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乡》曙光微凉

7、前尘往事林家他大哥

　　“丫头，起床了！”墨真坐在一楼地板上伸着头往二楼喊。
　　如预想的一样，楼上安安静静，连个翻身声都没有。
　　林青不耐烦的抬起头：“林木，你再不起，我们就把饭都吃光了！"
　　“等一会，马上来了！”林木含混不清的应着，摸着衣服就开始往身上套。
　　随着头顶的地板吱吱呀呀的响了几声，林青抬头，只见林木光着脚正从泛黄的楼梯上跑下来，眼睛都还未完全睁开就东倒西歪的往自己这边冲，头上的呆毛还随着动作上下晃了两下。
　　林青眼角一抽，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与林木拉开了距离。
　　林木打哈欠的嘴还未合上，头上便挨了墨真重重一下：“死丫头，你是女孩子啊，女孩子！能不能注意一下！”说完，便把林木睡衣最上面的两个扣给狠狠地系上，还不忘瞪她一眼。
　　林青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然后慢悠悠地说：“墨真哥，想把她养成规矩的女孩子，你还不如再去收养个妹妹，喏，我看院里那个阿瑞就不错。”林青信步走到窗边，小手指着栅栏外面的一个小点。
　　林木咬着嘴唇一副恶人模样：“你知道的名字还不少。”
　　“你看你这个鸡窝头，哪个男孩子会喜欢，还不如等长大一点，直接卖进山里给人做媳妇。”林青冷着小圆脸继续补刀。
　　“林青，话虽然没错，但林木还小，应该还来得及改变……吧。”墨真看着林木乱糟糟的头发和肿成一条缝的眼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进去。
　　林青老成地摇摇头：“三岁看老啊，墨真哥，更何况她已经九岁了。”
　　“毒舌鬼，你不就才比我大一岁，整天装什么老成。”林木不满地吸了吸鼻子，但却只敢小声嘟囔。
　　毕竟这男孩毒舌的很，被他逮到的结果可是很不好过，林木已经领教过多次了。
　　大哥整天叮嘱自己不要惹林青，林木不明白大哥都12岁了，为什么还怕一个10岁的小孩。
　　在她眼里12岁的墨真已经是大人了，但十岁的林青却一定是个小孩子。
　　墨真柔柔的弯着眼睛，拍拍她的头：“其实阿青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林木侧头看着坐在浅绿色阳台上的男孩以及他抿得紧紧的唇线，不禁疑惑：“大哥的眼睛......？”
　　而墨真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点点她簇成一团的眉心：“想看到这样的林青可要用心啊。”
　　林木在黑漆漆的天空中数着那几颗最亮的星星，思绪早就飞到了光年之外。听到墨真的声音她回头开心地眯起眼睛：“大哥可真好看啊。”
　　本以为这次无关紧要的对话很快便会遗忘，但这天林木刚推开门，墨真的这句话便突然从脑中闪了出来。
　　只见男孩蜷在台阶下面，瞪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喵呜喵呜叫着，手还试探着往粗粝的石缝之中伸去。小心摸索了一阵，他慢慢地把手拿了出来，两手之间，恰是捧着一只黑底白花的小奶猫。
　　他把这嗷嗷乱叫地猫咪放到地上，食指轻轻点了点奶猫的头，微咧双唇，露出两颗尖尖的下犬牙。红霞似火，映出男孩的墨发乌眸，让人不禁想去摸摸这绮丽的颜色。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于是，这一周她又被林青打上了禁止靠近的标签。
　　“我要说一件事，”这天吃饭的时候，墨真突然严肃的敲敲桌子，12岁的男孩子显然已经有了大人感觉，做事说话自有自己的一套方式。
　　林青放下筷子，安安静静的看着墨真，而林木自不用说，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墨真。
　　“院长说明天会来一个男孩，而且会安排到我们这里……”墨真看了看抿着嘴唇的林青，话有些犹豫。
　　“啊？”林木傻乎乎地张着嘴，“可是院长不是说，这是给林青单独的地方吗？”
　　“可是，我们也是后来来的。”男孩敛起平日的温柔色，看着林青道，这件事，我们没权决定，所以，还是要问一下林青的意见。
　　林青看向窗外，好像真的是认真的在思考，许久没有作声。
　　林木笑眯眯的顺着林青的视线望过去：刷了绿漆但仍然鼓起来的木窗以及在窗边残留的几根常春藤，你看，真的什么都没有啊。
