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灼》盗文

1、心中有如来 无门为法门

　　平宁寺 春
　　“方丈，方丈------，大事了。”身着僧衣的年轻和尚踉跄往大殿冲，让正专心扫地的小沙弥挡了个正着。他急得往右过，小沙弥不识相的顺着他的脚步扫去，又是挡了他的路，一大一小似在玩老鹰捉小鸡。
　　“哎呀。”和尚气急败坏的推开一脸莫名的小沙弥，“一言，快让开。”随即促踏阶石，在门槛处又差点跌了一跤，狼狈的爬起手忙脚乱的进了经文朗朗，正做早课的佛殿。
　　还坐在地上的一言从未见过寺里哪位师兄曾如此慌乱过，稚气的脸上老气横秋般轻蹙眉头，爬起仔细的拍落着身上的灰土。
　　“请问，这位小和尚，净定法师在吗？”
　　一言应声抬头，是位贵气十足的中年老爷，后面还跟着好几位衣着鲜美的年轻少爷、小姐。恐怕师兄的异常就是为了眼前这群不知何方而来的客人吧。
　　礼貌行礼，“在，不过现在是经课时间，您不一定能马上见到方丈师父。”
　　为首的男子似能看穿他，陪笑的点点头，“在下是苏城‘无为庄’的大总管，罗劲。受高人指点迷津，特意为本庄的第十三代传承者来贵寺求福。若有打扰之处，还请贵寺僧友们多包含。”
　　一句说得滴水不漏，这回换一言讶异了，虽长年未出过寺，但天下第一庄‘无为庄’，他平日里也听师兄们说起过。传奇般的地方，他还以为是师兄们讲故事逗他乐呢，可怎么会来到这偏僻的边城小镇求福？
　　听那罗总管又接着对他说：“能否请您给我家小姐端些茶水来，路途遥远，只怕也渴了。”
　　一言回屋捧了碗温水，边走边好奇的向寺外张望。为首的男子接过，示意小沙弥随他而去。
　　还未出平宁寺的门槛，却见锦衣华服、仪态优美的少爷、小姐们，正集体向自己请安，着实吓了一跳。
　　罗总管垂视着他无意间的小动作莞笑，似在笑他的稚气，更似在安抚他的无知。
　　跟着男总管，穿过人流，止步在一辆系着二匹膘肥俊美的白马、八角翘檐各镶玲珑赤珊瑚如云龙纳珠样、车厢烙雕刻精美图案，垂叠着纱幔的马车前。车里钻出了位绾着两个发髻的少女，容颜可亲，莫约大他个四五岁。灵敏的接过罗总管手中的碗，再仔细聆听罗总管耳语，这才又钻进了帷帐里。
　　一言在心思忖着，她难道就是罗总管口中的传承者？要又听见纱幔帐后传来轻咳声，一声重过一声，下一刻就会咳尽最后一口精气般，一言惊心的盯着纱幔后的人影。
　　层叠纱幔霎那染了一块浓彩，一层滋透着一层，鲜红似血。
　　一个陶碗滚落在一言的脚边，磕裂了一角，他脸色苍白的遽退了一步，罗总管已顾不得主仆有别，慌得掀账跨进。
　　这是一言第一次见罗瑾清，她像被夺了魂魄的鬼娃娃。双瞳空洞、带着疲乏的眼圈，唇瓣凝紫、还沾着触目惊心的血渍，而脸色是映青的------盯着自己。
　　纱幔垂下，遮住了那份阴森。一言强要自己撇开头，可只觉一股冰冷由脚底板蔓延而来，好似她一直透过帷帐在盯着他。

