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可待》苏荏苒

7、青丘相思

　　“轰隆隆，”已是四月的天气夜里响起了春雷，苏湮从梦中惊醒，又是那个梦境漫天的大火和深陷其中的女子。五百年间总是断断续续做着这个梦，只是都是同一个女子同一座宫殿。

　　醒来之后，她已经很难清晰回忆起梦里那个女子的脸，似乎她的脸精致美丽，火光里，熊熊火焰绕着她月白的罗裙翻飞，扑啦啦的拍打着，她用双手护住腹部，眼神倔强中带着微微释然。红莲直达云霄，最后一切归于黑暗。

　　透明的雨丝从窗口零星飘洒进来，打湿了桌上的宣纸，她从床上起来想去关了窗子，却感觉被什么缠住了袖子，回头看到原来是沐儿的小手拽着她的衣袖，香甜的睡着。她放轻动作把他的手从袖子上拿开，用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才刚刚碰到窗棂，只见一道白光从天而降落在不远处的林子里，一道堪堪落地接着又是一道，三道天雷劈下，前头的林子似是有火光渐渐亮起来，那儿有棵树整个儿着了起来。她活了将近七千年，小时候阿爹阿娘因着师兄们皆争气得很，便忽略了对她的督促，于是她大多数的术法都是能混就混堪堪过关的，就是推卦算事也是带了很大水分的。看今夜这三道天雷，想来青丘水波不兴地过了五百年，终于有什么灵奇花异草修成地仙了。想到这，她的睡意也就去了一大半，放缓了脚步走出屋子，走向浴火的那树。

　　苏湮走到跟前才看清——那是一棵相思子，瑰丽的火焰和凛冽的夜风中，树的精魂像是一只浴火的凤凰，流光掠影中火渐渐小了，原本茶色的树干变成了碧色，那树的精魂从树干中解放出来，一阵青烟过后落到地面上。幻化成一个年轻的女子，浅浅的流思发髻，火红的衣裙衬得她的肤色更加白皙。她对着苏湮盈盈下拜：“青丘山新近地仙相思拜见溟月神女。”

　　原来今夜天雷中应劫而生的就是眼前这棵相思子修成人形的女子，名唤相思。苏湮想到这偌大的山上除了侧侧和沐儿终于又多了个能说话的心里开心地紧。一时忘记，她刚受了天劫不应在雨中在呆着，最是应该修养的时候。忙虚扶了下唤她起身，一时间她没有住处，便将二师兄原先住的屋子腾出来让她先睡下。开始的时候她执意不肯，最后半推半就也就答应了，看着她睡着了。

　　她才回到自己的房间，睡梦中的沐儿唤着：“娘亲”又是一阵手舞足蹈，烛光下突然从沐儿额头反射出一点亮光，一闪而过，却晃到了她的眼睛。等她回过神来，定睛仔细找却找不出与平时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沐儿的小手又习惯性的伸过来抓她的衣角，就势一下子滚进她的怀里，小小的身子有着淡淡的桂花糕的味道，苏湮想到他每次对着侧侧撒娇讨糕点吃的可爱模样，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夜风把虚掩的窗吹开了一条缝，烛光在风中摇摆，她望着那闪烁的光亮渐渐除了神，总是在梦中出现的怀有身孕的美丽女子，到底与我有什么交集？沐儿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会不会是火海里的那个女子？当年在我昏睡的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向不理俗事的阿爹会从山脚下把沐儿抱回来认作外孙？刚刚我在沐儿额头看到的光点到底是不是幻觉？似乎在我失却记忆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很多的事情之间缺少了连接的纽带，总是有很多的疑问萦绕在脑海。像是一堆打乱的丝线，而她怎么都理不出头绪。

　　夜晚格外的漫长，她陷入自己的思绪中不得入眠。

　　与此同时，远在昆仑山的大光明宫里，在周围一片万籁俱寂中，南瓜大的夜明珠照得整个云浮阁分外明亮。正殿正中放置着一副水晶棺，棺前守夜的仙童已经忍不住沉沉睡去，而水晶棺中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原本散在馆内人身体各处的魂之碎片，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凝聚成一个强大的元神。随后水晶棺内的人，慢慢睁开了双眼，许是觉得水晶棺束缚了自己的动作，他凌空拍出一掌，竟然将棺盖生生排成碎片。巨大的声响惊醒了守夜的仙童，刚飞升不久的仙童受到了惊吓，吓得赶紧跑出去搬救兵，一路踉踉跄跄，不甚狼狈。

　　那人从棺内站起身来，理理整齐身上的衣袍，迈开步子向门外走去，夜色中他的衣袍随风舞动，突然夜空中一道白光闪过，落地处刚好是男子站立的方寸之地。想不到的是那人轻巧的腾空避过，在半空中现出真身，赫然是一条威风凛凛的黑龙。

　　而闻声赶来的龙君夫妇，刚好看到了黑龙腾空的那一幕，险些激动地站不住。黑龙在空中盘旋许久后，落回地面，重新变成了墨袍男子对着龙君夫妇缓缓下拜：“儿臣，玄君宇拜见父君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