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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最开心的是遗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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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什么声音?!”头顶突然响起的声音把林木从半瞌打盹中吓了起来,她揉揉眼,茫然的抬起头。
墨真拍拍手:“集中集中,孩子们,都集中精神!”
“墨真哥,我们一直都集中着呢!”宋厌乖巧地举起手,像极了课堂上回答老师问题的样子。
墨真给了后者一个肯定的微笑后,眼刀子又抛向了林木。
林木望天:“无辜啊无辜,我很无辜。”
墨真把手放到桌上:“今天开始,以前来这送食材的阿姨就不来了,以后晚上,我们就去食堂吃饭,6点开饭,大家记得都别迟到。”
林木含着泪表示知晓。
在墨真他们搬来之前,林青这是有个阿姨来照顾他的生活的。
墨真他们搬来之后,林青偶然一次看到了他们放在桌上刚从食堂打回来的饭菜,他对着上面凝成白色的油点皱了皱眉,当时并没说什么,但下次开饭时却嘱咐阿姨下次记得多煮些菜,墨真他们从那时始便开始在家中吃饭。
但因为林青食量小,又饿的慢,所以阿姨基本做饭也不及时,墨真是能挨得了饿的,但是林木却不禁饿。
这天到了饭点阿姨又没来,林木咬着指头看着外面,脖子都快伸到了门外去。
墨真看着孩子这可怜相,心中自是不忍,于是搜罗了家里上次剩的米饭,回忆以前阿嬷做饭的样子竟然做出了像模像样的蛋炒饭。
林木开心地上楼喊林青吃饭,林青饭吃到嘴里后才发现掌勺的换了人,而且味道竟还意外的不错,于是以后做饭的就被墨真包揽了下来,而那阿姨更是喜不自禁,每天只来乐呵呵地送个食材。
因为阿姨的工资一直是林家直接给的,所以林青手里几乎没流入过什么钱,又加上遗产也没了,所以当林家停止供应生活费后,大家就立马陷入了没饭吃这样的一个窘境。
那是林青第一次觉得自己前十几年也还是算不错的。
在孤儿院饿是饿不着的,毕竟三餐再差也是量大份足。
林青安安静静地吃着饭,对周围的嘈杂视而不见,白衣服的手肘处被旁边露出的墙灰磨了几道痕,满脸写着不好相与。
他喝了口汤之后把勺子扔下,冷着脸叹了口气:“你不赶紧坐下,要站在那看我多久。”
林木一听这话赶忙把盘子往油乎乎的桌子上一放,在林青边上一屁股坐下。
却不曾想屁股还未挨着板凳林青就皱着眉啧了一声,秀白的手指往前一指:“坐对面。”
“哦……”,林木不乐意地收拾盘子挪到了对面。
“快吃,看我干嘛。”林青觉得这丫头今天有些不对劲,总是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青,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林木扫视了周围一圈确认没见到熟悉的身影后悄悄身子向前靠近林青,摸出了一把毛票。
林青一滞:“你哪来的钱?”
“之前严爷爷给我的,我一直攒着呢,有一块多了,全给你。”林木握着那把零钱神态近乎虔诚。
“好啊。”
“……诶?”
“不是你说要给我吗?”林青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是……是我说的……”林木摩擦了两下空空的掌心被一阵后悔的情绪包围。
林青推开那吱吱呀呀的桌子徐徐站起,离开时还对林木温和一笑:“慢慢吃,我先走了。”
“哎,你去哪?”林木想叫住他又觉得有些引人注目,于是眼睛盯着林青的方向快速地往嘴里扒着饭,这不会有人说她吃相,因为大家都是这样,碟碗相撞,吃饭争先恐后。
她几口吃完饭去追林青,因为跑的太急还被缺了一块的水泥地面拌了一跤,登时引起了几个调皮男孩的无情嘲笑,林木回头做了一个鬼脸,又立马跟上林青的步伐,生怕掉了队。
“你跟着我干什么?”
“没有,没有,我走这近。”
林青像听了什么屁话一样突然顿住脚步上下打量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
“我……,”林木吞吐了一会,在林青忍笑的表情中越来越不安,最后自暴自弃地挠挠头:“你本来不必和我们过这种日子的,我知道我当时治腿的钱是你去换的,都怪我,要不是为了给我治腿你也不会这样,和我们一块受苦,谢,谢……,我一直欠你一声谢谢。”
“所以,这就是你的谢礼?”林青二指捏住手中的零钱晃了晃。
“我也没什么更值钱的东西给你了……”
“走。”
“……去哪?”
林木摸摸鼓鼓的肚子把喝完的玻璃瓶放到柜台上,旁边林青盯着眼前的电视,慢条斯理地喝完了手中的汽水,然后掏钱付了帐。
林木看着少年痛快地把手里的票子交了出去,不由得心疼诶了一声。
林青听到声音后看了她一眼,森森白牙朝她一露:“不用客气。”
林木无奈垂手,早知道就不贪嘴了,一朝财富化为乌有实在是心痛。
“对了,”林木小碎步跟上林青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最近林家有没有人再找过你啊?”
林青吸了一口气站定,等她的下文。
“哦,我的意思是我们要和他们划清界限,既然都没什么关系了,那我们就应该离他们远一点。”
林青垂下眼睛,声音淡淡地:“你也知道林家搬走了?”
“我刚知道……”林木摸摸鼻子,心虚地看了他一眼。
“搬走就搬走吧,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怕我去找他们啊。”
“上次你不是还挺伤心的吗,所以我怕这次……”
“林木,你知道人怎样才会开心吗?”
