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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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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飞奔,进了京城,城内虽然大道宽阔,但来往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马车只能放慢速度,缓缓行驶。孙国凌并不着急催促车夫,从怀里取出骨笛,反复把玩推敲。萧望月和何斌见他专心致志,也一语不发,生怕打扰了他的思路。
孙国凌正想的出神,车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抬起头,何斌已经撩开了车帘,只见前方街道上一阵骚乱,行人争先恐后的向道路两旁趋避,街边的小摊小贩可倒了霉,也不知撞倒了多少。
何斌眉头一皱,正要说话,耳边听见一阵密集的马蹄声,转角处十余名骑兵排成两队,疾驰而来,打头的是一名青年将军,一身玄甲耀日生光。他□□那匹白马也是神骏非凡,通身晶莹如雪,没有一丝杂色。玄甲白马相互映衬,更显得马上将军英姿勃发。这些人在大街上纵马横行,毫无顾忌,对自己造成的骚乱恍若不见。何斌是京城总捕,责无旁贷,双足一蹬,从马车中一跃而下,轻飘飘落在街心。那名将军见有人拦住了去路,一提缰绳,白马四蹄用力,腾空而起,轻轻巧巧的从何斌头上跨了过去。剩下的十几名骑兵齐刷刷一声呼喝,马队左右一闪,从何斌身边飞驰而过。犹如水流奔腾中遇到岩石,分流而过,随即又合为一股。
萧望月皱皱眉头,低声道:“是羽林云翼。”
与此同时,何斌也高声叫道:“羽林将军请留步。”
云翼听见何斌的喊声,勒住坐骑,回头张望一眼,在马上一拱手:“原来是何总捕头,得罪了。”左足在马腹上一点,又要疾驰而去。何斌身形急纵,掠到云翼身边,伸手挽住马缰,冷冷的道:“云将军,你得罪的恐怕不是在下。”
云翼一愣,环顾一周,心下了然:“他们损失了多少,下半日到羽林军营,照价赔还就是。我现在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他说完一抖马缰,何斌却紧握着并不放手。云翼脸色一变,兜头一鞭朝何斌打来,何斌左手疾出,一把抓住鞭梢。
萧望月见情势不好,羽林军和六扇门就要街头火并,连忙高声叫道:“云翼!你小子又在马踏京师了?当心我去皇上面前告你一状!”
云翼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萧望月,没好气的骂回去:“去啊,我怕你不去呢。”
萧望月听这话不对:“怎么了?”
“怎么了?”云翼哼了一声,“齐王失踪了。”
何斌想到上次齐王“失踪”事件的严重后果,顿时大惊失色:“又失踪了?不会……”
云翼脸色铁青,猛地一夺马缰:“放手!”
萧望月和孙国凌对视一眼,脑中涌出同一个念头
刘缈现在最想见的人是谁?
孙国凌“啪”的一拍车上的座椅:“去刑部大牢。”
孙国凌和萧望月急匆匆赶到刑部大牢,才发现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今天就没有一个闲杂人等出现在门口,更不用说进去探监了。萧望月失望之余也有些好笑,他和孙国凌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刘玄和其他人又岂能想不到?自然早就来查看过了。
孙国凌对刘缈的行踪并不上心,只要他不来捣乱就好。他本想再折回锦衣卫,转念一想,刘缈失踪,羽林军如此大张旗鼓的全城搜捕,锦衣卫自然不会闲着,程纲和罗运恐怕都不在指挥司。此时就是去了,也绝对看不到资料,只得悻悻然打道回衙。
他一脚踏入大理寺正门,一名文书立刻凑了上来:“大人,有人要见您。”
“谁?”