　　在往后的七天里，平静里宁寺迎来它的鼎盛高峰。无数的贡品，数不清的香油钱，连绵不绝的木鱼，鱼贯的人潮-------骚动着僻远朴实的边城小镇。
　　谁又曾何时，见识这这等铺张又讲究的排场，四处赶上观摩，无不大开眼戒，奋亢、激动过后，便是无限的感叹：奈何同是为人，一是天，一是地，一是锦衣玉食、奢靡挥霍不眨眼，一是锱铢必较、起早贪黑难果腹啊！
　　“一言。"
　　“是，方丈师父。”见主持方丈叫自己，关了窗户，依偎在他身前。
　　“在想什么呢，师父叫你好久声了都未应。”
　　一言沉思许久未答，倒反问：“师父，您为何不出禅室呢？”虽是关了窗户，可断不了络绎不绝的经文木鱼声，哪怕是平日里最懒的师兄都卖力的在大殿咏经，为何师父要把自己关在惮室里静坐。他想不通，有贵客来他们寺里做法求菩萨庇佑，让他们这个朝昔要为是基本的三餐烦忧的小寺能香火不断，难道不好吗？
　　“你也觉得师父该出去吗？”话锋又踢回了一言身上，他默默的独自思考了片刻，憨实的答：“佛主若在心中住，无地域、人情之别。”
　　话中有惮，惮中有话。方丈一听，喜爱的对一言笑了：“盈着亏、满着损；得、舍，不过弹指之差，莫要执念，对佛主更要如此。”
　　一言懵懂的望着眼前让他一心崇拜的慈蔼智者，师父的话太深奥了，而自己又猜不透，似懂非懂，满脸的懊恼。
　　方丈见他这般苦恼，又换个方式道：“你相信凭平宁寺真的能给那位小施主带去平安吗？”
　　这回一言毫不犹豫的点头，响而亮的答：“能。”
　　方丈眼里是对一言的怜悯与疼惜，“去吧，给小施主送去本寺的净水，祝福她平安。”
　　一言原来懵懂、清澈的双眼，这时尽带恐慌，他心里藏着个小秘密，开始惶惶不安，一而再的止步不前，回头瞅着泛着疲惫的师父，欲说还休。
　　最终，还是替师父关上惮门。
　　他坚信平宁寺不但能给鬼娃娃带去平安，也一定能带给师父的。

　　一言双手捧着一碗水，细心的注视着碗里的水纹，缓慢的向厢房走去，思绪却不知跑到了哪去，罗总管跟师父谈起她时，他正伺候在旁边，零零碎碎也听了个大概------。
　　“小和尚。”
　　有人挡在他面前，一言抬起头视线越过眼前比他高出许多的人墙，厢房的门是紧闭着的。心里有些沉，抹不断她那是吐了一口血后的阴森的样子。
　　“方丈师父，要我送净水给你家小姐，保平安的。”是侍奉鬼娃娃的少女，那日匆忙见过，他记得了，平日里他的对人的记性可不太好。
　　那丫头盯着一言手中破旧的陶碗，眉头紧皱，“别费事了，我家小姐用不贯庄外的东西，端回去吧！”脏稀稀的，上次她还为了一碗水，让小姐呕了一口血，她哪还敢啊！
　　一言见她态度坚决，等了等，还是补充道：“这是寺里开光后的净水，会给你家小姐带去平安的。”
　　丫头又审谨的寻思了会儿，轻推着门让一言进去，不过比小姐大个三、四岁，也没什么可防的。“可是你硬要来的哦，小姐发起脾气来，出了什么事，罗总管怪罪下来，可不能让我一个担当。”
　　这一家人主事的全都姓罗，男女老少都有，不乏风姿卓越、巍峨非凡之人可偏偏独尊这不过是五岁的小女孩。
　　罗总管说她是无为庄唯一的正统传人，聪慧又可人，可怜自幼体质潺弱，父母又过逝的早，众人对她是百般怜惜，万般宠爱，不曾让她受半点委屈过。
　　奈何，一年前，桃花初绽。她因贪靓，夜里叫丫鬟挑灯赏花。子时才就寝，入夜后便冷汗淋漓，辗转反侧间是又哭闹不得。看过无数的名医，都说无大碍，喝些安宁药，多半好了。可都过了一年了非但没见好，反倒越发不可收拾，把一位原本粉雕玉琢般的人儿折腾成凹眼突腮的病鬼娃，倒不像似病了，更像似被什么脏东西跟着似的，使得夜里魂魄出壳，难以安歇。
　　“站住。”稚气的厉斥声。
　　碗里的水因突来的呵斥，愰动着。一言闻声止步，双手勒稳，轻嘘口气，险些要洒出来了。随声源处看，幽暗的青色，显得她得脸异常森冷，若不是她的双眸莹亮的透着生机，他还以为有谁在厢房里摆了个糊纸假人吓他呢！
　　不理她的大呼小叫，凭着记忆把碗放稳在桌子上，来到唯一能通光的窗前，毫不迟疑的推开窗门。屋外夕阳把天空铺衬成金黄色，如他预料的那样，光线能给人带来希望与勇气。
　　惹得床上的鬼娃娃剌耳的惊叫，把自己匿藏在被子里，看似受了多大的刺激。紧接着是连续的重声，被褥随着咳嗽声起伏着。
　　一言不忍，又把窗户给阖上，光线一点一点的流逝，最后滑过他平实的五官。
　　“你出来吧，我把窗户关上了。”他重新端起水，站在床前。
　　小头颅小心的探出，确定他没说谎，面无表情的便坐起，双手交叠于胸脯意，“谁要你进来的，出去。”
　　才五岁的娃儿，用大家族里特有的唯我独尊的语气，带着强势的命令口吻，尊贵的让人难忽视她。
　　可一言只是用同情的眼神默默的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把手中的水递给她，“是本寺的天光净水，能给人带去平安的。”
　　这仿佛是在挑战她的极限，非但不听于她，反而得寸进尺，挥手便要如法炮制初次见面般，让他的脸上尽是对自己的恐慌。
　　提气正欲怒斥，可无奈胸口岔气，随即又是重咳，一声沉过一声，似从心是深渊处旋上一股狂风要冲出，即使她紧缩着小小的身躯没命的哀号，这股邪气还在放肆。
　　“小姐~。”守门的丫鬟忍不住推开门缝，见小姐似缓过气了，本能的接过一言手中的那碗水，并又悄然的把门带上。
　　喝尽了，警惕的抬头凝视着眼角带笑的他，仿佛能刮一阵暖暖的清风。一只手还在轻拍着她的背。可她厌恶何任人用同情的眼神看她。
　　“你--------。”一言吃惊的迎视着正倔强的盯着自己的鬼娃娃，料不到她为何突然生气的把碗给砸了？他不是说了，寺里的器具不多了。
　　“喝了净水，佛主会保佑你的，不会再有不干净的东西纠缠你了，晚上你可以安心的休息了。”无奈只得弯腰把碎片拾起，寻思着能不能再粘起。
　　见她并不理自己，又缩回了被褥里，他也并无不满，“你休息吧，我走了。”

