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仙本是仙》茶花煮茗

7、忆千年缘生不转

　　听罢，苏天凌的眸光颤了颤，不再说些什么。沈梦尘看向他，摆了摆桨，又继续道：

　　“于是他踏进了那座小城。

　　可是街上没有人，他走到桥边，看见桥的对岸生着一棵小树。那是一棵桃树苗。但却令他惊奇的是，白雪皑皑的世界里，唯独那棵树苗抽动着新芽，吐露着绿枝，在一串串冰凌里绽开一个浅浅的淡淡的粉嫩的花苞。

　　少年看呆了，看傻了，闻着那淡淡的花苞香，他怔住了。

　　恰在这时，耳边忽的响起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少年抬头去看，却见一位与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款款而来，他不知道那便是洛赋，只是抬头看时，便觉惊艳，眸光洒落在他身上，却移不开了视线。愣了一会儿，再去看时，只见他脚步轻盈，粉面含春，身着锦衣，头戴玉冠，外罩金蝶红绉袄，鬓别白珠簪凤钗，眉若细柳，眼似秋波。那少年看见了他，一双丹橙色的眸子里飘过一丝惊讶，在与他三丈之离的位置停了下来。

　　少年定定的望着他，二人就这样互相看着，也不说话。

　　片刻，空中缓缓飘落了细雪。洛赋回了神，忽的走上前，走到少年身边，弯腰，摘下一枝折香桃。

　　少年呆呆的望着他，看着他握起手中的桃枝，摇手一变，变成了一枝飘香的丹桂，递到了他手中。等少年回神，再次抬头去看时，那个锦衣少年已经不见了。

　　这就是塘桥桂留愿的故事。花神洛赋留下了一枝丹桂，后来，中元武神便握着这枝永不凋零的丹桂在满天盛开的折香桃下等了整整三千年。”

　　苏天凌瞳孔一缩，看着手中的桃花枝，忍不住转头望向沈梦尘。沈梦尘没有抬头，依旧缓缓拨着流水，那若有若无的浅笑在凌乱飞扬的青丝间飘动着，给人一种恍然的虚实不清的感觉。

　　“……中元武神……玉前吗？”

　　许久，苏天凌缓缓开口。

　　“对啊。”沈梦尘抬头，看向他，咧嘴一笑，道：“没有人再对他看过一眼，可是洛赋来了，送给了他一枝花，他记得的，永远不会忘记。”

　　说着说着，沈梦尘又笑了，这次的笑不同于上一次，却是这次的笑有一种不明意的玩味，只道：

　　“玉前为了洛赋赠予他的丹桂，在折香桃边一直守候着，一直守到折香桃长了叶，开了花，结了果，一直等到他有能力凌迟那个道士，一直到他杀人如麻，贬入中元间，一步步顽起。直到后来，他成为了中原武神，直到后来，他血书汉阴殿，化作凡人来到人间。他记得江州有一座花神庙，他记得桂塘桥有一棵折香桃，于是他守候在树下，一直等，一直等，等了整整三千年。

　　三千年后，洛赋赴命桂塘桥惩处当地的水仙花妖，匆匆路过桥边，无意间瞥见了树下邪魅无际的少年。停下脚步，再定神去看时，却见他着甲披坚，眉眼如画，乱发及腰，眉心朱砂一点，外罩红衣缎袄，内衬玉珠长袍，袍缘绣有太阴殿的烛龙暗纹，腰间哐啷挂着一串铃铛。再细看那指间，紧攥着一枝馨香四溢的丹桂。

　　那是一株丹桂！

　　洛赋怔住了，手中的玉佩掉在了地上。

　　玉前却是笑了，轻笑着走上前，站在他面前，捡起掉在地上的玉佩，同那枝丹桂一同放进他的手里，柔声道：‘前辈，我来找你了。’”

　　苏天凌怔怔的呆呆的听着，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花枝。

　　“说来也是怪，这以后啊，花神洛赋不论是走到哪儿，都能碰上玉前这个武神麻烦精。

　　实际上说来也不麻烦，就是每天早起后，洛赋都惊奇的发现，花神宫的一切都被打理的妥妥当当干干净净的，走到大门口去看，只见玉前一脸认真的在浇花，登时就惊奇了。见他起床了，还没等洛赋开口说话，玉前便拉着他跑回屋去，嚯难怪这武神一脸认真，桌上五颜六色摆着一桌的色香味俱全。

　　洛赋有起初些不好意思，更有些哭笑不得，后来想了想，也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好意罢，只好懵懵懂懂莫名其妙的坐下用膳。吃饱了正要起身去处理公务，那武神玉前二话不说给他抱起剑抱起花神令抱起洛赋就跑了出去。洛赋一脸愕然的问他要去哪儿，玉前咧嘴一笑，说陪他去处理公务。

　　你不是中元武神吗？

　　洛赋稀里糊涂的问道。

　　对啊。玉前笑了笑，搂着的他的腰又抱紧了些。

　　那你不去处理公务的吗？

　　洛赋又稀里糊涂的问道。

　　我不忙，你挺忙的，我帮你分担一下。

　　玉前一脸认真道。

　　洛赋忽的笑了，说‘小兄弟，我与你几面相识，何来这般熟悉？’玉前摇摇头‘前辈，我们认识很久了’

　　洛赋突然不再说话了。任由玉前抱着他，走遍三界五行天外之外，惩草怪巡天宴打理花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转眼间，三千年又过去了。有一天，玉前问洛赋‘前辈，能给我一个机会吗？’洛赋笑了，轻轻靠在他肩头‘你不是已经完成了吗’

　　说来也是有趣，又到了第二年，正是七夕之时，灯火满天，天上郎女踏鹊桥相会，天下玉洛行桂塘观水，他们在折香桃的花枝上挂上玉佩和红丝。后来，这个风俗便被人们所传说，一直沿袭了一万年。”

　　苏天凌微点了点头，兴许是明白了什么意思，再看看沈梦尘，却见这货不知何时一脸的花痴样，自我陶醉道：

　　“你可知玉前和洛赋大婚那日，三清殿里什么模样吗？满殿的桃花，满天的花火，光是大门口的一扇珠帘，上面的一颗珍珠便是三千两黄金，太有钱了……”

　　苏天凌神色平静，沉寂了一会儿，不温不火不冷不热毫无表情道：

　　“……你去过？”

　　“额。”沈梦尘突然回神，“哈哈哈”挠头干咳着笑，却是什么也没说。傻笑了一会儿，又一脸认真道：

　　“我来给你讲一讲他们大婚的故事……”

　　“不要。”

　　苏天凌面无表情道。

　　“哎呀，话说这武神玉前和花神洛赋大婚那一日啊，当真是……”

　　“不要。”

　　苏天凌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

　　舟船随水缓缓移动着，移到浅色的宽阔的岸边。沈梦尘不知何时拈起了那株桃花，抵在苏天凌清冷面容中的下巴上，邪魅一笑，歪过脑袋，玩味道：

　　“知道那个时候，玉前对洛赋说的什么吗？”

　　苏天凌大概是还没反应过来他的突然靠近，懵懂而青涩的颜容惊愣了一下，随即面色飘来几丝红晕，轻轻撇过脑袋。丹色的红唇微启了启，随即恍然而紧张道：

　　“……我……不知……”

　　沈梦尘轻轻一笑，俯身靠在他耳边，柔声道：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