那文书犹豫了一下:“在书房呢,您去了就知道了。”
孙国凌见他的神色有些古怪,心里起疑,但并没有深究——此地毕竟是大理寺,点了点头,转身就走。那文书却拦住了他身后的萧望月:“萧大人,他说了只见孙大人一人,请您在外面等一会。”
萧望月盯着那文书,半晌,才一笑点头:“好。”
孙国凌一推开书房大门,就见正对着大门的一张桃木大案后面,一个人端坐在太师椅上,看服色是宫中的太监。面容却被手中高举的一本书挡着,一点也看不见。
那太监听见脚步响,慢慢的把书放下,露出一张雪白的脸孔来。他嘴角微翘,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但目光阴郁,看上去说不出的阴森,竟是齐王刘缈。
那文书挡了萧望月的驾时,孙国凌已经隐约猜到来人身份不凡,极有可能就是刘缈。但等真正见到这位三番五次忤逆圣意、抗旨不遵、好色无德、间接扰民、浪费国力——按他的标准来说完全够得上一脚踢到岭南就着荔枝啃老鼠的王爷时,还是微微一愣,片刻之后才想起行礼:“王爷。”
“免了。”刘缈的声音清淡,又带着点飘忽,孙国凌听在耳朵里,心头竟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这位王爷已经死了,此刻是他的鬼魂在说话。
刘缈露出若有所思的微笑,仿佛一眼看透了孙国凌心中所想:“孙大人,你可知本王为什么会来这里?”
孙国凌摇头:“不知。”
刘缈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一点:“你就只会说这两个字——进来说话,把门关上,这风吹的本王不舒服。”
孙国凌微一迟疑,还是依言进屋,反身关上大门。
刘缈伸手将桌上一只青铜香炉的盖子打开,原本一缕依依上升的青烟顿时浓密了数倍,室内充满一股极为清淡芬芳的香气。那只香炉是孙国凌平时常用的,但这股香气他却从未闻过。他吸了几口,觉得胸怀大畅,浑身软洋洋的极为舒服,想来是王府、甚至是宫里秘制的香料。
刘缈舒了一口气,朝右手边的一张椅子一指,示意孙国凌坐下:“其实孙大人心里清楚,本王来此,还是为了探监一事。”
孙国凌端立不动:“此事皇上已经……”
“你不必抬出皇上来压本王,”刘缈听见“皇上”两字,露出些微不耐的表情,打断孙国凌的话,“皇上只说孙大人领圣旨,有权阻止本王探监,那自然,也有权不阻止本王探监。”
孙国凌窒了一下,没想到这位王爷居然冒出这么一句似歪非歪的道理来。
“王爷应该早就明白下官的态度。”
“明白,”刘缈心不在焉的转动香炉,“你就是这点讨厌,开口《大宁律》闭口圣人言,全是大道理,没一点人味。本王今天不和你辩这些大道理,本王和你说小道理。”
孙国凌抬眼瞧着刘缈,沉默不语。
刘缈露出金字招牌的无耻笑容:“你的《大宁律》是大道理,本王的‘寡人有疾’是小道理。大道理是皇上拿来治国的,小道理么,本王一直拿来——治人……”
“治人”两字,刘缈说的极其轻柔,同时伸手在香炉上轻轻一弹,“铮”的一声,低回悠长,和着他呢喃耳语一般的声音,说不出的暧昧。孙国凌心里猛地一跳,双膝一软,坐倒在地。他心知事情不对,深吸一口气,想要站起来。此时满屋中都是香气,他这一下吸了不少,脑中顿时一阵眩晕。等视野再次恢复清明的时候,眼前只有天花板上粗大的房梁。
刘缈合上香炉,缓步走到孙国凌身前,蹲下,微微一笑,志得意满:“这‘软玉温香’是醉和春用的,据说是专门用来对付不听话的孩子的。”
孙国凌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丝毫不为所动:“王爷要做什么?”
刘缈捏住孙国凌的衣襟,歪了歪头,双目晶晶,透着几分天真无邪:“你不知道?”手往下一滑,孙国凌的衣襟被他拉开了一半。
孙国凌紧盯着刘缈,面色清冷:“王爷,此案疑点甚多。此刻下官正追查到关键的地方。王爷要是真的关心燕然,就不该在这时候冒失,免得落一个串供的口舌。到时候,有理也变成无理了。”
刘缈笑了笑:“孙大人何以见得,本王一定是要和他串供?”
