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与我归处

3、不思量，自难忘（二））

　　拖着疲惫的身子，姜疏桐边走边想着今儿坐哪路车过去见丹丹，正值下班高峰，这个点每趟车都人满为患，穿着高跟鞋，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挤公交，这实在不是什么好的体验。若是坐出租车，免不了绕城包一大圈，这个点的市区，车满为患。
　　正思忖着，迎面撞上一束郁金香，内心小小的一喜。姜疏桐从小就喜欢郁金香，奈何郁金香太贵，且挑时节，不如玫瑰随处随时可买。可当她扬起头看到封译泽那张脸后，一喜又成一惊。见面不过两次，惊总大过喜。姜疏桐略表无语。
　　“你好，好久不见”姜疏桐只好找话化解尴尬。“确实好久不见，所以甚是想念。”封译泽依旧保持着手捧鲜花的姿势，云淡风轻。这样的轻浮的话说得那么随意，姜疏桐反不知怎么应答，脸倏忽间红了，只好埋下头掩饰内心的尴尬。从小到大，姜疏桐就是脸皮薄的人，每每别人拿她打趣，她总要脸红，小学时候班上同学犯事，老师在班上逼问是谁，本不是她，可压抑的氛围下她也要脸红，常被周围的同学误解，甚至当了老师，刚上班那年，学生见她年轻，开两句玩笑她也是要脸红的。这点，她颇是恨透了自己。曾经那人安慰她说，女孩子若是没皮没脸，不知脸红那全是没有女孩子的模样，女孩子的骄矜得有红脸映衬更显可爱。如今安慰的人已不再身旁，留给她的只有窘迫。
　　见姜疏桐脸红，封译泽突地笑开了怀，这样的样子是不曾见过的，乖巧的羞涩的一低头一蹙眉，反让他觉得自己越发高大，更生出一种保护的欲望。姜疏桐意识到封译泽的笑，微怒地抬起头，本想斥责两句，却发现自己160的个子，与180有余的身高相对而言，仰面斥责都毫无底气。最后只能走为上计，说：“我约了朋友，就先走了。”话刚说完，电话铃声就响起，姜疏桐从来没有觉得电话铃声那么动听过，飞快在包中找出手机，可一手拿着文件袋，一手拿找手机的样子多少有些慌乱。她接起电话，对方声音随即传来“疏桐，我有事刚好经过你们学校，我来接你，一起过去。”“我在南门.”姜疏桐像遇救星一样，欣喜答道。
　　“有人接你？”封译泽询问着，看着她挂掉电话，然后将手机放进包包，拉上包包拉链，整个过程速度极慢，和接电话时的迅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朋友，马上就过来。”姜疏桐把手机放好，抬头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我明天来接你，可好？”封译泽又问。“明天有事。”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她对封译泽确实不感兴趣。 “再忙饭总是要吃的，明天来接你。”说完，拉起姜疏桐的右手，一把将手里的郁金香塞给她，不容她拒绝，转身疾步走向校门左边的车子。
　　姜疏桐转身看着他围着车子转了半圈打开驾驶座车门，坐定后车子却没有动。接着就见车子的副驾驶的窗户打开，封译泽就这样端坐着身子，侧着头，与姜疏桐隔着半条道路遥遥相看。姜疏桐见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尴尬地转回身子，背对着他。
　　封译泽越发觉得姜疏桐的可爱，从前见她几乎都是一人独来往，不言语，也不苟言笑，冷冷地拒人于千里之外。今日一见，方晓得她虽寡言却很是可爱。他就这样看着姜疏桐的背影，默默地。手里还有姜疏桐右手留下的余温，封译泽伸出右手，刚刚触摸姜疏桐的手感似乎有了记忆一般刻在了脑海里，隐约还有姜疏桐右手手背上那道长约5、6厘米的伤疤也记了下来。
　　约十来分钟，丹丹的车总算来了，十分钟虽短，可在某人的注视下却有点芒刺在背的感觉。姜疏桐赶紧抱着这束左右不是的郁金香拉开丹丹的副驾驶车门。见这一大束花，丹丹自然喜笑颜开，挑起眉毛一副八卦的样子；“什么情况从实招来。”“家长送的。”姜疏桐佯装淡定，眼神不自觉瞥了眼校门口左边的那辆黑色沃尔沃，车子正在掉头准备离开。“撒谎”丹丹边哼哼边朝着姜疏桐的目光看去“姜疏桐，就你的心理素质还撒谎，我们是第一天认识？从实招来，那人是谁？”姜疏桐每每说谎就眼神恍惚，这点，她自己是知道的，何况火眼金睛的丹丹。
