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红》衔蝉醉酒

18、18

　　林逸犹豫了半天不知道应该如何跟古枝莲开口。距离程双鲤出发去英国已经有两个月了，但是完全收不到对方的联系。
　　处理完眼下的事情，必须去找她才行。林逸看着眼前挂起的画作愣怔，眼神却感觉浮在其他的什么地方。
　　画展人来人往却很静，他跟在古枝莲身后漫不经心地挪步子。离晚上和上级的会面时间还有一会，正好看古枝莲闲来无事昏昏欲睡，就带他来看看这些新奇的玩意儿。
　　看起来他似乎很中意这个地方。他细长的白手捏住自己的下巴，一动不动地看着每一个角落。看得林逸有些发懵。那松松扎起的长发用一支墨翠色的押发针扣起，瘦削的下颌曲线，即使不笑唇角也似乎是翘起的，睫毛在眼睛上打下一层薄薄的阴影。这张脸即使不用脂粉妆点，也已经如脂玉一般白皙温润了，薄唇即使不涂抹唇膏，也透着一点红，一切都恰到好处到了无瑕的地步。
　　这就是所谓的媚骨天成吧。林逸想到。
　　古枝莲察觉到林逸的目光便回过头来，发现对方正蹙着有些浓密的眉毛，抿着嘴唇死盯着自己。
　　“你带我来看画展，却只看着我是什么意思？”古枝莲弯起那双柳叶眼笑。
　　“啊……没什么。”林逸慌忙向四周看去，眼神飘忽着，淡淡的红晕却攀上了他稍稍有些晒黑的脸颊上。
　　语毕，古枝莲便垂下眼眸笑，回过头继续看画。
　　忽然一只男人的糙手伸向古枝莲的腰间。
　　啪的一声那只手被林逸卡住，无法动弹。
　　“你有什么事吗？”林逸冷着脸看他。
　　那男人不说话，趁林逸不注意抽出手悻悻然要跑。
　　“啧。”林逸想试着用温和的表达来斥责对方的轻薄，但是脸部肌肉似乎有些僵硬，他没有办法很好地笑出来，“再有一次就折断你的猪手。”林逸抬脚把对方踹了一个踉跄，掏出烟愣了一下，又把烟放了回去。
　　“林逸，你的表情很奇怪。”古枝莲没有转身，只是瞥了他一眼。以前林逸也阻止过几次如此的好色之徒，却从没有今天这么古怪。那种似笑非笑的怪异表情和有些失却调理的动作让古枝莲生出一种非要破坏不可的奇异冲动。
　　林逸不回话，只是沉默片刻，随即又露出虎牙笑，“你想多了。”
　　古枝莲转过身，拉起林逸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感受那份炽热。
　　“你指尖的烟味越来越重了。”
　　林逸的指尖抽动了一下。温热的吐息和掌间冰凉细腻的触感让林逸的心口有些鼓噪。借着暖黄色不算明亮的灯光，两人默默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林逸，你也喜欢这张脸吗？”古枝莲的两只手都抚上贴在脸颊上的林逸的手，眼神也飘向那只手。
　　“不……我也不知道，”林逸看着金黄色的尘粒浮在古枝莲的发丝间和睫毛上，“我想大概是喜欢的吧。”
　　古枝莲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坦诚反而愣了一下，看一眼他俊朗有棱角的脸，松开手回身轻笑起来。
　　“我看你好像有什么想说的话吧？一直焦躁不安的模样。”
　　“……确实。我想去英国一趟。这段时间可能……”
　　林逸没有再说下去。古枝莲没有反应，似乎是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我知道了。你打点好就去吧。”
　　“……”
　　“怎么？在期盼我挽留你吗？”
　　“没，没有。我会快去快回的。”
　　“嗯。”

