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之封魔师》马库拉

27、缘起

　　夏琦辉是个众人眼中的乖孩子。天资极高，但仍然认真参加训练，无论训练再苦再累，他也不曾抱怨过一声。只不过他经常独自一人坐在操练场旁边，看着亲戚家的小孩拼命练习或者拼命偷懒，无论谁上来邀请他一起做游戏或者练习，都会被他用白开水一样的口气毫不客气地回绝。逐渐的，同龄人开始疏远他。不过夏琦辉似乎对此并没有什么不安，也没有希望改变的举动。而这一切对于他的父母来说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只要不影响他的实力提升就好了——因此也就没有强迫他溶入集体中去。

　　可是，这样的十二岁小孩在夏琦峰的眼中就是个非常需要改善的存在了。

　　“我说小辉啊，现代这个社会，身为封魔师不仅仅要会作战，还要有社交的能力，你总是一个人怎么行？”

　　夏琦峰和弟弟并肩坐在操练场边的长椅上，其他人都回去了，只剩下他们两个，在夕阳下被太阳把影子拉得长长的。

　　夏琦辉身体前倾，一只手撑着下巴，歪着头，一言不发。小峰得不到回应，扭头一看，发现他的眼神不知道已经飘到远方的哪里去了。于是他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仰望被晚霞染红的天空。
　　“小辉，你不会是思春期了吧？”不知道为什么，夏琦峰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夏琦辉头也没回，用一如既往的白开水口气回击道：“笨蛋，处于思春期的是你才对吧。”

　　“我？”夏琦峰的脸突然涨得通红，“我都多大了，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种东西是不分老少的，哥哥。”夏琦辉终于转过头，眼睛里带着调侃的意味，冲哥哥微微一笑。

　　夏琦峰当然知道弟弟指的是什么，虽然跟他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但此时如果承认的话，那不就是认输了吗？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夏琦峰说。

　　夏琦辉呵呵笑出声，这让当哥哥的很不好意思，脸涨的更红了，在晚霞的渲染下，堪比熟透的番茄。于是他撇过头清了清嗓子，用大哥的口气说：“我们是在讨论你的人际交往问题，不要转移话题！”

　　“这也属于人际交往啊。”夏琦辉装起了无辜。

　　“这是我的人际交往，不是你的！”夏琦峰忍不住吼了起来。

　　“嗯……我知道了。”

　　“喂，你知道什么了，算了，我不跟你说了！”夏琦峰站起来，手插在裤袋里，悻悻地走了。真是的，每次都会被这个弟弟噎得无话可说，他真的只有十二岁吗？怎么感觉比三十二岁的人还要难缠。所谓的天才都是这样的吗？夏琦峰无奈地挠挠头，弟弟太聪明，对哥哥真是个巨大的挑战。

　　其实不只是弟弟，有时候一个姐姐也会成为妹妹的挑战。

　　许莫看着姐姐到处翻箱倒柜，扔出来的衣物充满了不大的一居室的每个角落，一按眉心，从角落里捡起一个东西，拍拍姐姐的后背，说：“这里。”

　　许怜扭过头，立刻两眼放光，一把接过来，紧紧握在手里，长舒了一口气，“太好了，要是找不到就麻烦了。”

　　“知道重要就不要乱扔。”此时许莫似乎更像个姐姐。

　　许怜把门反锁好，然后拉起小莫下楼。走十几分钟到了车站，正巧车来了，姐妹俩跳上车子，找到位子坐下。小莫问姐姐：“今天去看爸妈，你想说什么？”

　　“嗯，说一切都好啊，你的成绩下降了，马上要去找正式的工作了，希望爸妈保佑能顺利一些。”

　　“前面那个不用说了，我会自己跟他们说的。你还是多说些自己的事情吧。”

　　“呵呵，小莫你也会不好意思吗？那就好好把数学学好啊。”

　　“我讨厌数字。”

　　“小莫你和妈妈一样讨厌数字啊。”许怜笑着说。

　　小莫望着车窗外，一言不发。

　　许怜也看着窗外，“时间过得好快，那时候小莫还不记事呢。”

　　他们下了公共汽车，换乘地铁，在底下晃晃悠悠地度过几十分钟，看着车厢里的人越来越多，然后越来越少。当她们回到地面时，小莫揉了揉有些不习惯阳光的眼睛，抱怨了一句，“真远。”

　　“不过，能坐地铁总是方便了很多，以前我要一边抱着你一边赶公交车，狼狈的要死。”

