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乡》曙光微凉

16、整齐的一家人

　　林木气他竟然就这么把一个橘子自己吃了，于是摆出林青最讨厌的样子，欠揍地笑着：“哎呀呀，我的林大妈啊，你的人设是高冷啊，能不能不要再崩了……”
　　在接收到林青那“和善”的眼神之后，林木咽下了后半句，非常正经地开口：“那娃娃不是被他爸接回去了吗？”
　　林青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他爸没了，听说是因为酗酒，所以昨天他就又被送回到这了，不过这娃和以前一样，还是倔的很，谁叫也不动弹，这不，现在还在那站着呢。”
　　林木手上一滞：“从昨天站到现在？”
　　林青也摊开双手。
　　“你跟林木说了什么，她跑的那么快。”江沅刚一进门就揉着肩膀问林青。
　　林青淡淡一挑眉，端的一份美貌仙姿：“你说这丫头这么好管闲事随了谁？”
　　江沅像是早已看透般，笑意盈盈地侧头望着他：“明知道她会管，还是特意来告诉她，你说随了谁？”
　　林木到时，这个娃娃果真还在那里站着，任谁劝都不肯离开，就这么倔强的立在那，像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
　　林木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站住，打量着他，这孩子比起四年前瘦了好多，不再是胖乎乎的样子，虽然脸还是团子样，但五官已经开始有了少年模样的雕琢感。
　　感到有人注视，他充满敌意地抬头，朝那黑暗中挑衅地望去。
　　在眯着眼看了一会后，却蓦地微笑起来，眸子亮闪闪地扑进了这个女孩的怀里，像奔波许久的孩子终于躲进了避风港。
　　林木被这突如其来地拥抱吓了一跳，她呆愣地立在原地，看着男孩白皙的耳尖，一时琢磨不透这其中意味。
　　但是身体却先于大脑反应，像四年前一样轻轻地拥住了这个孩子。
　　林木不知道这一拥便将这孩子彻底拥进了大家的生命里，从此视若珍宝般慢慢养大。
　　林青说这是女人的天性，母性的光辉，而宋厌则得意地摆了摆食指，说，因为是我，只因为是我，眼神倨傲的不可一世。
　　林青看到他这样子两只尖尖的犬牙上下磨了磨，墨真则拿着画笔摇了摇头，而江沅却是张牙舞爪地快要抓狂。
　　虽是最晚迈进这个红屋顶的房子，不过这孩子却是被独宠一身的。
　　虽然最后发现一直细心浇灌的安琪拉原来是个路西法，但是习惯已经养成，也只能继续由宠着他了。
　　宋厌也是一直喜欢黏着林木，走到哪里都是跟屁虫一样姐姐姐姐叫着。
　　林木推推他的鼻子，眼睛都笑的看不见：“哎呀，我们阿厌这么可爱以后可得多少人喜欢啊。”
　　娃娃还是糯米包一般乖巧可人：“只要姐姐喜欢我就好。”
　　林木拉着宋厌刚进屋，突然想起了自己弄塌的衣橱，立时背后一凉。于是嘱他在椅子上坐一会，然后一口气奔进了林青屋。
　　本来是计划趁着刷碗时间把林青支出去的，结果反倒被林青支了出去，不过还好，林木看着一地狼藉反而舒了口气，林青应该还没发现。
　　如果被发现了……，林木立即打了个寒颤，一定会被林青从二楼扔下去的，思及此心惊慌，手颤抖，开始疯狂地埋头整理。
　　说来也是倒霉，她来找林青时转了一圈发现人不在，于是便退出房间准备回去，结果不小心碰到了那个衣橱一下，她发誓，真的只是擦到了一点点，于是大厦将倾，独木难再支。
