见了琅云堂的人,似乎是带来了一些消息。

      那名女子向他作揖行礼,而后说道:“裴宁教主,我们堂主前几日记起了几月前齐景掌门曾来过琅云堂向她打探过一些消息。”

      “什么消息?”

      “有关当今圣上的生母,前朝贵妃及前任琅云堂堂主苏霓裳的消息。”

      此言一出,齐旻和裴宁都有些惊异。

      苏霓裳,早在圣上登基三年后便在东瀛去世,生前也算是个传奇人物,可惜大多数人未见其貌也并不知晓她的真正过往,齐景为何会对她感兴趣?

      “他问了什么?”

      “齐景掌门千里迢迢亲自上门拜访,只问了一个孩子的事。”

      “孩子?”

      “他问琅云堂是否收养过孩子。”

      “你们堂主如何回复?”

      “琅云堂不会接收来历不明的人,自然也包括来历不明的孩子。得到这个回答之后,他又询问了有关苏霓裳的事迹,我家堂主与苏贵妃算是隔了一个辈分,自然不知细节,于是将史录递给他看。”

      “然后呢?”

      “齐景掌门细致地察看了苏贵妃的事迹,而后似乎得到了结果,便离开了。”

      “齐旻,你可知你父亲在调查什么?”

      “他从来不曾和我说过,我又如何知晓?”

      裴宁若有所思地走到棺材面前。

      他和齐景算是酒友,时常去九州台喝望东风,那时他还没有招到沈望舒,西域大小事宜皆由自己处理,西南交界处的争端都要和齐景亲自交涉。

      齐景做事干脆,常常一下子便将棘手的麻烦给解决掉,然后拉着他谈天说地。

      裴宁修炼的功法与常人不同,长寿且凝容,感受不到岁月的痕迹,可齐景似乎一下子就苍老了,然后又平淡地躺在了棺材里。

      他摩挲着棺材,发觉王侯将相也难逃一劫,而他的劫又会在哪呢?是幻境里西北的初雪,还是下一秒唐安离的针锋相对?

      裴宁第一次意识到,他离死亡也许只隔着一口小小的木棺。

      他一边想着,一边当着齐旻的面将这口棺材给打开了,齐景安详地躺在里面,胸口有明显的掌印,裴宁再熟悉不过,那是暗月神教的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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