　　她瞧着林青的侧脸，想起自己和大哥刚来孤儿院的时候也是经常坐在窗边发一整天的呆。
　　墨真会经常凑到自己身边问她在看什么，林木从来都只是摇摇头，没有回答过。
　　因为她无法回答自己为什么会对那个褪了色的红房子如此着迷。
　　就这日子一久，林木艳羡的红房子也让墨真在了意。
　　林木以为自己的心思藏的很好，但是那艳羡的目光和不经意间说出的：“他竟然自己有单独的院子啊，”还是有些刺痛了墨真的心，他瞧着林木磨旧的袖口和脏污的指甲缝心里一阵难过，这种难过足以把人淹没，并不是一块饼干就可以弥补的了的。
　　他看着这个屋子的小主人，圆乎乎的脸下对谁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从不愿多笑一下，也不和大家接触，但奇怪的是这里所有人都对他很好，包括院长。
　　因为人人都知道他是当地有名的富商林茂国在外面花天酒时不小心搞出来的意外，可怜这孩子一出生便背了私生子的烙印，又因着母亲薄情和林老爷子发过话，所以没有人愿意出面去抚养他，于是他从小便被送到了这边的孤儿院生活。
　　自己是没家回不了，结果这人是有家不能回，林木啧啧摇摇头，世上的人还真是可怜的有百种形态。
　　许是有人暗中打点过，所以这男孩虽然生活在这但衣食上也从未有过欠缺，还拥有自己单独的住所，只是近几年有人说林老爷子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于是族内纷争也是愈演愈烈，男孩的房子也渐渐的从明艳的红逐渐开始褪了色。
　　就算是这样，男孩的生活在他们这群整天脏兮兮挤在一块，为了一块饼干就会大打出手的人的眼中已是天堂。
　　“哎，我哥问你呢。”林木伸出的手指在距离林青一厘米时被男孩圆圆的眼睛给瞪了回来。
　　“墨真哥，我们来换个位置。”
　　“呀，我也不想和你坐在一块！我也讨厌你！”林木气极，话叽里咕噜的往外蹦。
　　“说普通话。”林青白了她一眼，这丫头，不管怎么教，一生气就说方言的毛病还是改不了。
　　说完就看向墨真：“你们老家的方言这么根深蒂固吗？”
　　墨真摸摸林木的头，宠溺地看着她笑：“木木还小的时候是我们那边院里的阿嬷给看的，老人嘛，普通话自然是不好的，但是你不觉得这样说方言也很可爱吗？”
　　林青咧了一下嘴：“可爱倒是没看出来，傻的气人倒是真的。”不过，傻人有傻福，林青在心里补充道，没有说出来。
　　他还记得墨真被人用砖头砸的满头是血仍然还是尽力朝自己微笑的模样，当时林青打量了他半晌，直着眼睛逼视：“你知道我是谁。”
　　肯定的语气，没有一点疑问。
　　墨真苦笑着勾起嘴角：“我知道。”这个男孩太过聪明，况且自己也没什么必要去隐瞒。
　　“所以，这些人是你安排的？苦肉计？”男孩抿着嘴角，声音里已经有了不耐。
　　墨真目光微动，笑意已是极力勉强：“我还不至于如此下作。”
　　“那你为什么？白白替我挨这一砖头，别告诉我没有目的。”
　　“我有。”墨真微微颤抖的手指扣进墙里，咬着牙把剩下的话说完，“这件事对你来说不难。”
　　男孩只是盯着他，并未答话，但拧着的眉毛却已经表现出了他的不耐。
　　“我想带我妹妹住到你那里，只要你同意。”
　　男孩眼皮半掀，双手插进兜里：“我不喜欢陌生人来打扰我的生活。”
　　墨真闭了闭眼，轻声继续说：“我不想与她分开，不想被领养又不碍眼住到你那是最好的办法，而且我们还同姓，这说不定我们祖上是一家，如此算起来，我们也不是陌生人。”
　　林青眼角一抽： “你既然知道我的情况，那就该明白我已自顾不暇。”话说着却忍不住又看了墨真一眼，这人看起来斯斯文文，谁曾想套起近乎来却脸不红心不跳的。
　　后来墨真点着林木的额头苦口婆心地教导说她做人要知进退，讲分寸，你怎的脸皮能如此之厚呢？在其他人都心悦诚服地交赞墨真真是林木的好大哥时，林青却是啧啧地摇着头，暗叹一声上梁不正下梁歪。
　　墨真的手蜷的更紧，声音却越来越轻：“我知道，所以我也没报什么期望，但今天，真的是个巧合。”
　　林青抬起眼睛，目光在墨真和地上来回转换，似是在考量这句话的真实性和这一砖头的份量。
　　他目光穿过层层落落的房顶，暗几几的颜色在这个洒落阳光的院子里也显得死气沉沉，唯有自己那个褪了色的小屋或许还带着少许生机，但是这是自己最后的清净地，值得为这素昧平生的人妥协吗？
　　还未比较，林青便立马知道了自己的答案，肯定不值。
　　墨真已经摇摇欲坠，但是所幸，在他倒下之前他竟听到的自己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