“有钱花!”
“肤浅!”林青鄙视地看了她一眼,呆滞片刻后开口:“是遗忘。”
把最痛楚的事情遗忘掉,去开始一个新的生活,不必再活在别人为自己打造的枷锁中,此方得乐。
“……遗忘”,林木跟着重复了一遍,但并未悟出什么要领,她抬头望了望,红霞落落,把整条街都蒙上了一种艳彤彤的颜色,美好的不太真实。
林木在水泥板铺成的路上追着林青奔跑,笑声沿着两旁的法梧落了一地。
“阿青,你又闹肚子了?”看到林青不知是第几次进出厕所,墨真欲言又止之后还是问了出来。
“嗯。”林青白着脸点了点头,抱着肚子无力地回了房。
“要不……以后我们还是在家吃饭吧。”晚上吃饭的时候墨真擦了擦桌面上坑坑洼洼的痕迹,状若平常地扔出这句话。
“我们哪来的钱在家吃,不要再说胡话了。”林青对着那凝了的油星点子皱了皱眉,脸色也像挂了霜般。
“会有办法的。”墨真乐呵呵地端起盘子,“吃饱了就走吧,别赖在这了。”
“哥,你有什么办法啊?”林木早就吃够了这寡淡的味道,正巧墨真提了出来,她激动的直搓手。
“等着你就知道了。”墨真神秘的摆摆手。
“这就是你的计划啊?”林青瓮声瓮气地问墨真。
“当然,自食其力有什么不好,”墨真也嗡嗡地回答,然后又摆出了几个调皮地动作,惹得围在身边的孩子们开心的怪叫。
“哥,你想赚钱我懂,但为什么把我也拉上啊,我可是个童工啊。”林木穿着米老鼠样的玩偶服不知从哪一摆一摆地窜出来,贴着墨真,委屈至极。
“跳跳虎”闻言不屑地哼了一声:“林木,吃饭的时候可从来没见你说过你是童工,那饭量,吃得过三个童工。”
“再说了,你都16了,还算什么童工。”
“啊!江沅!”
猫鼠相见,分外眼红,林木嚯嚯磨刀向江沅。
“停,都停下!还想不想拿工钱了!”眼见两人又要闹起来,墨真赶忙把手比在嘴上制止这俩人。
这工作是墨真厚着脸皮磨下来的,本来这店只要两人,但墨真说他们四个人只要三人的钱,老板眼珠一亮,私下一合计,似乎是占了便宜,就爽快的定下了。
于是林木打着哈欠便被拖了出来,她一路撒娇打滚,直言昨晚彻夜复习,想回去睡个回笼觉。
林青回头冷笑:“以后不用这么劳累,我单独给你补习。”
林木一听,感受到了春寒料峭,浑身颤了几颤,声音嘎然而止。
三月乍暖还寒,本来还有一丝冷意,但在这玩偶服里闷了一会,也开始汗意浓重。
趁着中间休息时,江沅把玩偶头套摘下来,扔到一边,抹了一把汗涔涔的头发大口地喘着气。
他寻了一个无人的地方躺到地上,胳膊搭在额上,刚刚微睁开的眼睛又被这白白的日头晃的闭上。
但就在这闭眼的一瞬间,江沅好像看到一团熟悉的东西飘过,他在脑中过了一下,霎时就像被闪电劈中,猛的睁开眼睛,看着刚才从自己眼前欢快跑的林木,他又用力眨了眨眼睛,似是不不大相信的样子。
这丫头竟然在吃冰棍??!怪不得刚才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原来是背着他们去买冰棍了。
思及此,江沅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朝林木招招手。
林木就这么石化在了原地,含在嘴里的半口冰棍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还十分乍的慌。
她心虚地小步跑到江沅身边,讨好的用手拂了拂他因为汗湿蜷成一小卷的头发,然后把手中的冰棍双手奉了上去。
江沅骄傲的一摆手:“我从不受敌人糖衣炮弹影响。”
林木此刻觉得自己变成了戏台上那讨好作揖的二鬼子,而江沅则是那个抓住自己痛骂的铁血战士。
只见“小战士”掸了掸身上那不存在的灰,开口道:“最近觉得胳膊疼,好像不能洗衣服。”
林木鞠躬哈腰:“我来,我来。”
“那能洗多长时间呢?”江沅拖着尾音眉梢挑起,听的林木心惊肉跳。
“一,一个月?”林木惶惑开口,却在憋见江沅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喜色时追悔莫及。
“好嘞,成交,不能反悔。”江沅笑的眉飞色舞,拉住呆住的林木,大拇指按了下算是做了约定。
然后招招手,林木傻眼:“什么?”
“冰棍啊,拿过来。”
第二天墨真坐在客厅里疑惑的问林青:“木木昨天洗衣服洗到半夜,你听到了吗?”
林青浑不在意地看了他一眼:“你听错了吧,她哪有这么多衣服要洗。”
“也是。”墨真摸了摸头发,想是自己听错了。
林木则是把一腔热泪咽回了肚子,脚下踩得衣服啪啪作响,那厮太没有良心,昨天不知道丢给自己多少衣服,生生洗到半夜不说,今天还要接着洗,只可恶被他抓住了小辫子,只敢怒不敢言。
直到有一天林木在楼下的黑白电视中看到了一个眯着眼睛笑的胖脸猫,于是痛骂江沅那厮的同时也时常幻想借那胖脸猫的时光机回到过去抽死那个馋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