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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   刘缈一阵旋风似的卷进刘玄的寝宫,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除了太监宫女,一个人也没有,他顺手从旁边抓过一个太监。
      “刘玄呢?”
      那太监看着刘缈,目瞪口呆,显然根本连“刘玄”是谁都没反应过来。
      “皇帝呢?”
      刘玄只能换个他能理解的说法。
      “陛下……还没……退朝……”
      刘缈一愣,暗想这案子看来闹得是够大的。但他不愿也没空深思,随手将那名小太监推开,大步走到寝宫中央,环顾四周,在心里掂量了一下,直奔左边的紫檀立柜。
      刘缈轻车熟路的将柜门、抽屉、乃至暗格一个个打开,不管是金银器皿还是玉雕奇石,是古董字画还是织物绣品,见什么拿什么,拿什么看什么,看什么丢什么。一时间,半空中纷纷扬扬,犹如落了一场鹅毛大雪。
      刘缈扔的爽快,太监宫女却是有苦说不出,这些御用物品珍贵不说,有些还是刘玄的心爱之物,若有一星半点的损伤,刘玄找不找刘缈的麻烦不好说,他们是绝对难逃“看管不严,玩忽职守”的罪名。但齐王殿下也是个老虎屁股,无人敢撩。一干人等只有个个争先、人人奋勇,在殿内奔走呼号、左冲右突,或鱼跃龙门、或凤舞九天、或蝴蝶穿花、或蜻蜓点水,千姿百态,奇招迭出,唯恐漏接了一件东西。
      好在刘缈虽然扔的随意,手法却颇为人道——每一件出去都是高、飘、远,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地弧线,才悠然落地,众太监宫女虽然没有练过轻功暗器,要接住倒也不难。
      刘缈这一通翻找,比锦衣卫抄家还仔细,最后仍是一无所获。他心里郁闷,气鼓鼓的朝地上一躺,眼皮一撩,恰好瞧见面前槅扇顶上,放着一对一尺来高的羊脂白玉瓶。
      刘缈心念一动,霎时喜上眉梢。他看好方位,纵身跃起,不偏不倚的落在槅扇之上,玉瓶之旁,可惜身法不够轻灵,脚底刚一踩实,紫檀槅扇连带着玉瓶一阵哆嗦,摇摇欲坠。几个胆小的宫女惊呼一声,玉山倾倒,酥软在地。
      刘缈无暇旁顾,扒紧了槅扇,腾出一只手抓住瓶子,晃了两下,又觑着眼仔细瞅了瞅,确定空无一物后,顺手甩了出去。
      众太监宫女见他连这对价值连城的玉瓶也敢扔,无不惨然变色。呼号声中,寝殿内人影闪动、烟尘飞舞,七八个人奋不顾身的飞扑而上,叠成一座梯形人塔。最上面一名宫女仰面朝天,一个铁板桥,看准玉瓶来势,双手疾出,居然一击而中,稳稳抱住。
      众人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半空中宝光耀眼,另一只玉瓶也被刘缈扔了下来。众太监宫女连遭大变,这会已是面如土色心若死灰,叫都叫不出来,各人都转着同一个念头——“死了算了”,因此谁都不动弹,眼睁睁看着那瓶子朝地上砸去。
      眼见稀世奇珍就要粉身碎骨,斜刺里人影一闪,那只玉瓶被人轻轻巧巧的用脚尖挑起,牢牢握在手中,是玉堂七鹰的中黄业。
      “你在做什么?”
      刘玄的声音冷冷响起。
      刘缈没料到刘玄居然说到就到,慌乱中一脚踩空,头下脚上栽了下来。高度太低,张胜和韦中其拼了小命,也只能将将踩着齐王下巴着地的点,跃到他身边。
      刘玄扫了满地狼藉的寝殿一眼,轻轻击掌:“往日里都是朕抄别人的家,今天齐王别出心裁,反抄朕躬。”
      刘玄和刘缈说话从不打官腔,今天一会“朕”一会“齐王”的,把刘缈听的肝尖打颤,牙床磕架。刘玄见刘缈这等反应,摇了摇头,凑到他眼前,笑的像只大尾巴狼:“吓成这样,还敢找我摊牌?”