　　守门的丫鬟见一言捧着碎片出来，幸灾乐祸的吱笑道：“活该受罪，没伤到你吧？”
　　“你家小姐为何怕光？”他反问。
　　丫鬟耸耸肩，不屑与一言搭腔，可见他坚持的一直盯着自己，倒有些害臊，“干吗？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告诉你就是了。”这小和尚有一双很厉害的眼眸，不似庄里那些大人物紧迫般的锐利眼神，但也差之不远，他的眼神温和、清澈，却能让人有无地自容。
　　个把星期前，罗总管带着小姐，在一处废墟草屋里，找到了行踪缥缈的世外高人残懒真师。当时他正在用干牛粪考地瓜，他们这会人在草屋外候了许多，他根本不搭理，任凭罗总管一请再请也没用。
　　可等那地瓜烤熟了，他又喜开颜笑的主动招络，还把已熟的地瓜递到庄里能主事的大人们嘴边，在场的人虽心里厌恶，可为了小姐的怪病也都不敢吭声，掩面强食。唯独到了小姐嘴边时，她并没有半点勉强的意思，咬了一口，全都吐在了真师的脸上，吓得在场人都跪下了，但那真师不但没怒，反倒欢喜的笑了，说在场只有小姐合他意，并给小姐指引了迷津，就是平宁寺。
　　丫鬟越说越带劲，睁圆的杏眼儿，炯炯有神，倒是一言越发的皱眉。
　　“那个残懒真师你还别说，可神了，连小姐出生时那个大秘密都知晓的分厘不差，那可是除了罗总管与大老爷们外，知道的人都凭空失踪了。”丫鬟作了个斩首的吓人手势，成功的让一言后退了一步，勾起嘴角继续讲：“听说小姐出生那年，正是春季，满城的桃花迟迟未开。但小姐哇哇一落地，带动着一场春雨过后，苏城的桃花妖娆胜开，一夜间又全落了。当里庄主善还在世，这事被压制住了，可你去打听一下，背地里谁不知晓啊，就是惧怕‘无为庄’的势力，不敢人前讲而已。都说小姐是鬼胎，一出生阴气就吹煞了满城的桃花，因是夫人是死后才生下小姐的。”
　　她这边话还没嚼完，不知哪冒出来的罗总管大声厉斥：“喜儿，你又在胡说什么？”这声叫犹如晴天霹雳，吓得喜儿脸都惨白了，抖擞着干瘪的身板慌得叫：“不关我的事啊，是这多事的小和尚硬逼我说的。”指着一言，眼泪挂了下来。
　　那罗总管怒视着她，当着一言的面冷声警告：“要不是看你八字旺能给小姐带来喜气，你这么爱嚼舌根，早就拔了你的舌头，赶出庄了。一个出不了声的丫头，对小姐来说或许不是坏事。”
　　喜儿被吓得半个字都不敢吭，在罗总管的手势下，仓促的退下。
　　这罗总管对着他时，立马一改先前声色俱厉的狠毒，这会儿又是和和气气的笑着道：“听说，你给小姐送贵寺的净水来，有劳你了。小姐她------喝了吗？”
　　“喝了。”寻思又补充道：“下次，我还会送。”