　　沿着熟悉的路慢慢走，街道两边的景色越来越肃穆，街边的小店的商品从各种小商品变成了丧葬用品。

　　在街口拐个外，就能看到这次的目的地了——陵园。小莫重重吐了口气，下意识地拉住姐姐。

　　陵园里以前寂静，现在还不是扫墓的日子。没有烟熏火燎和嘶声力竭的哭丧，这里倒显得有些鸟语花香。小莫跟着姐姐走进一座大楼，到窗口办了点儿手续，一个工作人员拿着钥匙领她们上了三楼。整个楼面被分割成几个小房间，三面摆放着装满骨灰盒的柜子，高耸的柜子一直顶到天花板。工作人员打开两个骨灰盒的小格子，然后留下姐妹俩。

　　许怜对着骨灰盒说：“爸妈，我和小莫来看你们了。”然后拍了一下小莫，示意她说话。

　　“嗯，爸爸妈妈，我这次的考试成绩都不错，就是数学成绩下降了，你们不要怪我哦，我也努力了，但就是对数字没办法。”

　　“小莫很努力了，你们要保佑她下次考出好成绩，和小朋友也要相处好，不要打架了。”停了一会儿，许怜说：“我找到了新的打工，虽然有大家的帮助，但我还是希望能自力更生。我会努力挣钱养活小莫的，将来还会为爸妈买一块好墓地。”

　　“啊，对了，”小莫打断了姐姐，“姐姐今年还是没有交到男朋友，我实在是很担心，要是嫁不出去怎么办呢？”

　　“讨厌，我才几岁啊，哪里用得着担心这种事情！”

　　“这是未雨绸缪。”

　　晚上，回到家里，许怜把沉重的购物袋扔在地上，然后大字型倒地不起。许莫拎着小一号的袋子走进来，看了一眼姐姐，说：“睡在地上会感冒的。”

　　“我的手好酸啊，让我休息一会儿。”

　　“是谁说要去采购的啊！”

　　“家里没吃的了嘛，正好走到卖场附近了。”

　　“我还以为你想起明天是自己的生日，准备要做大餐了。”

　　许怜跳起来，在妹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今天是爸妈的忌日，我才心情过生日呢！”

　　和父母忌日只隔一天的生日，还是不要想起来吧。许怜望着父母的照片，转身征求了妹妹对晚餐的意见，然后进厨房做饭去了。

　　晚上，城市进入了梦想。附近大楼的钟声回荡着，整整十二下，宣告着新的一天来临。

　　伴随着最后一声钟声结束，许怜鬼使神差地醒了过来，眼睛半闭半睁，眼神涣散，更像是在梦游。胸口淡淡发着银光，“很温暖……”许怜轻轻呢喃着，然后再次幽幽睡去。

　　城市遥远的另一端，有个人仰望着星空，明亮闪烁着的星星，有一颗特别显眼。

　　“让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觉醒了吗？”仰望者咧嘴微笑，粗哑的声音充满了兴奋。他拨通了手机，对话筒那边的人说：“开始了。”

　　第二天，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寒冷的空气把刚刚钻出被窝的许怜冻得一激灵，连忙又缩了回去。但还是要起床啊，今天要去打工。

　　帮小莫做了早饭，叫妹妹起床，然后许怜咬着面包匆匆出门去了。赶公交车，打卡，换工作服，对着客人们说欢迎光临。

　　可是老板对他们的服务态度似乎很不满意，于是把许怜和另外几个女孩叫进办公室。

　　“你们的微笑呢？微笑呢？我们这家餐厅的宗旨就是用最灿烂的微笑抓住客人的心，你们笑得像什么样子？”老板抓住许怜，拉扯她的嘴角，对另一个一同被教训的女孩子说，“要这样笑，露出八颗牙齿！”

　　许怜努力保持着八颗牙齿的“微笑”，笑得脸颊抽筋。当她想要到后面休息一下的时候，又有新的客人走了进来。她回头用有些抽搐的笑容说：“欢迎观临，请问几位？”

　　“你？”

　　这位客人奇怪的回答让许怜有些奇怪，她疑惑地看着客人，对方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和自己的年龄似乎差不多。她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他，但他那副惊讶的样子，好像的确认识自己。许怜问道：“先生，我们见过吗？”

　　“呃……”被她这样一问，那个年轻人似乎自己也不自信起来，于是不再说什么，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点餐。

　　夏琦峰敢肯定自己绝对没看错，他仔细盯着这个服务员的脸看了一遍又一遍，虽然烟花大会那天灯光很昏暗，但这张脸在他脑海中留下的记忆清晰无比。只不过这个女孩似乎对自己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难道他的长相就这么大众化吗？