      “摊牌”二字入耳,刘缈脑中轰的一炸,眼前金光飞舞,额上瑞气蒸腾。他想也不想,右手狠狠挥出。合该他倒霉,刘玄正好笑着低头,这一下恰逢其会,一声脆响,刘玄被扇的脑袋一歪,雪白的脸上,五个血红的指印眼看着就凸了出来。
      这一记耳光,恰似于雪落花开、寂然无声处忽现惊雷,劈的众人如痴如醉,浑不知今夕何夕,此身何在。黄业和那名宫女手一松,“啪啪”两声,这对玉瓶终究在劫难逃,落地成仁,摔成了二八一十六瓣。紧接着,“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其他人挨个松了手,好不容易接住的东西流水价全摔在地上。
      刘玄歪着头,一动不动,只把眼帘垂下些,斜睨着刘缈。黢黑的瞳孔深处闪的是冷冽,微皱的眉心画着难以置信,轻挑的嘴角却透着几分玩味。似被穷鼠噬过的猫儿,面上翻出五味杂陈,唯独收敛着怒火。
      他越是淡定,刘缈越是惊骇。他两眼紧盯刘玄,面色黄绿,浑身发抖,如萧索枝头一片枯叶,在风中颤颤悠悠、欲落不落,可谓孤苦无依,命悬一线。但御前失仪、冒犯圣驾,便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未必救得。刘缈自忖今日之事绝难善终,心里先存了视死如归之念,一闭眼,四肢大张,摆出任君处置的姿态。
      刘玄摸了摸脸颊,热辣辣的痛,“咝”的倒抽一口冷气,却并不发作,半日,才说了一句:“大惊小怪,出去。”声音不高,微带不耐。
      刘缈听这话不对,也不敢确定是不是对自己所说。当下小心翼翼的,将右眼撑开一条细缝,只见萧望月跪在刘玄身边。他正想多看一眼,刘玄冷电般的目光直射过来,脸上似笑非笑,微蕴得意。刘缈慌忙闭上眼睛,心里一阵狂跳。
      刘玄却并不急着揭穿刘缈。老餮品肴,若非细嚼慢咽,万难悟出别人想不到的妙处,算账也是如此。此刻人多嘴杂,最不相宜做细活。他轻轻搓动手指,冲萧望月一扬下巴:“去吧。”
      “是,”萧望月退后两步,看了刘缈一眼,犹豫片刻,还是大着胆子多说了一句,“陛下,三思。”
      刘玄一笑,又似叹息:“我是他亲哥。”
      萧望月低垂了眉眼,在刘玄看不见的角度,扯出一抹苦笑。他不敢多耽搁,起身一挥手,领着众人尽数退出殿外。
      殿门在身后缓缓合上,萧望月双掌重重击了三下,两短一长。声音未落,十二道人影从檐下跃至他身旁,稳稳站定,正是刘玄的十二名贴身影卫。
      “守好了!”
      萧望月只说了三个字,但其中的分量,不言自明。

      众人退尽后,刘玄趴到刘缈身边,侧躺着,右手撑住脑袋:“好了,装死给谁看呢?”
      刘缈睁开眼睛,见刘玄脸上高高一座五指山,心下歉然,冲口而出——
      “你为什么要废燕子的武功?”
      刘玄万没料到,刘缈劈头第一句话居然是兴师问罪,脸上唰的笼了一层寒霜,但这春寒薄霜来得快,去得更快,一转眼间,又是风平浪静:“怎么,有了老婆,就不把哥哥放在眼里了?”
      刘缈话刚出口,已经追悔莫及。及至听见刘玄说他“不把哥哥放在眼里”,越发的气虚。他低头,死盯着刘玄腰上的玉佩,说什么也不敢和他四目相对。
      刘玄见刘缈这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暗暗叹了口气,放缓了脸色——对这个弟弟,他总难免心软。
      “拿去!”刘缈从怀里掏出一个一寸见方的雕花盒子,丢进刘缈怀里。
      刘缈一怔:“什么?”
      刘玄嗤的一笑:“装傻,你抄了我的寝宫,不就是为这个么?”
      刘缈脸色大变,翻身坐起,拿起盒子就想要打开。可他双手抖得厉害,试了几次才掀开了盒盖。不出所料,盒内垫着一块绒布,上面插着两枚金针。
      刘缈定定的看着这两枚金针,猛可里双手一松,那只盒子翻落在地,咕噜噜滚了出去。
      “怎么了?”
      刘缈脸上血色全无,他竭力控制自己,不让声音发颤:“一为之甚,岂可再乎?”
      刘玄脸色蓦地阴沉,眼中甚至有杀机一闪而没。他沉默片刻,大袖一拂,站了起来:“可一可二不可再三,毕竟,朕是天子,不能总以阴谋御下。”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捡起盒子,细细端详了一会,再次放到刘缈手中:“况且,这得自‘医君’华明手中的金针,我也只有三枚。”
      刘缈紧握着盒子,神情漠然,仿佛魂魄都已出窍,空留一具躯壳。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轻笑出声,但悲切之意,却远甚于痛哭。
      刘玄缓缓凑近刘缈:“天佑二年……”
      他下面的话尚未出口,刘缈倏地收起笑容,脚下一个踉跄,有些狼狈不堪的向殿门奔去。
      刘玄既然决意把话说明,便断然不容刘缈再自欺欺人。他伸手抓住刘缈的手臂,硬是将人拖了回来,紧紧箍在怀里。
      “你放手!”刘缈双手顶着刘玄的胸膛,奋力外推,只是死活不敢抬头。
      刘玄不理他:“你十三岁,八月,我带你去上林狩猎,不料途遇刺客,你胸口中了一掌,几乎当场毙命。十名御前侍卫日以继夜,以真气为你续命,才把你从上林带回宫中。但你受伤太重,御医和侍卫都束手无策,眼见小命不保,我不得不用掉一枚金针,让华明救了你的性命。”
      刘缈停下动作,怔怔的听刘玄说话。
      “事后彻查,行刺的幕后主使是太皇太后——也就是咱们奶奶的近臣高烨,他想杀我,没想到天不遂人愿,我中了一剑,伤势虽重,但终究性命无碍。此案最后,不仅高烨伏诛,更牵连了数百名朝臣,多半是太皇太后的亲信。经此打击,后党在朝中的势力大受挫折,而太皇太后本人也因此病体沉重,第二年便龙驭殡天。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约就是这样。”
      “不过,”刘玄伸手扶住刘缈的后脑,压进自己怀里,嘲讽一笑,“其实这件事,就和芙蓉别院劫案一样,真正的幕后主谋,是我;而那些刺客真正要杀的人,是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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