孙国凌一愣。
刘缈缓缓拉开孙国凌的襟口,说话的语调声音和他的动作一样从容不迫:“本王到底做了什么,值得孙大人如此不信任?其实说实话,以孙大人天下皆知的‘酷吏’名声,还有本王对皇上的了解,倒应该是本王不放心你和皇上才对。”刘缈说着低下头,微笑着,缓缓逼近孙国凌的面孔,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
孙国凌只觉得眼前一双漂亮的眼睛不断放大,连上下两排长翘的睫毛和深深的双眼皮都看的清清楚楚,晶光莹然的琥珀色眸子里笑意盈盈,正中那深邃漆黑的一点却是寒光凝聚,萧萧肃杀之意犹如两枚银针,从自己眼中直刺入心底。他胸口猛地一颤,心脏不由自主的剧烈跳动起来,频率快的像是颤抖。
“人都说你是块万古寒冰,现在看来,”刘缈邪邪一笑,撅起嘴唇,朝孙国凌脸上轻轻吹了口气,手指也跟着不安分的动了一下,“也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嘛。”
这调情一般的“拷问”手段几乎让孙国凌晕了过去,他冷漠自持是真,可也正因为向来不喜欢与人深交,对这种亲密之极的肌肤相接才尤其的缺少抵抗力。偏偏刘缈又是个中高手,深谙如何整的人欲罢不忍欲生不能。他见孙国凌睫毛颤动,瞳孔微微放大,有些找不着焦点,知道他此时已经是心摇神驰。他趁热打铁,手指向里一探又向下一滑,掠过孙国凌的腰侧。孙国凌骤然咬住下唇,若不是他中了“软玉温香”无力动弹,恐怕已经从地上弹起来了。
“你不是真打算让本王在这里把你剥光吧?”刘缈偏过头,嘴唇凑到孙国凌耳边,悄声调笑。
孙国凌浑身一震,他这时被刘缈刺激的过头了,反而收摄心神、反照空明:“王爷要做什么?”
刘缈用的这等手段,一半是“逼供”,一半也是自身恶趣味在作怪。他见孙国凌神智恢复的如此快,有些挫败又有些扫兴,等听了这句问话,雪白的牙齿咬紧,竟显出几分气急败坏来:“做什么?不做什么!本王现在也——”一句话没说完,刘缈突然醒悟,连忙咬住舌尖。短短一瞬之后,他又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孙大人如此坚拒本王探监,难道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刑罚?”
孙国凌干脆专心致志的看着天花板:“用刑也好,不用刑也罢,都是下官职权范围之内的事情,不劳王爷操心。”
刘缈抬起身体,上下打量了一下孙国凌。但见他胸前衣衫半解,露出半边雪白的胸膛,以及一点隐约可见的深色,配上那淡漠冷硬的神色,真有一股让人忍不住想狠狠凌虐的清雅风致。他目光一转,见到他腰后露出短短一截灰白色的细长物体,顺手抽出,见是一支骨笛,也不以为意,看了一眼,就势放在一旁,伸手扭过孙国凌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脸上的笑容转成了几分轻薄浪荡:“好,我不管,我叫萧望月来管。”
孙国凌瞳孔猝然放大,随即变为正常:“萧尚书虽然轻浮了些,但从来不是公私轻重不分的人。”
刘缈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你还真是油盐不进。那好,我叫萧望月进来,反正这屋子里点了‘软玉温香’,他也只能和你一样,乖乖的任由本王摆布。你不妨在旁边看场好戏,如何?”
孙国凌自然知道刘缈所谓的“好戏”究竟何指,面色霎时阴沉下来:“齐王殿下,你虽然是今上胞弟。但随意侮辱当朝重臣,恐怕皇上也不会纵容。”
“原来如此,说的也有道理……”刘缈最后一字拉的极长,仿佛一边说一边沉思,随即眼睛一霎,笑的仿佛一只叼到了公鸡的狐狸:“倘若不是本王狎昵侮辱朝中重臣,而是朝中重臣侮辱本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