　　每次，他都盯着她把净水给喝尽了，才放心的离开。
　　在他小小的心里，总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是个好兆头，佛主有一天会看到她的，也会看到他的用心。
　　她了逐渐不像先前那般排斥他，有次还主动跟他说话。她问自己的名字，可自己没有世俗中的名字，只有代表法号的称谓。
　　“一言。”他是这样回答她的，她看着自己许久后，“罗瑾清。”
　　罗、瑾、清。她的名字很好听，可让他喜悦的是，她终于相信了自己，平宁寺会带给她平安的。
　　但在他还沉睡时的第七夜，这一大家子悄悄的撤离了，带着她离开了。
　　清晨，一言端着水打开厢房里，人已经离开了。他知道，却想留住这份友谊，她是他第一位世俗中的朋友。
　　他们互相交换了名字。
　　再次打开窗户时，漫天的桃花飞舞，原来她怕的不是光，是人言可畏。
　　她什么都知道-------。

　　时过境迁，恍惚八年。
　　平宁寺非但没有延续昔日的风光，反倒越显凋零。
　　更显得八年前的那场空前的繁华，宛若一道余光滑过，黑暗往往来的更紧促。
　　这夜，窗外连绵细雨，下了快半旬了，寺殿里透着微妙的烛光，在这一片谧静佛门圣地里恹恹欲灭。摇坠在房檐珠帘间、绿荫陈垣周，朦朦胧，一男子在烛边静坐。
　　雨声细如私语，猛然闯入急促的脚步声，踏水嘈杂，敲门声惊响，“主持师兄，主持师兄，外头来了一群人说要见您。”小和尚约十二、三岁，正处在变声中。沙哑的喊声，犹如一把利刃，霎那划断这份难得的宁静。
　　窗外烛影恍动，寺殿的木门被推开，吱唔响，惊晓的檐前的春燕，乍醒。
　　“悟非，莫要急躁。”
　　“是-----。”
　　室里烛光柔和，正前方供着一尊朴实的泥菩萨，即无金钵，亦无红烛，只有一缕香炉正徐徐袅娜。一男子敲打着木鱼盘腿而坐在炉前。雪白的背影背对着小和尚，很年轻，并不受任何的打扰。
　　小和尚见到了自己的师兄，双手合十默敬后，正要启口，有位撑着一把油纸老者，两鬓斑白莫约五十中旬。站立在石阶前，并不在越前，反倒恭敬的垂首道：“深夜致贵寺打扰，还请您宽谅，并非老朽的意愿。若不是吾家小姐病危，急须借贵寺福地养身，老夫是万不得已，才出此请求。”
　　沉寂良久，檐前石阶上的年轻和尚，方含苞欲放笑道：“罗总管，许久未见。”
　　他记得八年前主持方丈莫约六十高龄，何如今音色清脆、秀亮如少年般悦耳？
　　阶石下的老者悄然的抬起头。
　　室里的烛光反映在檐前男子的素白的僧衣上，似若黄昏的晕光。淡然的笑容，似笑非笑。
　　那老者吃惊的仔细端倪着他。莫约十八、九岁，着实年轻；眉清目秀的，犹若远山青黛，自有一骨子的仙气。盯睛再看，颇觉得眼熟，这不是八年前给小姐端水的小和尚吗？转眼已这么大了！
　　“你是一言？”罗总管问。

