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乡》曙光微凉

30、爷爷来了啊

　　墨真在最近的摸底考试中依旧稳定发挥，被各科老师认定B大肯定是没跑了。
　　于是班主任天天端着一壶绿茶跑去各班主任面前得瑟，没办法，脸上有光，不去照照别人都觉得不安心。
　　这天得空，把墨真叫来，话里话外地提醒他平日里学习轻松一些，不要有太大压力，墨真故意瞪大眼睛，语气夸张：“张老师，我难道被保送了吗？”
　　张老师刚喝下去的茶差点喷出来，他慌忙环顾四周：“谁，谁传的谣言？”
　　见没人注意到这边，这才放下心来，把杯子盖上，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墨真的肩膀：“孩子，你是很优秀，但是保送，不是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所以你也不要报太大希望。”
　　墨真狡黠一笑：“我逗您玩的，看把您吓得。”墨真从来骨子里就带了一份少年人的矜持与自傲，为了一个名额去卑躬屈膝的事他不屑做，而且他的自信也不比这份矜嗷少。
　　张老师的脸面和头顶一样散发着慈爱的圣光，他爽朗一笑：“这倒不是我心虚，只是这流言蜚语弄大了谁都不好收场，若是我能做这个决定，你是我头一号要推荐的。”
　　张老师食指点了点墨真，似是带了些许遗憾。
　　墨真出了办公室后呼出一口气，身子都立觉轻快不少，他眯了眯眼望向远处，现在的时间快的连让他犹豫害怕的功夫都没有，只能闭着眼睛往前冲，不过好在基本大局已定，只要他稳定发挥应当不会有什么意外，思及此，脚步又轻快了几分，三年的拼搏终于要交上答卷。
　　在墨真为高考忙的头昏脑涨的时候，他们中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大事——江沅的家人寻来了。
　　林木放学后像往常一样等江沅林青来一起结伴回家，路上俩人嘻嘻闹闹你追我打，林青背着书包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看着他俩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似是十分后悔与他俩合流。
　　这时的赌书泼茶，其乐融融，对应的却是以后那句若当时没有长大该多好。
　　几人走到门口时，看见院门口停着几辆亮铮铮的车子，很不常见。
　　林木好奇地伸出手却被林青一下打掉：“别乱摸，摸坏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林木瞪大眼睛赶忙把手缩回来，侧目瞧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林青不自然地别过头：“在林家见到过。”
　　“哦。”林木这才恍然的又把手抱紧了几分，暗自庆幸当时没继续动手。
　　倒是江沅，从见到这车时，脸上的表情就说不出的别扭，拧着眉毛一副不能相信的样子。
　　“阿沅，你怎么了？”林木恍一回头就见江沅冰火两重天的样子，看了好一会儿实在忍不住才出声提醒。
　　“我……”，江沅张了张嘴，却只蹦出了个单音节，然后无奈笑了下，“没事。”
　　进了院子七拐八拐又绕过那颗歪脖子树，林木看着红屋顶笑了笑，江沅也笑，林青也跟着咧了一下嘴角，原来这笑意真的会传染。
　　屋门开门，林木觉得有些奇怪，正待相问，院长已从里面匆匆地出来，至江沅面前，眼中存了些笑意：“江沅，你爷爷来寻你了，赶紧进去吧。”
　　“谁？”
　　“你爷爷，亲爷爷啊，这孩子，是不高兴坏了？”院长笑呵呵地拉住他的手臂，带他往屋里走去。
　　江沅几不了察地颤了几下，再抬眸时眼角已经泛了红，他掩饰般的把微抖的手放进衣服口袋里，僵硬地挪着步子进去。
　　林木则被院长的一句话炸懵在了原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同林青对视了一下，不知道为何俩人扯出的笑容都有些难看。
　　客厅简陋，头发花白的老人就坐在餐桌旁等待，桌上散落着江沅的照片，他坐卧不安的摩擦着手边的手杖，远远见江沅进来，激动的一站，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身旁立马有人七手八脚地扶住他：“爸，您慢点。”
　　“爷爷您慢点。”
　　老人恍若未闻，一手把旁边的人推开，急步走到江沅眼前，又在离他半步的时候突然停下，铺满皱纹的眼角动了动，细细打量着眼前半低着头的孩子，过了一会儿温声道：“孩子，把头抬起来我看看。”
