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
奚山。万宗门。
山是刀劈斧凿，险峻之山，奇的是漫山遍种腊梅，正是盛开时节，灿若繁星，清香袅袅。梅林环绕，乌檐白墙，舒朗开阔的楼台亭阁倒映在一池清潭里。潭水碧绿，薄冰浮荡，梅花漂拂，仙鹤徜徉。屋内，只点了一炉薄荷香，似有若无。暖炉全无，清寒逼人。
祝从南身着月白色寝衣，松松一枚发髻，简简单单一支白玉簪，目若点漆，眉如远山，案头书卷高叠，座下古书遍地。
“佛春，你去把关于上古神器的书都帮我拿过来。”祝从南揉揉眉心，山间雪后初霁，窗外树影横斜，冬日暖阳透过窗阁打在她的脸上，清若银泉之漱玉，冷如皎月之新出。
“师尊，所有的书都在这里了。”自从灯会归来，祝从南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查阅着关于上古神灯的资料。
从南默了半晌，将桌上的卷轴收好，徐徐起身，“罢了，招新大会马上便要开始了，你收拾一下，和礼秋一起与我同去。”
招新大会是万宗门每年一度的冬季盛事。几万名问道修仙的弟子云集梵山，接受万宗门的选拔。灵根追踪、心境测试、长老亲选，三道关下来，几万名弟子被选中者不足百人，其中前十名有机会成为长老亲传弟子。
正月十八，奚山上已经聚满了来应试的弟子。十九日，灵根追踪淘汰。一大早，奚山上人山人海。顾子辰孑然独立，一袭黑衣，眉似远山，眼波微横，端的是君子之风，轩轩若朝霞满怀，朗朗如月照山间。
“顾贤弟？你也来啦？”顾子辰闻声望过去，原来是卢遥周家的周大公子周听澜，这位周公子天资卓绝，六岁便打通周身经络，十二岁便已得三花聚顶，是修仙界少之又少的天造奇才，加上其处处与人为善，品行端正，从小便被周家寄予振兴家族的厚望。只不过...这个，那个，呵呵，周公子心肠过于慈悲，在顾子辰眼里是傻子一枚，奇葩一个。
“周兄台。”顾子辰拱手虚行一礼，“周兄台龙凤之姿，人间翘楚，此次大选，周兄台定能如愿以偿。”顾子辰这一躬鞠得够低，不低不足于演示自己的嘲讽。
“顾公子过奖了，这万宗门人才辈出，周某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辈，不过来见见世面罢了。只是顾贤弟，你怎么属意梵山呢？”顾家小公子是修仙废材人尽皆知，顾子辰今日出现在这里实属意外。
这傻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顾子辰应答从容，“小弟前些日子在梦中得高人指点，偶得机缘，有幸续得灵根。”
“哦，有这般奇事？之前听闻得西鹿山仙草入药，可续灵根，没想到还有梦里续根的奇妙之法。恭喜贤弟，贺喜贤弟。看来这次你被选拔为长老弟子是十拿九稳了。”
长老弟子有什么可喜可贺的，我想跟的是北渚仙君。“多谢周兄厚爱，其实小弟今日来仙门，并非奢望通过选拔成为门内弟子，而是，”顾子辰沉默许久，似是有些局促，再开口时，声音中添了几许伤感无奈，“家母在世时唯一的愿望便是希望我日后能修仙飞升，肩负苍生大计，奈何我天生便是一个废灵根，日日受人冷眼奚落，更何谈兼济天下，今日有幸，不想白白浪费这一个机会，也算是...圆了家母的夙愿。”
周听澜看向顾以辰，发现眼前少年那一双桃花眼眼角泛红，眉宇间盛着化不开的浓愁，却偏偏装的云淡风轻，着实让人心疼。
“咳，抱歉，让周兄见笑了。”顾以辰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侧过身去用袖子擦拭自己的眼角，“从小受人冷落，也只有周兄愿意听我说这些话了，大概是觉得周兄亲切，才会一时说这么多吧。”
周听澜心一软，连忙上前去扶正顾以辰的肩，“贤弟切莫难过，前尘往事，具为云烟，你是仙道的有缘人，不必太过担心考试。往日是我疏忽，不知你竟受如此委屈，从今以后我便是你的大哥了，凡事有需要的尽管告诉我，我必尽力照扶。”
“周公子？”顾以辰突然抬头，难以置信中带着些许欣喜。
“叫大哥便好。”小小年纪便遭受此种磨难，却仍不改追寻正道救济苍生的初心，实属难得，周听澜想着，对眼前的少年又多了些许敬佩。
“哥哥。”顾子辰低下头，一双桃花眼春水点点，薄唇微抿，见者犹怜。周听澜长兄的豪气顿时强了三分，一挽顾子辰的手，“走，大会马上就开始了，一个人总是呆在角落可不好。”说罢，周听澜拉着顾以辰向人群中走去。顾子辰瞥了一眼拉着自己衣袖的手，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唇角微勾，“倒真是好骗呢。”
“万宗门招新大选正式开始！”高台上，执法长老手执卷轴，朗声宣布，话音落下，金钟齐鸣，全场肃静。