　　林木眼睁睁地看着所有的东西叮叮当当滚落一地，欲哭无泪。
　　她忍住抽死自己的冲动开始苦着脸收拾，却不知道林青为了挑这刁钻的角度苦苦研究了一晚上。
　　先前江沅来他房里时无意说起，林青，你这橱子快要塌了吧，得提前准备准备，要不这么多东西，到时候收拾起来一定很费力。
　　“唔？是吗？”林青拄着下巴望过来，然后有些认同：“看起来好像是挺费力的样子，还真是要提前准备准备……”
　　于是林木便十分“荣幸”的被成为被林青选中的孩子。
　　做事一专心，就把那个还坐在椅子上的孩子给忘了。
　　直到闻到一股饭香，林木才从一堆乱糟糟地衣物里抬起头，好奇地下了楼。
　　而此时本应该乖乖坐在椅子上的娃娃却忙活了一桌的饭菜，顺带连地都擦的干干净净，见她下来，宋厌局促地把右脚盖在自己沾着脏污的左脚背上。
　　他的鞋子太过脏破，刚才被他脱下悄悄地放到了门口，正想收拾一下自己，谁知还未来得及把脚上的脏污抹干净，林木就出现了。
　　宋厌站在那，像是要考满分但最后却只考了九十分的孩子，小心翼翼又局促不安，他时不时地抬眼看一下林木，然后又很快低下头。
　　林木看着这个不安的娃娃，过来捏着孩子的团子脸地故作亲昵的说道：“原来我们阿厌这么棒啊。”
　　一句话让宋厌像得到了鼓励的小狗，眼神一下亮了起来，别扭地揉着刚才被林木捏过的地方故作大人模样。
　　他把筷子塞进林木手里，然后殷切地看着她。
　　林木知他意思，于是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菜色味佳，但林木心里却突然难过起来。
　　虽说从小没有父母，但她却从未受过什么委屈，像家中做饭这件事也都是墨真一手承包了，嘴上整天喊着小兔崽子们，但实际厨房都不舍得他们进去一下。
　　而眼前这个11岁的娃娃，干活，看眼色却已经是经验老道了。
　　宋厌看见林木的神色，本来欣喜的笑容一滞，搓着桌角，小心翼翼地试探：“是不是味道不好？”
　　林木的眸子里闪过几分怜惜，她对着宋厌微笑：“好吃，特别好吃……，阿厌怎么这么厉害啊，什么都会。”
　　林木使劲地揉着他的发，像问他要不要吃饭一样语气轻松：“阿厌愿意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生活吗？”
　　只是那乱了节奏的呼吸无意中暴露了她的紧张。
　　宋厌身子一僵，举手抬眸间充满了令人心疼的不确定：“我可以吗？”
　　“可以的，阿厌这么乖为什么不可以……以后你会多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我们会很疼很疼阿厌的……”
　　林木揩掉小孩眼下掉落的那滴泪突然说不下去了，只能把突然变得一团稚气的小孩搂进怀里轻轻拍着。
　　墨真听说之后捂着脑袋默声哀嚎，头疼这不听话的三个崽子的队伍里里又加了一个，林青江沅这次却沆瀣一气，幸灾乐祸地作壁上观。
　　但令人不曾想到的是，这娃娃竟是最懂事的一个。
　　因为房间不够，所以墨真主动让出了自己的半张床，和小娃娃成了室友。
　　没想到小娃娃的作息如部队老兵般，每天在闹钟之前起床，被子叠成豆腐块整整齐齐地放在床头，倒把睡的一脸迷迷瞪瞪的墨真整的有些尴尬。
　　墨真摸了摸头发，带着浓重的鼻音去摸房门：“饿了吧，我去给你准备早饭。”
　　“我已经做好了。”宋厌弯着眸子，嘴角小小地向上扬起。
