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乡》曙光微凉

21、掌上莲花眼中刺

　　林木治腿的钱是小冷脸怪搭上自尊换来的。
　　初遇林青时，恰逢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林家的出口贸易受到重创，家境大不如从前，再加上内部动乱，你来我往，哪有精力再去顾瑕一个私生子，于是林青这个“便宜”儿子的生活自然是一落千丈。
　　林青会住在这里大多是因为他的母亲，那个只在别人嘴里存在过的母亲。
　　在早些年林青母亲抱着林青连哭带嚎的上门认祖时，却被狠狠地羞辱了一顿，连大带小一起被赶了出来，连林青父亲的面都没见到。
　　一旁看热闹的人叽笑，林家是做大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想来沾个亲，也不看看挤破了脑袋想进这林家大门的人有多少！
　　此时林青的母亲才明白母凭子贵的想法多么天真，更为可笑的是自己当时竟然会相信这男人的鬼话，白白给人生了个儿子。
　　林木听人说当时事情闹的很大，林青母亲联系了当地诸多的报社，抱着林青开始在林家门口哭诉，这一哭，就彻底哭断了自己的豪门梦。
　　林家老爷子当时还健在，亲自出面压下了这件事，并且扬言绝不会认这个不知名的野孙儿，但是也不许她母亲把林青带回去，免得十年八年之后又会有人上门纠缠。
　　他给了林青母亲两个选择，拿一笔钱走人，或者是和林青一起留下。
　　这女人看了眼前这个须白狠厉的老人，知道再闹下去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便痛快的拿了钱把林青留下了，而走时收拾好了大包小包却惟独忘了看一眼自己怀胎十月带来的小生命。
　　老人看着不哭不闹的林青叹了口气，他知道如果真让这孩子进了门那这个家还不一定会闹成什么样，毕竟孙子啊，他不缺的。
　　但还是给林青冠了林姓，取单名青字，寄养在了这所孤儿院，到底是林家的孩子，只要安安静静不闹事，那么就养他一辈子又能怎样。
　　至于林青的父亲林茂国，自始至终没有露过面，不知道是刻意还是不在意。
　　林老爷子时时听手下汇报林青在孤儿院的情况，他知道那孩子的聪慧，也站在不显眼的地方偷偷望过这个孩子，兰芝玉树，模样生的很是俊俏，除了见谁都是抿着嘴角，一副冷漠的样子。
　　他双手交握放在手杖上，就这么在树下站了好久，不知是人年纪大了心变软了还是风太大眯了沙子，总之那天他红着眼角回到家之后便开始思忖将林青接回家的事。
　　这个想法刚一说出来，静默的室内便有几个小辈开始窃窃私语，一开始还只是压着声音不敢说，但随着加入的人越来越多，屋内也变得嘈杂起来。
　　老人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这些低头交谈的小辈一言不发，心中却有些气血翻涌。
　　看着老爷子脸色不善，一直没有做声地的林茂国摸摸鼻子站了起来：“我说爸，这事要不就先搁搁，好得让孩子们有个接受时间，正好咱也可以再继续看看，林，呃……，”林茂国话下一顿，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什么，“林……青那孩子是不是真有那么好，毕竟我林家的孩子将来肯定是要扛起这份子家业的，太差可不行。”
　　林老爷子哼了一声，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就像他这个儿子一样，让人挑不出错。
　　林老爷子点着手杖，低声附到林茂国耳边：“那孩子可比你养的这些娇气的小子强多了，弃了他，你可不要后悔！”
　　林茂国恭顺的附和着，但嘴上却并没有松口。
　　他不傻，这孩子被丢了十多年，又是个极聪慧的性子，一旦接回来，养出狼崽子的可能性极大，他可不想到老到老却晚节不保，越是这么琢磨越觉得老爷子是年纪大了开始犯糊涂了。
　　他只晓得计算其中利害得失，却没有想过去拿真心来补偿这个未曾亲近过的儿子，即便冷漠如林青，也是曾对自己的父亲有过满心期待的。
　　没想到这一搁置，林老爷子便没了机会把林青接回来，突染重疾让他再也没有爬起来。还算清醒的时候他让人把林青带过来，问他愿不愿意回林家，虽是林家亏了他，但他相信，如果林青愿意回来的话，这份亏欠早晚会找补回来的。
　　挺着身子的少年跪在老人床前规规矩矩地给他磕了个头：“林老先生，我虽有父母，但从小也习惯了无父无母，给您磕这个头，一是谢您赐我姓名，让我知道我往来何处。二是谢您让我衣食无忧，从小到大未被这些事情折难过，只是林家于我而言是把我困在这里的牢笼，林家的人于我而言也是不相熟的陌生人，我话到这里，我想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林老爷子挥挥手示意人把这孩子带出去，半闭着眼睛稀叹了一声，这话中的决绝意味他怎么会听不出来，林家，终究是没这福分要这孩子，他与他那个儿子，终究是父子缘薄。
　　待林青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一句声音苍哑的“对不起，”他拉门的手一顿，继而毫不犹豫地开门出去，只余下房间里老人粗重的喘息声。
　　后来林老爷子去世时立下遗嘱，除去不动产，将百分之八的股票留给林青，连林茂国也吃了一惊，要知道这百分之八的股票哪怕是对受了重创的林家也不是个小数目，而且众多孙子中，也只给了林青一个，还是个一直被打着烙印的“私生子”。
　　在大儿子找到他哭诉时，他拿下扶在额上的手，毫不留情的冷笑：“你就是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才被你爷爷看不上，但凡稍微有点样子，你爷爷就不会把希望寄在那小子身上，不过拿这么大数额的财产来刺激你们，你爷爷也是下了血本了，别在我这哭哭啼啼，没用，有时间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把钱从那小子手里拿出来吧，毕竟到他十八岁之前你有的是机会。”说着林茂国转了转手上的戒指，捏着眉心又靠回了椅背上。
　　这些钱必须想法要回来，他不可能拿这钱去喂一头随时会咬死自己的小狼崽子，那天他在门口听的清清楚楚，这孩子，心性太过凉薄。
　　这些年他对这孩子的吃穿用度上缩紧了一些，倒不是差这一点钱，而是希望他能主动来找自己，只要他能明白自己是被别人把控的，那这条件也就好开口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孩子始终没有露面，听说撤去了他的保姆他就自己做饭吃，生活费给就要，不给也从来没伸过手，想想以前老爷子在的时候可从没让这小子受过这种苦，没想到他竟这么轻易的就适应了下来，林茂国嗤笑了一声，果真是印在骨子里的低廉，和那女人一样，本就是该过这种生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