　　江沅闻言抬头望着这个连眼角眉梢都带着切意的老人去不安地回头望去，那里林青和林木也都在朝这张望。
　　老人看出他的生疏，抑制着心里的情绪小心翼翼地问道：“阿沅呐，还记得爷爷吗？”
　　江沅看着老人刚毅的脸，突然有些委屈，他抽了抽鼻子：“时间太长，有些记不得模样了。”
　　老人伸出去的手僵在了那里，过了会才慢慢放到他的头上，眼角处闪了泪：“爷爷终究是亏了你，当年出事之后我到处派人寻你，但接到的消息却都是你已经随着你父母……去了。后来我又不死心的找了你好久，但都毫无音讯，时间长了，爷爷也就死心了，不过幸得前两天我们接到了一个电话，那人在电话那头醉醺醺地说当年你爸妈出事那边的孤儿院，里面有个孩子与我们当年登在报纸上的照片十分相似，只是相隔时间太长他也不能确定，你叔叔以为是骗子怕又惹我伤心，就给了他一笔钱息事宁人，后来想想这人虽然满口胡话，但说起你的特征来却毫不含糊，于是我便想着不管怎样，一定要来看一趟，现在看来，我是来对了。”
　　老人粗粝的手掌揉搓了一下脸，：“阿沅，爷爷对不起你，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了……”
　　少年花瓣样的唇弯起来，他挠挠头，冲着老人笑开，他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表情，只是用力地笑着，直到笑的眼泪顺着秀气的鼻尖滴落下来才猛然回神。
　　他低着头微笑：“爸妈刚出事那会院长派人去找过您，但是你们回复家中并没有我这个人……，我还以为你们不要我了。”
　　老人一怔愣，仿佛平白被锤了个黑锅，手都气的在打哆嗦：“谁去送的信？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荒唐，太荒唐了，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呢，我要是不要你，又怎么可能寻了你这么多年！”老人越说言语越激动，拐杖在地上捶的震天响，多年积攒的威严再加上这一身的怒气竟让人忘了上前劝他。
　　江沅从小是不吃这一套的，他抬眸看了老人一眼：“所以说，您没想过不要我是吗？”
　　老人把眼一瞪：“只有你不要我这个糟老头子的份，那轮的着我不要你？”
　　江沅笑出声，眼中盛着世上所有洁白美好：“爷爷，我其实很想你……”
　　老人颤抖着把他抱在怀里，江沅紧紧抓着老人的袖子，生怕一转眼，这就成了个唬人的梦，这一哭一笑让旁边立着的两人回过神，他们抹抹眼泪，上前安慰老人。
　　“爸，您别太激动了，阿沅找到了，这是好事，有些话咱回家再说，以后时间长着呢。”
　　“对，是，是，瞧我，来，阿沅，见见你叔叔。”老人粗糙的大手紧紧的拽住江沅，一刻也不放下。
　　“叔叔。”江沅冲他笑笑，他不是撒谎，是真的时间太长，对这个叔叔留下的印象也只剩下一副眼镜而已。
　　江昌文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他把被泪打湿的眼镜戴上，拍拍他的肩膀，嘴里不住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阿沅，我们终于找到你了！”江沅还未看清来人，就被结结实实地抱了一下，他刚想挣开，对方却先他一步放开他，往后一退，欣喜地打量着他。
　　江沅坦然回望着这个高自己半头的男孩，微笑开口：“江芷哥。”
　　江芷听到江沅开口，微微露出半边虎牙，眼中波光流转，愈发从容尔雅。
　　两个大人叙够了旧，目光才分给旁边。江良谦指着一直站在江沅身后的两人：“这是？”
　　江沅回头望见这俩人，瞳中金灿灿的好似溢满了阳光，他慢慢攒出一朵笑，开口：“爷爷，他们是我在这的……家人。”
　　两沅咬字，最后二字极重。
　　老人握紧了手中的手杖，面上却不露声色。
　　林青拉着林木上前，乖巧地问好。
　　老人连连说好，脸颊泛着红光慈蔼的看着眼前的这俩孩子，深叹了一口气说：“我听李院长说了一些，你们就是和阿沅住在一起的孩子吧，这些年多亏有你们，那个时候我们都不在他身边，谢谢你们在最难的时候陪着他走过来。”
　　江芷也走上前来，微笑打量着林木：“这个妹妹倒是十分伶俐的样子，想必和阿沅关系定是不错。”
　　林青白眼翻了一下，似乎对这种刻意套近乎的方式十分不屑。
　　江芷温雅一笑，对林青的态度并不在意，端然处的明眸秀眉，波澜不惊。
　　林木见状回之一笑，不过却带了些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