　　墨真僵了一下身子，然后把手放下。他坐回床边，打量着这个只到自己胸口的孩子，末了，戳了戳他鼓起的颊边，柔柔地笑了起来，唇边也跟着现出了两条圆圆的弧线。
　　“你们都是和林木一般大的。”
　　“我比姐姐小两岁。”娃娃倒是有问必答。
　　“所以，哪有让家里的老小干活的？”墨真摸摸他的头，眉目清澈。
　　“你是我的弟弟，你们都是我要保护的人，没有厚此薄彼，没有先来后到。”
　　宋厌像是被什么刺中，低着口使劲地喘着气，让人看不清面容。
　　“以前我爸活着的时候喝醉了便会打我，如果发现我唱歌那更会往死里揍，所以为了少挨揍我学会了很多东西，偷东西，说谎，打架……”
　　男孩抬起头：“每个人都说我不是个好孩子，也从未有人对我说过这般话。”
　　“你是好孩子，住在这的都是好孩子，所以老天才会把你当成礼物送给我们，以后阿厌想怎么唱就怎么唱，没人会管你，更不会有人打你，如果有，那么大哥就去替你揍回来，狠狠地揍他。”
　　墨真安慰人时和林木的表情极像，都是真挚中却又带了那么一点傻气，这让本来极难过的小孩扑哧一声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又像是被呛到一般大声咳嗽起来。
　　墨真舒了一口气：“小孩子嘛，本来就应该笑了哭，哭了笑的。”
　　宋厌瞪着湿漉漉的小狗眼，小声地自言自语：“我是老天的礼物？”
　　墨真眼睛都要弯的看不见：“对，我们阿厌是礼物，是这个家最宝贝的人。”
　　这厢江沅哭丧着脸扒住林木：“木木，把他赶走吧，我有预感，我们一定合不来。”
　　林木则笑的见牙不见眼：“我有预感，我们一定合的来。”
　　而小孩此时“恰巧”路过，水杯中的水又“不小心”洒在了江沅手上，江沅哀嚎一声把手从林木身上拿下来，扯着嗓子嚎的花容失色。
　　小孩则把手中的杯子塞到林木手中，眼神清澈，人畜无害：“姐姐，我刚泡好的茶，你尝尝。”
　　江沅两手握拳，一口白牙咬碎和血吞。
　　“姐姐，你在想什么？”小孩小巧的嘴巴翘起，星眸看着林木闪闪发亮。
　　林木宠溺地擦了擦他嘴角的残渣，歪着头笑：“我在想啊，我们阿厌是不是上天送来的礼物啊。”
　　江沅则仰在椅子上望着天，绝望一般感叹：“那老天是不是觉得我表现太差了，给我这样一个礼物。”
　　没办法，谁让宋厌小恶魔的本质在江沅这里发挥的淋漓尽致。
　　江沅除了咬咬牙，却也别无他法，毕竟是自己宠出来的小孩，总不能一巴掌再拍回娘肚子里吧。
　　他也学着林木的样子戳戳小孩的脸颊：“小子，你是不是太喜欢我，所以才这样吸引我的注意力。”
　　宋厌从鼻子里轻飘飘地哼出尾音：“你觉得可能吗？”
　　江沅挠了挠卷卷的头发，自己也不相信地摇着头：“不可能，当然不可能。”
　　不过宋厌这次回来之后，填了一个毛病，时常半夜醒来睁着眼睛，好似醒了，但只要墨真用手轻轻拍拍他，就会蜷缩起来很快入睡。
　　后来小孩跟着林木睡时，林木养成了习惯，到了半夜，手便会自动拍拍旁边人几下。
　　习惯一经养成，就一时难以改过来，所以后来时常会把睡在身边的江沅吓得一激灵。
　　后来有人去逗小孩：“阿厌啊，将来你挣了钱要怎么花？”
　　宋厌看着林木那破旧的袖口，淡淡地说：“我要给木木买新衣服，让她一辈子都穿不完。然后……，”小孩眸子一弯，那模样简直要骄傲死厉害死了：“我还要给自己好多只鸡，吃一口就扔掉的那种。”
　　林木听后抹抹泪：“我家崽子有出息。”看样是让肉馋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