　　“没谁，就相亲对象。”“帅不帅，条件如何？什么工作？你可喜欢？”丹丹侧头一脸认真地询问，只是一连串的发问，姜疏桐觉得无从回答。丹丹这精明的啰嗦样让姜疏桐觉得颇有点家母张女士念紧箍咒的样。“我二姨介绍的，电视台工作，听说家境还不错。”“姐帮你把关。”说着，丹丹一脚油门踩了下去，与刚刚出发的那辆沃尔沃在路中并列前行。封译泽见对方的车追了上来，特地放慢了速度，往车道右边靠了靠。
　　江疏桐很是无语，好不容易摆脱的尴尬，这是要闹哪样？“丹丹，你别闹，我又不喜欢他”丹丹鄙夷地瞥了一眼江疏桐，江疏桐自然知道，丹丹又要开始数落自己了。“我的姜老师，你还是初中的小女生么？不喜欢就连认识的机会都不给，相信我感情是培养的。”说完，使劲摁了摁喇叭，随即打开副驾驶车窗，那边封译泽也打开了车窗。这样封译泽和江疏桐之间仅隔着一两米的距离，就这样隔着江疏桐，越过她手里的郁金香和丹丹打起招呼。打招呼的两人各自微俯着身子，朝对方微笑颔首。江疏桐只尴尬地看向前面前行的车队大军。
　　“还不错，一表人才。”丹丹边说边关上了车窗。“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姜疏桐扁了扁嘴，看向丹丹。“条件不错就可以来往看看。你是小说情节太重，现实生活哪有那么多的一见钟情，儒雅公子？”顿了顿，丹丹看向江疏桐怀里的那束郁金香又说“男人送女人花多送玫瑰，人家懂你喜好，可见对你是用了心。”
　　车子轻轻了停了下来，红灯亮起，路口排着长长的车队，江疏桐数着前面排着的车辆一共十二辆。丹丹见江疏桐不答，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目光呆滞的人，一把拍在江疏桐的腿上，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还喜欢王耀阳？都两年了，若是他还喜欢你，怎不来找你，你就守着你的痴情过一辈子？”
　　王耀阳？这个名字，曾经在自己的本子上写过无数遍，在他的耳旁唤过无数次，在记忆深处浮现过千百遍的名字，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人提起了，江疏桐只以为多少是释然的，多少是习惯的。可是真正听人提起才发现，曾经的桩桩件件都如电影一般清晰。江疏桐的目光还是盯着前面，眉头微皱。丹丹一看便明了。
　　丹丹和江疏桐认识是上高中以后的事，两个人的性格迥乎不同，丹丹成绩一般，性格张扬洒脱，而江疏桐文静寡言，成绩很好，是各科老师的宝贝疙瘩。两人性格互补，就被安成了同桌，自此两人互帮互助，便形影不离了。丹丹的作业大多数时候都是江疏桐的帮助下完成的，当然丹丹是静不下心认真听江疏桐叨叨讲题的，用丹丹的话说，那叫参考借鉴；江疏桐因着不爱说话，常有吃亏事，当然还有各种烂桃花，一路行来，多是丹丹帮忙化解。丹丹总是说，看到江疏桐就激起了她的女侠情结，就有要保护她的欲望；当然在江疏桐眼里，丹丹是她的偶像，洒脱大气，这是自己永远做不到了。
　　对面路灯亮起，前方车辆开始前进。与此同时丹丹和封译泽的车辆将分向而行，丹丹的车在直行车道，封译泽在右转车道，眼看要分开时，丹丹摁下车窗，朝封译泽大喊“帅哥，姜老师明天约你，不见不散。”最后的四个字在封译泽右转的时候散在了空气里，听没有听到就不得而知，但前一句话是一定听到了的。
　　丹丹笑得正爽朗，江疏桐只觉得万般无语，将手里的郁金香放在膝上，伸出双手要去掐丹丹脖子，丹丹笑得更欢：“姜老师，你要和我同归于尽么，我在开车，我在开车。”
　　无奈，江疏桐只得叹了口气。
　　这天晚上江疏桐做梦了，梦见大学时候和王耀阳一起在图书馆看书，清晨的阳光透过图书馆外高大的梧桐树，透过窗户照在两人的身上，江疏桐抬眼看王耀阳，洁白的衬衣趁着清瘦而白皙的皮肤，更显得皮肤通透，额见细细的碎发在高高的发际线下垂落，俊朗得像小说里的男主角。曾经江疏桐很多次都觉得自己幸运非常，这样一个天之骄子怎么就像天使一样降临到她的身边。当时的她正在看杨绛的《我们仨》，她很是羡慕杨绛和钱钟书的相依相守，灵魂相契。江疏桐默默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下了一个“怂”字，然后笑着递给王耀阳，王耀阳一看，又盯了一眼她手中的那本书，转而宠溺地看着江疏桐，然后微笑着提笔认认真真在下面回了一个“您”。江疏桐喜难自禁，这个“怂”是昔时杨绛写予钱钟书的情书，意为“你心上有几人？”钱钟书回“您”即“心上只有你一人”。江疏桐和王耀阳就这样面对面坐着，彼此看着，在晨光的洗礼下，在满屋子的书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