　　许怜端着饭菜走到夏琦峰桌子边，他再一次试探性地问道：“你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吗，前天在烟花大会上，我记得你在找你妹妹。”

　　“哦，原来是你啊！”许怜恍然大悟。她伸出一只手握住夏琦峰，“真是非常感谢你，刚刚没认出来，真是不好意思。”

　　“不，没关系。”夏琦峰开心地握着女孩的手。“你叫许怜啊，真是个好名字。”他看着许怜的胸牌说。

　　可是当他们还想继续寒暄的时候，许怜突然发现老板正用要吃人的眼神瞪着她，于是连忙抽回了手，把夏琦峰的饭菜端到他面前，然后俯下身，对他说：“老板看得很严，我们有机会再聊吧，抱歉。”

　　她刚转身，夏琦峰连忙拉住她的围裙带，但又立刻松了手。“那个……”脸红到了耳朵根，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夏琦峰说：“你什么时候下班？我能请你吃饭吗？”

　　“请我？”许怜迟疑了，她已经感觉出来夏琦峰身上的封魔师气息，和封魔师吃饭好吗？不过他们也不是敌人，吃顿饭也没什么不得了吧？“我下午五点下班。但是应该让我请你吧？”

　　不管是谁请谁，总之她是答应了。这让夏琦峰心花怒放，他整个下午几乎是看着手表度过的。时针每移动一个刻度，他就觉得心中名为激动地水位同时上升了一个刻度。还有整整三十分钟的时候，他就兴冲冲跑到餐厅后门等着。好像就算是初恋的时候，也从没有这样紧张急迫过。

　　这就是一见钟情吗？

　　夏琦峰站在小巷子里低头倒数，他的女孩就要从门中走出，雀跃、兴奋、紧张，各种情绪交错地好像完全没有头绪了一样。不行不行，要冷静下来，如果待会儿说不出话来，那不是很丢脸吗？夏琦峰深呼吸了几次，否定了好几个开场白，这时，许怜从后门走了出来，她穿着普通的红色棉外套，围着咖啡色的方巾，挎着黑色单肩包，脸上画着淡妆。

　　“我们走吧。”她说，“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店。”她看了一眼后面的小门，靠近夏琦峰小声说，“比这里好吃多了。”

　　两人会心地大笑起来，并肩走出小巷。其实具体餐厅里有什么好吃的并不重要，对于夏琦峰来说，只要能和许怜面对面坐下来就很开心了。他们聊天的话题从开始的寒暄很快转到了各自的生活上。

　　“你是封魔师，那么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吧？”许怜的声音突然有些冷了下来。

　　夏琦峰点点头，“我知道啊，你是‘第二居民’。不过现在已经是和平年代了，对我来说是什么人无所谓了。封魔师和第二居民针锋相对的日子早就过去了，不是吗？”

　　“嗯，不过有你这种想法的封魔师和魔物不是很多。”

　　“是啊，将来等我有了能力，我要想办法消除这些的矛盾。”

　　“这可是很难的。”

　　夏琦峰笑着对许怜说：“虽然很难，但不是没有希望，只要努力下去，总有会实现的一天。”

　　时间在这种情况下，总是流逝得过分快速。虽然相谈甚欢，但许怜看到手表显示出八点的时候，抱歉地说：“太晚了，我要回去照顾妹妹。”

　　“那么，我送你。”夏琦峰也跟着站了起来。

　　下了地铁之后，他们突然一起沉默了。一直走到许怜家门口，他们依旧说不出一句话。最后许怜首先开了口：“非常感谢你，照顾我妹妹，送我回来，还有……呃，那个，再见。”

　　“嗯，再见。”

　　幸福回荡在夏琦峰心中的每个角落，他差点儿在路上蹦起来。他那副开心的样子全部被小莫看在眼里。她不屑地说：“笨蛋。”

　　“小莫，你怎么能这么说别人？他可是帮助过你的人啊！”许怜敲了一下小莫的脑门。

　　小莫捂着头，气呼呼地说：“本来就是嘛，明明是个封魔师，跟我们套什么近乎！”

　　“别说了，反正我们也不过是刚认识而已，你用不着这么紧张。”

　　“哼，谁知道将来会被变成什么样子？”

　　魔物和封魔师，永远的对立，永远的此消彼长。许怜望着下面空荡荡的马路，心中升起一阵浓浓的失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