　　林逸坐在西餐厅一个昏暗的角落里观察着对面的这一男一女。
　　男人还是老样子，戴着黑帽子，有些发胖的身体裹着黑西装。他身旁的女性坐在轮椅上，过长的头发遮住了眼睛和一部分脸，穿着露肩的长裙，身形消瘦，尤其是那一对臂膀格外细弱。
　　“你说的我都照办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林逸切割着盘里的肉，观察着这个被称为“上级”的女人。
　　那女人也不着急，“别急，先吃饭。”
　　男人乖乖闭了嘴低着头切肉。
　　“你跟雾岛家有什么关系？”林逸冷不丁一句话。
　　“说了没有……”男人拳头紧握，在准备发作的当口被拦下。
　　“没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一个小组织，怎么可能和那种霸了日本小半边天的□□有关系。”
　　“程双鲤怎么了？”
　　“我们也不知道。她没有联系过，这种事你应该最清楚。”
　　“我会去英国找她。”
　　“不好意思，我需要方便一下。”女人无视了林逸，身子一前一后地转动轮椅，有些气短的样子。
　　林逸眯起眼，“真不容易啊，推轮椅很辛苦的样子。”
　　“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
　　趁着女人去卫生间的时间，男人抻起身子，凑近林逸，“你注意分寸，别问太多了。”
　　“嗯。”林逸始终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把带着红的肉一口一口送进嘴里。
　　“你刚才说你想去英国？”女人回来后用打湿的手帕擦擦手，拿起刀叉。
　　“嗯。”林逸看着她的双手，手上隐约显出几条青筋，袖口沾着水渍。
　　“我不同意。你去只会徒增她的危险。”
　　林逸抬起头叹了口气。
　　“就是这样，走吧。”
　　男人站起身，推着轮椅向着大门走。
　　“无障碍通道在那边。”林逸拿刀的手向着反方向指了指。
　　男人有些头皮发麻。
　　“忘记了。”他推着轮椅转身走。
　　“骗你的。”林逸放下刀，拿起酒杯呷了一口。
　　“……”
　　“让那女人走吧。”
　　男人憋着气不敢轻举妄动，最后耸紧的肩膀放松下来，“你走吧。”
　　女人见状站起身就溜走了。
　　“坐下。”
　　男人坐回了对面。
　　“没想到你会干这么拙劣愚蠢的事情。”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谁知道呢。或许是因为她推轮椅的动作，或许是因为卫生间根本没有可以坐着就洗湿袖口的地方，或许是你们对于餐厅的构造过于陌生？”林逸戏谑着，开始切第二块牛排。
　　林逸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甩在桌上，“这是你吧？”
　　男人心一惊，伸手就去夺照片。
　　咔的一声，泛着寒光的叉子直直插进照片里男人的脸部，男人虽然迅速抽回手，手背还是流出了一条鲜红的液体。
　　“看来你是不愿意和我合作了。”林逸拔出叉子继续把肉送进嘴，照片留下一个黑洞洞的窟窿，“如何，即使有合照你还是不愿意承认你和雾岛璃有关联吗？”
　　男人沉默着不说话。
　　“倒也没关系，我多少有想法了。接下来就是证实的时刻。”
　　男人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几乎不能动弹了，视线有些眩晕，想要张口却说不出来话。
　　“……别忘……学过药理……”分辨不清林逸具体说了什么，只觉得往下一坠，就失去了意识。

　　“所以，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不明所以的混乱场面？”风间透带着精致的妆容扶额叹气。
　　“别这么说嘛，我确实是要请你吃饭的，只不过需要你先帮我一个小小的忙。”林逸笑着为风间透拉开椅子。
　　“你打算就让这个脸糊在桌子上的男人在这里呆着？”风间透抱着臂，两条带笑的细眉此刻近乎竖起。
　　“别着急。你是见过雾岛诚明的吧？”
　　“我没见过。但是他们见过。”风间透指尖敲了两下桌面，三个藏在暗处的男人便走出来。
　　“让他们确认一下，那是谁。”林逸努努嘴。
　　保镖走上前，拽起男人，仔细辨认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不敢说话了。
　　“是谁？”风间透打了个哈欠，发问。
　　“是……雾岛诚明。”
　　风间透的哈欠硬生生憋了回去，神情严肃了起来。
　　“果然被这个老狐狸骗了。哪来的什么上级，他自己就是上级。”林逸握紧了拳头，站起身，“抱歉，透，我有点急事，你把帐记在这里，下次再和你一起吃饭。”
　　“喂等等，你把我当工具人用的吗？……等等谁允许你叫我透的……！”
　　林逸没有理会，揪起男人的后领拖曳着便从后门走了。

　　“早上好，雾岛诚明。”
　　雾岛诚明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被这个翘着腿坐在眼前的男人死死绑在椅子上。
　　“……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你不会死的，毕竟你还能做筹码。只不过可能要受点苦。”林逸站起身，扯住雾岛诚明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一拳捣在他的下巴上，迸出两颗牙。
　　雾岛诚明吁吁地喘气，“说要求。”
　　这次是直接捣在肚子上的膝击。雾岛诚明因为重心偏离连着椅子一起向后倒去。
　　“回答我，你有没有藏匿程双鲤寄来的信件。”
　　“……在我家对面书店的第十五架上某一本书里。”
　　林逸的皮鞋在他的胸口扭动挤压着，鞋跟几乎嵌进肉里。
　　“你和布朗家什么关系。”
　　“孽缘。”
　　林逸抬高脚，狠踩了下去对方整张脸都变得通红，发出排风扇一样的喘息声。
　　“五年前为什么失踪。”
　　“……妻子死了。”
　　“所以连女儿也不要了？”
　　“那不是我的女儿。”
　　“雾岛璃有双胞胎的姐妹吧？”
　　“有。”
　　“她们是谁的孩子？”
　　“……大概是布朗家一代家主的。”
　　“啧。”林逸一脚飞到雾岛诚明的脸上，让对方昏了过去。
　　他匆忙套上外衣，就往雾岛诚明所说的书店跑。
　　确实找到了几封信。
　　林逸细细读过以后便在脑子里整理起来。一代家主是东方人，他与其夫人生下了两个孩子，安娜和阿尔文，但中途有过一段地下恋情，为此还与夫人闹过矛盾。在得到证实之后，家主便消失了，和雾岛诚明是一个时间，由此安娜和阿尔文也就明确了私生子的存在，也就是雾岛璃和另一个不知名的双胞胎。而这三人的关系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以及，安全起见，程双鲤会隔三岔五更换居住的旅馆，所以所有信息都以信件的方式传达。
　　“……妈的。”林逸捶着墙，气恼着谋划接下来要怎么利用雾岛诚明来与雾岛家进行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