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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做朋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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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短那年十三岁,她梦幻般跳级来到高一时,她的父亲也毫无征兆地死去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穿越了数十公里的泥沙路传到这里,她当时正在上着晚自习。老师急慌慌的让宿短接过电话,连一个中年的女人,都不忍心听这个残忍的死法。
父亲是因为半夜撒酒疯,跑到隔壁大家户的场院里,拿镰刀砍了老人家放在灵堂的棺材。在那后不久,老人家的大儿子把驴拉磨的绳子套在父亲的脖子上,像驴一样不停的拉着几十斤重的石磨,于是天不亮就被勒死了。
宿短从接起电话,到被塞上拖车来到乡下,都显出一副冷静的脸色,从她一步步从村口走向她被砸的破败的家中。一路来看热闹的村民都感到心惊肉跳。
高城那时十五岁,他随同他离婚回娘家的母亲来到南方,又颠簸了两天才来到这个偏远的山村。
他从小活在各种对军二代的过分“尊敬”中。无论在哪里做什么,身边的人总是和他保持着疏远,无论表现的多热情,也得不到回应。
他深被这种无力感折磨的同时,也感受到母亲对这段不痛不痒的婚姻,忍耐到了极限。终于在自己16年那年,他们挥手道别。
高城在村口下车时,宿短父亲出殡的棺材正抬着走过他跟前儿。
他从极不认真地队伍中,一眼看到了那个穿白衣的女孩。
那个女孩看上去比他还小,手里揣着一张黑白相片,像是她的父亲。
“真是可怜,高城啊……”身后母亲拉扯了他的衣角。
他抬头望了望远去的锣鼓喧天,白花花的纸片撒的过路都是,他却只感到了一群人的冷漠,和一个人的悲伤。
“哦,她啊,你别和她玩......”
“她不是我们这的人,她只是回来守孝,过段时间就会走的,我们没有人喜欢她。”
高城和村里一些顽童在河边打水飘逐渐熟悉起来。他弄清了那个女生,叫宿短,村里的小孩都嘲笑她是因为宿命就说她活不长,所以就叫宿短。
他那天抱着米缸去街口张奶奶的米店,过路碰上这个短命的人,她不知道拿着一根细木条干什么。
后来他回来,才知道那个女生拿着木条打了几个同龄的孩子,其中就有告诉自己别跟她玩的孩子。
高城又一次看到了宿短在几天后。不过这一次,他自己被扯了进去。在村长家里,那个被打的孩子为了证明自己是无缘故被宿短揍的,他把高城扯了出来。
孩子父母凶神恶煞地看向他,几乎是逼问的语气:我家孩子没说那个死短命的坏话,对吧。
高城余光看到宿短一个人站在人群的另一头,衣服拉胯,头发也被拽散开,神情却没有慌乱,同时也在看向他。
“他说了,说宿短坏话了。”
高城说完这句话,那些旁观的家长脸色一变,不过很快又重新开始对宿短的批斗之中。
这场闹剧的结局就是,那个小孩带头孤立了他,宿短没有对他表明感谢。
过了几天,他忍不住去到小河边一个人打水漂,遇到了宿短。
宿短穿着碎花的上衣和干净的牛仔裤,头发没有像其他的孩子那样脏成一丝一丝的枯草,油亮亮的被红绳盘起高高的发髻,她的皮肤也没有晒伤的痕迹。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村里的女生讨厌她了。但,为什么连男生也不愿意和她玩呢?
“喂,宿短。”宿短背着他在拾捡石子。
“嗯,”她没有回头,“怎么了,高城。”
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这是来这里之后,除了母亲外第一次听到普通话。
“你怎么知道我叫高城。”
“呃,我爸葬礼那天,其实也邀请你家了,”宿短回过头,淡淡的冲他笑,“可是你没去。所以我记住你了。”
“我为什么不知道?”
“逗你的,我们两家根本不认识。我是那天,那个小屁孩找我麻烦,听到你的名字的。”
“因为那事儿,我也被孤立了,”高城嘟着嘴笑,“那,我们就一起玩儿吧。”
“我在这里呆不久,所以,他们怎么对我,我都可以忍,但只要不嘲笑我太过分,我可以离他们远点。不然,挨骂挨打也要还手。”
宿短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高城。这个人个头明显冲出来同龄人一些,肤色暗暗的,眼睛在阳光下是很好看的琥珀色,和她一样,说普通话。“如果你要在这里生活很久,我建议你,不要跟我做朋友。总有一天,我会抛弃这里所有人离开,你不一样,你会一个人,代替我现在的位置被孤立下去。”
“我话都说出来了,”高城不理会,“让我怎么收回去?再说,我也不屑于和那些见风使舵、耳根子软的人做朋友。”
“想好了?”
“我叫高城,刚满15岁。”
“宿短,13岁。”
“你比我小?”
“我明年就会离开的。”宿短没有回答,“还有几个月了。”
“去哪里?”
“回去读书。”
“这里不好吗?”
“不好。”宿短眨巴眼,“你呢,总会走出去吧。”
这句话把高城堵得哑口无言。他的父亲曾在离开前塞纸条给他,说哪天一定会带他离开这里,他没有把这一切告诉母亲。说不定哪一天到来的分别,又将他带离去哪里,他从来没敢想。“会吧。”
直到那年过年,宿短就一直待在村子里。尽管她不去学校上课,但仍然能看到她靠在院里的树下面看着比高城高一级的书。她偶尔搭理一下高城的约伴,更多时候她会拉着他看书。
宿短讲题讲的卖力,高城却没有很注意听。他会自制很多乐子来干扰宿短,比如那天的弹弓,后来的木箭和木枪。
高城喜欢蹦跳,每天他都会不厌其烦地拉着宿短到处溜达。
宿短有时会忍不住问他:“你以后可以试试不读书了。”
“不读书我干嘛呀?”
“往别处发展吧,比如.....参军。”
宿短第一次提,换来了高城很长段的沉默。他没有回答,朝着水泥路的尽头,越跑越起劲儿。
宿短高城在的乡村,交通闭塞,早早被时代发展抛至最后。因此这里仍然保留着许多传统——糟粕的、本真的。
“我第一次在这里过年。”高城挎着二八自行车,“听说这里过年放孔明灯哎!”
夜色已经深了,可宿短仍能看到高城眼中闪耀的光点。“对啊,放。”
“我还没放过呢,你教我吧。”
“我也没有放过。”
“那就一起吧,最好放那种可以写下很多字的大灯,我愿望蛮多的。”
“那种很难放的,”宿短无奈的补充,“你最好浓缩成一个。”
高城纠结的揉了揉眼,盯着自行车的铃铛看了好一会儿。“我尽量。”
比起高城的盛不下,宿短则是挤不出。她原本没有为这件事思考很多,毕竟她满心都在想着,怎么找一个契机告诉高城,
自己过年后就离开了。
虽然一开始和他挑明了,自己总有天会离开,但他总是嘻嘻哈哈地略过这个话题,宿短也没有真正思考过离开的样子。
放完孔明灯再走吧。
宿短对着自己说。
哪怕自己的人生说不出一个能称之为愿望的想要得到。
高城那天买了一个粉色的孔明灯。宿短挑在养鸭的大坝上放。
(未完,下一次更新在十一,本人三星期封闭式培训去咯。一定会回来更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