“今年的规则和往年相似。所有人依次走上测灵台测试灵根，灵台发光证明灵根合格，进入下一轮考试。今年的长老测试分别是洛长老的登天梯，展长老的入画境，和——”主持顿了一下“万宗门宗主北渚君的堕凡尘。”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北渚君已闭关百年，宗门事务都交由五位长老打理，招新大会从不参加，更不要说亲自出题。不知道今年北渚君为什么突然重出山门，难道是万宗门飞升的机缘来临？
“宗主到——”，众人纷纷抬头，只见顾从南立在仙鹤上，冉冉而来，白色外袍上日月星辰隐现，似清松堆雪，如朝霞初放。众长老起身行礼，顾从南端坐汉白玉古榻上，微微颔首：
“开始吧。”顾子辰抬头，冲祝从南一笑，指尖暗暗摩挲着藏在袖子里的花灯，两人的目光对上，刀剑轰鸣，暗流汹涌，远处是晴空高远，闲云来去。
“请依次登台测试灵根。”主持声音高昂，示意众人上台测试。
首先上台的是一灵动女子，一袭青衣，长裙曳地，外披水绿薄烟纱衣，腰环一排大大小小的银铃，行动处铃声清脆，一派天真智雅之气。她将手放在测灵盘上，测灵盘立刻发出柔和的光晕，她歪歪头，冲台上的长老粲然一笑，“洛家洛瑶铃，通过。”主持点点头。
下一位一身锦衣，脚踏蟒纹腾云靴，和顾子辰七八分相似，只是神色倨傲，凌人之气扑面而来。“顾家顾以烁，通过。”他听到结果，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扫视一圈台下众人，方才抬脚迈下石阶。
考核如序进行着，通过考核的人会获得令牌，可以参加明天的复试，没有通过的人只能带着遗憾离开，无缘万宗门。
“顾家顾以辰，通过！”这句话如一记惊雷，在人群中激起万层波澜。
“顾以辰？不是顾家那个废灵根的小公子吗？”
“是啊，他怎么突然有了灵根？”
“这测灵盘不可能出错啊，莫非他真获得了传说中西鹿山的仙草？”
“不会吧，传言你也信？那仙草是哄小孩玩的呢！”
“这不会是造假吧？我早看出这顾小公子心思不单纯。”
“兄台慎言！这万宗门的盛会可是常人能造的了假的？何况这顾公子心怀大道，正人君子，怎么可能做此等龌龊之事？”周听澜听见旁人议论，急的面红耳赤，连忙替顾以辰辩护，生怕自己的“贤弟”被别人欺负了去。
一时间众生哗然，唯独这当事人顾以辰立在台上，云淡风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挑眉看着台下议论纷纷的人群。诶，真是吵的让人头疼。“多谢长老。”他朝主持一揖，不做停留，拿了令牌便若无其事的走下高台。
这小子怎会突然获得上乘灵根？顾以烁站在人群里，看着顾以辰离开的方向，微微皱眉，神色意味不明。
顾家。顾府。
“辰儿，快，你快来跟父亲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顾以辰刚进府便被传唤进了门厅，一进门就看到白胡子老头焦急的在厅内来回踱步，嘴中不停的念叨着什么，顾以烁倒是淡定的双手抱胸靠在一旁的柱子上，一脸嫌弃的翻了个白眼，“他能有什么事？”
“你闭嘴。”顾父瞪了顾以烁一眼，立马转头满脸堆笑的看着顾以辰，好生哄着：“辰儿，快点和为父说说怎么会突然有灵根了？莫弄的是些歪门邪道的法子。”
这老头子待他倒是不错，就是聒噪了些。“父亲，不必担忧，辰儿是在梦中受高人指点，巧获了机缘。”
“你信他的鬼话。”顾以烁冷哼了一声，将头撇过去。
“要你多嘴。”顾父又瞪了一眼顾以烁，“辰儿，”顾父自是不信，脸上满是担忧，“顾家不需要你去做什么修仙问道来光宗耀祖，父亲只希望你一辈子快快乐乐的长大，没有灵根便没有灵根，大不了父亲和哥哥养你一辈子，莫要信了邪人的说教，知道吗？”
谁要养那小子一辈子了？顾以烁还没开口就遭了顾父一记眼光，只得把刚要说出口的话咽下去，在心里腹诽道。
“父亲，”顾以辰自知瞒不过顾父，便也不想费白力气圆谎，直入主题，“父亲可还记得我命里必经的那场死劫？”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顾以辰出生时荧惑守心，天兆不祥，星盘测出其百岁时必有一死劫，修仙世家受天神庇佑，五百岁已算短命，更何况区区一百岁？虽然顾父已下令任何人不能提起此事，但是这就像顾家人心中的一道刺，久久不能拔除，这些年来顾父一直在暗地里寻找解决办法，却一直没有结果。
“父亲，我死劫的方向，来自万宗门。”每个人都对自己的劫数或多或少有些感应，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偏向虎山行，弄清楚缘由，或许还能找到破解之法。
只是，顾以辰头疼的揉揉太阳穴，按他对父亲的了解，同意他去冒这个险倒是难。
果不其然，顾父沉默半晌，向两兄弟挥了挥手，眉眼间满是担忧和疲倦，“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