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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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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园内。
几颗桂花树开得正盛。
簇簇桂花压满枝头,放眼望去,片片金黄犹似朝霞,芳香馥郁。
曲廊里。
刘嬛嬛正莲步轻移,沿着回廊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刚拐过一处转角时,忽然瞥见对面那一片绣着牡丹的艳红裙角。
“哟,这不是昨日在侯爷东院前跪了一天的五妹妹嘛。我还以为是谁呢。”
听声音,是二房徐婉婉。
徐婉婉出身高门世族,家族有门望有实权,又是嫡长女。但因传其生辰八字过硬专克婆家,导致门户相当的人家都不愿上门提亲。
父母原想其委身下嫁,但她自诩出众命里不凡,死活不愿屈尊降贵下嫁,甚至放出豪言说“此生宁可削发为尼,也不嫁寒门男子”。
岁月蹉跎久了,更无人问津。
直到听说皇上要为崇安侯赐婚冲喜——
“妹妹见过婉姐姐。”刘嬛嬛低头福了福。
“刚见妹妹走姿弱柳扶风,难不成是昨天久跪在地落下了毛病?”徐婉婉笑得花枝招展,走近她,自上而下打量了一圈,“转眼就快深秋,天气越发寒凉,妹妹要是腿脚不舒服,可得找太医瞧瞧。切不可别留下甚么病根。”
刘嬛嬛的婢女夏竹一听这话,气得满脸通红,小身板不自觉往前走了步。
被刘嬛嬛伸手拦住。
“多谢婉姐姐关心,妹妹身子已无恙。”刘嬛嬛低眉顺眼,一脸谦恭,浅浅笑道,“婉姐姐途径此处,是去墨姐姐那儿么?妹妹刚去拜访过,可墨姐姐昨儿累了一宿,看气色甚是疲累。妹妹不敢久留叨扰。”
“是么?”徐婉婉嘴角的笑意僵在嘴角,斜眼睨着她,揶揄道,“你倒挺有心。”
刘嬛嬛什么意思,她自是一清二楚。
侯爷醒来后一直居住在东院,不曾去过谁的院里头。
这几日,她端补汤送甜点熬药的,轮番变法子往东院献殷勤,结果碰了一鼻子灰,连东院那扇门都没迈过去。
后来,她想了一招,就是打扮得美美的,去东院外边晃悠,准备与侯爷不期偶遇。
没成想,侯爷没见着,倒是和其他四房挨个见了面。
就在她深感挫败之时,便听说五房那刘嬛嬛这贱|蹄子,只捎跪了半日便教侯爷生出怜惜之心。
还有正室苏晓墨,一出欲擒故|纵,梨花落泪惹人怜,竟成功将侯爷留在琉璃阁过了一宿。
“姐姐过誉了。”刘嬛嬛福了福,“妹妹也是听说侯爷过几日要携同墨姐姐进宫赴宴,所以妹妹特意拿了药,希望墨姐姐能早日痊愈。”
徐婉婉冷哼一声,心想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妹妹这么用心,墨姐姐定十分欣慰。”
“妹妹不过是尽绵薄之力。”刘嬛嬛又福了福,侧身为她让路。
徐婉婉见她这般扭捏造作的小女儿娇态,心里积攒了一天一夜的气,更顺不下去了。
她翻了个白眼,径直从刘嬛嬛身旁走过。
待人拐过转角,刘嬛嬛朝前缓缓走着,吩咐旁边婢女夏竹,声音不大不小:“夏竹,稍后你吩咐后厨,给墨姐姐送些糕点过去。切记不可要桃花酥。墨姐姐有伤在身,吃不得。”
“是,奴婢遵命。”夏竹向来机灵,知道自家主子话中用意,便附和道。
刘嬛嬛笑靥盈盈,不急不慢走回院中。
心里却想的是:呵,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而拐角处正立着两抹身影。
听廊道那轻轻脚步声渐行渐远,徐婉婉唇边的弧度终于彻底垮了下来,脸色阴沉得快要滴下水来。