　　两人移坐内堂。这时，两位丫鬟左右搀扶着罗瑾清缓缓迎来。一言见了她震惊的语不能言，八年前她也是有病在身，但双眸莹亮，透着生机。不似如今虽只是面带倦容，却给人感觉病若槁木。
　　八年前彻夜离寺，不是说好了，要好好的吗？
　　一言转过头用目光询问罗总管，后者哀伤轻叹，先让丫鬟们带罗瑾清去休息，这才娓娓泣道：“小姐的病是无望会有好的一天了，寒毒是有母体中携带来的，仔细调理本是该好的，可恨-----，可恨天意弄人。那年得到世外高人指点，来到贵寺，回去后是康愈了多了，天气好些时，还肯跟丫鬟们在园子里玩耍。”言语间罗总管老泪纵横，“这都得怪老夫的办事无能，几个月前小姐的药被人掉了包，竟没人发觉，空误了好几个月。到现今，每日渐败，竟连自理都不便了。”说罢，欲意屈膝，被一言扶起，“罗总管，你这又何必呢？罗小姐是病了，平宁寺也不是灵丹妙药，救不得人的。”
　　“老夫又何尝不知呢？良医、名医，哪怕是京城里的御医，无为庄都能百般设法给小姐请到。诊断的结果，都道没病，只是虚寒，好好调理就无碍。但你看小姐那样，你不信也得信啊！”
　　“她，到底被掉包了什么药？”一言敛眉问。
　　“只是寻常的几味药，一时让人察觉不出，照理不会让人有生命安危的。”
　　一言见他闪烁其辞，必定有不可告知的理由，也不再追问。
　　“恐怕难以从命，自净远主持圆寂后，本寺就已不复存在，也不再对外开放，更不会收留任何人。等天亮后，请低您带小姐离开吧。”
　　罗总管错愕，“这是为何？”
　　“是主持师父圆寂时的意思。八年前，贵庄给本寺遗留了数不尽的香贡，也给寺里带了人心杂念。几位师兄不甘清贪，里应外合把平宁寺洗劫的一清二净。师父也因此-----。”一言忽然止言，嘴角还是还着平静宁和的笑，必未因此让他丧失了信仰真理的能力。
　　对生活有了寄托，才能找到理由努力的活着。
　　这不就是平宁寺要带给小姐的吗？不放弃希望，能让她心絮平宁的安身养性。
　　罗总管摇头以对，“不对，平宁寺还在，只要一言你一日存在，平宁寺就还在。‘心中有如来，无门为法门。’老夫冒昧的问您：为何没有遵从师命到世间去历练，反而选择了留下来？”
　　一言缄默，凝视窗外，绵绵细雨似愁江，“即是天意，那是遵从佛主的意愿吧！罗小姐若真与本寺有缘，也是她个人的造化。”的确，他有心不让平宁寺亡。
　　罗总管寻思的悄睨窗边清雅的身影，心中又怎么会没底呢！“老夫明白，不管结果如此，无为庄的人，都不会再来打扰贵寺。”
　　平宁寺八年前的遭遇，他心底同情，但也只是同情。错不在任何人，只怨佛主收了人身却要不到人心。人有七情六欲，繁衍出贪欲，是自然之事。
　　怪不得任何人，无为庄只是提供了一个契机，善恶造化，只存心中。

　　夜里，当丫鬟再次扶着罗瑾清来时，一言已在等候着她。拿起签筒递给面露不解的罗瑾清：“八年前，你来到平宁寺，求得一支上上签，师父才破例让你入寺求福；八年后，你若能再次求得那支签，我并不能再拒绝你。”
　　当罗瑾清接过他手中的签筒时，一言刹那疑惑，她眼中好似闪过狡黠。柔眸立即垂视，苍雪的瘦脸，两颊都陷进去了，颧骨凸起，还是能看小时的模样。一骨子的潺弱病态，甚至在摇签筒同，双手还是不由的颤动，让人怀疑她是否有能力撑过这个月------。
　　竹签落地，一言俯身拾起，视之，侧首浅斜立在墙边的悟非，悟非接触到主持师兄疑虑的眼神，做贼心虚的垂耷着脑袋，一言无奈轻叹。
　　白签，无一字一句。
　　世上既有连佛主都不愿理会的事。
　　视线调回罗瑾清的脸上，见她笑了，一言讶异的看着她，后者摇摇头，紧随，一阵轻咳。
　　一言手上的竹签被心急如焚的罗总夺过，筹措片刻，望着一言，才欣喜的跪在菩萨像前，虔诚膜拜，“多谢佛主保佑，吾家小姐有救了。”
　　罗瑾清目光始终没离开过一言，嘴角的微笑似朵洁白的兰花，“我可以留下来了吗？”
　　“罢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早已不是昔日的五岁女孩了，“悟非，把我的床铺搬到厢房去，从今天起，罗小姐要住在本寺的禅房里，那里要更适合你静修。”
　　一言欲要收回罗总管手上的竹签，被瑾清抽去，“世上哪有空签，这签该是佛主赐给我的。”逐之，藏于袖中。
　　也在这夜，罗总管心里虽有万般不舍，也得信守承诺离开平宁寺。
　　此后，只有他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