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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1 ...

  •   林逸就这样突然失踪,整整两个月不曾与任何人联系过。他本人也明白,这样做实在是不应该,但他也是真的需要一些时间来厘清自己头脑中和周身的那些繁杂混乱的线。程双鲤彻底失去了踪影,他一路追到她最后居住的那个旅馆,却只找到从房门口一路延申到楼梯口的血渍,渗透进脏兮兮油腻腻的地板里,没有任何的鲜活,只是乌漆一片。
      所有的线索都表明她已经不在了。
      他记不清楚是哪一天,他收到了一个包裹。里面是一只有些褪色的布袋,林逸认识这个东西,那是他们十七八岁还在到处漂泊时他买给程双鲤的礼物。布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他打开那个袋子,里面装着大半包的向日葵籽。他很激动,虽然还不明白程双鲤想要传递什么消息,但至少一切似乎都有了希望。他照着寄出的地址一路追到北海道——他从来没有想通为什么程双鲤会出现在那里。但他找到了一家寄卖行。因为收到了一大笔钱,所以老板记得程双鲤的模样,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把布袋硬塞进老板的手里,叮嘱他如果半个月内她没有出现,就把这只袋子寄出去,然后叮当一声撂下一个沉甸甸的大包急匆匆地离开了。老板一头雾水,但当他打开那只塞得满满当当的箱子时,他就时刻把这件事挂在心上。
      线索又一次中断,林逸感觉自己像是崩开了一根弦,让他止不住地下坠。
      他又一路赶了回去,思考着那包花籽的意义。想来想去,只能想到去她的店里去看一眼。可是这次没有在以往的位置找到意料之内的钥匙。林逸前前后后翻了很久,得出的结论无非两个,要么是她回来过,要么是有人入侵了这个地方。怒上心头,林逸用枪暴力撬开了那把锁,却没有看到从前的整洁。桌椅混乱地倒在地上,残留着不明的划痕,他看着脚下,一步一步绕开障碍物,却看见了一串拖拉的粘稠血迹。林逸心里凉透了,目光追随着血迹一直到紧闭的后门。他感觉似乎手连着臂膀都在发麻,难以控制,只是不听使唤地机械举起,自顾自拉开那道门。那只猫了无生息地瞪着灰白的眼睛躺在破坏得东倒西歪的枯萎向日葵丛里,肚子开了一个巨大的黑洞,蛆虫顺着干涸的血液不断向外蠕动,血洇黑了土地,长出一株不知名的植物。院子尽头的墙上布满了一个一个的小黑洞,太阳光照得一片睁不开眼的煞白,好像一座巨大的监狱。
      林逸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喘着气,冷汗水泻一样流下来。他踢开脚下乱七八糟的酒瓶站起来,呆看着床头那只布袋,眼神逐渐聚焦后才意识到这边的现实和那边的噩梦都是真实的。他循环重复着那天看见的场景,却还在期盼着明天。可是他本该摒弃明天的。这种切肤之痛的反抗太过荒诞,让他冷意顿生,不断地想要呕吐。
      抓挠着越来越长的头发,林逸感觉发梢死死贴着脖子,被汗水濡湿。于是随手抓起一条细绳,草草绑了一个短马尾。
      附近的酒吧酒馆跑了个遍,林逸越发烦躁起来。闲散着晃了一天,最后他停在了红灯区。红红绿绿的光没有让他感到心神荡漾,却觉得诡异。晃来晃去,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晃到了哪条街的哪家店里。他第一次主动进到这样的店里,随手指了一个店员拿来的牌子。进屋以后又觉得胸口紧得慌,脱下外套把枪随手扔在一边,拉开了本就敞着口的衬衫。没一会就进来一个穿着短和服的女孩,裸露着白花花的大腿蹭到林逸身旁。那女孩长着一张程双鲤的脸,林逸一瞬间心脏紧缩,捧住她的脸,定睛一看,却又找不到一丝和程双鲤相似的地方。仔细想想,她从来不曾穿过这样的衣服。但林逸还是看着女孩的脸寻摸了半天。女孩以为自己会得到一个吻,于是闭上了双眼,林逸神经质地哆嗦了一下,放开了手。他抓起外套,从口袋里摸出一沓钱塞给女孩,另一只握着□□手森森发白,近乎是逃一般离开了那个地方。一路上所有的人都和她长得异常相像,这让他无比恐惧,脚步越发匆忙无序。林逸从来没有想过,那些不值得会议的灰暗过去,那些本以为已经记不清的回忆一直在他的心里,作呕一样地涌出。

      古枝莲百无聊赖地敲打着烟枪,手里把玩着林逸送的那枚指环。他从来没有戴上它,却时时觉得指节上好像已经留下了指环印。但硬要说这玩意对他有什么特殊意义,又好像没有。他不明白这微妙的心思是怎么回事,也懒得明白。一切事物最吸引他的状态就是当他漠不关心、权当消遣的时候。
      风间透跌撞着打破了古枝莲的清闲寂静,张口就说林逸在红灯区。
      “随他去吧。”古枝莲斜倚着头,发丝一缕一缕垂下,桃花眼里带着迷蒙的倦意。
      风间透的圆脸急得透红,“可是……”
      “怎么?”
      “你们……他不该……”
      “什么都不了解的小孩子有什么资格和我理论?”古枝莲掩着脸轻轻打了一个哈欠,“倒是你,不顾这一行的训诫跑到那种地方去——该掌嘴的吧?”
      “我没有……是我的保镖……不是我……”风间透支吾着,他不敢说因为担心林逸所以最近几天一直悄悄跟着他。
      “没事就退下吧。”古枝莲拉开俯卧的腰身,随手把指环放在案几边上,黑稠一样的头发滑进松垮的暗红色和服。
      风间透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甚至连气质都已经变了。他忽然觉得周身的一切都很陌生,无论是古枝莲还是林逸,甚至是他自己。他悻悻然离开房间,拉严纸门。
      他一边神情恍惚一边走,却碰见林逸。
      “你不是很久都没……”风间透惊讶着。
      林逸没有理会,只是直直冲向古枝莲的房间,手里还紧握着一把手枪。
      风间透有些害怕,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林逸已经闯进了屋内。没过多久就砰的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到了墙上。
      风间透知道这不是枪声。但想了想两人之间的关系,却又恐惧起来,多少明白里面将要发生的事情,于是落荒而逃。
      屋内古枝莲被整个押在墙上,林逸的枪死死抵着他的腹部。冰冷的金属刺痛着神经,他只觉得林逸今天的眼神格外像是一头困兽。他就这样醉醺醺地靠了过来,那只带着硝烟味的手捏住他的下颌。酒精的气味在舌尖传递,枪口却没有丝毫的退让。古枝莲抽出手,抚上那柄枪,顺着它轻触几下林逸滚烫的手,随后打开了保险栓。他很乐于两个人一起陷入这样有趣的漩涡,以生命作为抵押来和他亲吻。一瞬间他甚至拿不定主意,是与他继续亲吻还是握住他的手扣动扳机,让他亲手杀了自己。
      夜半,古枝莲从梦中惊醒,拢起自己大捧的头发,又解开林逸的短马尾。他从来没有这样熟睡过,眉毛紧紧皱在一起,抿着嘴唇,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古枝莲点燃烟斗,望着庭院里冷冽的月光,一口接一口,烟雾缭绕间不时咳嗽着。他不清楚自己抽了多长时间,夜晚总是会让他失去一切感官,他只知道直到喉头有了血腥味为止他才停下,依靠着竹藤的床头就这样半梦半醒着到了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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