“以前是我低看她了,没想到她心思竟如此深沉,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
身旁的婢女秋菊则气得牙痒痒的:“小姐切莫与这般小人计较。听说周虎公子伤势严重,刘畋启都成阶下囚了。眼看她也笑不了几天了。”
“见她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怕是刘畋启那事已有转圜余地。”徐婉婉冷冷摇头,绢帕绕紧指尖,眼珠子一转,计从心生,“刚才你也听见了,人家不是要给苏晓墨送糕点么。”
“是,主子。”秋菊自是心领神会。
*
傍晚时分,丞相府里的杏院中。
“娘,孩儿好疼。”苏晓凝趴在床上,一双杏眼哭得又红又肿,嗓子因嘶声裂肺的哭了许久,很是沙哑。
柳衣衣坐在床边,着急万分,轻声安慰道:“乖女儿,你再等等,娘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稍后大夫就到。”
可等了大半天。
周南福才急匆匆折返回来,汗流浃背的站在门外向柳衣衣禀道:“夫人,奴才跑遍了坊内所有医馆,大夫们都不知去向。您看是不是请太医……”
今儿也是怪了,他挨个医馆去请大夫。结果对方一听说是给苏左丞相府的二姑娘看病,要么连连摆手,要么称大夫外出探诊未归。
就连多年来一直伺候丞相府的大夫们也不知所终。
“混账!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柳衣衣急火攻心,见亲生骨肉挨打、疼成这副模样,恨不能代女受过。
“奴才不敢。”周南福跪在地上,冷汗涔涔,“奴才真的挨家挨户跑遍了坊内所有医馆,都说大夫外出诊治病人,不知何时归来。”
周南福怕主子降罪,于是将医铺大同小异的理由复述了一番。
柳衣衣越听,越脸色大变。她心里暗叫不好,差来几名婢女婆子,让她们务必好好照看着苏晓凝,便快步离去。
她就不信,苏安泽真会狠心到对亲生骨肉见死不救。
“哟,姐姐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呢?”
沈画刚踏进杏园,便见到柳衣衣气势汹汹准备夺门而出。
这些年了,柳衣衣何时如此狼狈过。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你来这干甚?”柳衣衣脚跟一顿,布满血丝的双眼狠厉地瞪着她。
身后是伤势严重的女儿,身前是被自己挤兑多年的沈画。
她横在中间,进退不得。生怕前脚才离开,后脚沈画就下手。
“我这不是听说凝姑娘伤口恶化,所以特意拿药过来么。姐姐这副模样,莫不是又以为我要什么了?”沈画轻笑道,朝身后的婢女使了个眼色。
婢女将药瓶呈上。
柳衣衣警惕的打量着她,并未接过。
“姐姐大可放心。”沈画走近她,附耳悄声说道,“老爷若是想要人三更死,便不会留人到五更。姐姐怕是还不知道昨夜侯府发生的事儿吧?”
昨夜她可真是听说了一出好戏呢。
“你!”柳衣衣在苏晓凝床前守了一天一夜,听到这话时只觉眼前发黑,脚底发虚得不觉往后踉跄了下。
饶是她在丞相府呆了多年,早已学会遇事不惊。可外表坚硬的盔甲不过是想护住自己怀中幼崽。
沈画眼疾手快的伸手扶住她,“瞧这点小事就把姐姐吓得。姐姐可千万要稳住了。不然这凝姑娘往后的日子呐……”
顿了顿,她松开手,接过婢女递上来的小药瓶,笑盈盈道,“估计会更不好受呢。”
柳衣衣大惊失色,锋利的眸光中流露出一丝惶恐:“你要对凝儿做什么?”
沈画哂笑了声,左手拉起柳衣衣的右手,右手将小药瓶塞进她掌心,语气温柔如蜜:“姐姐怎么总误会妹妹的一片好心呢?”
说完,沈画微笑着转身,由旁边婢女搀扶离去。
而柳衣衣发怔在原地,面色灰白。
细密如针的目光牢牢扎在沈画远去的背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