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程》默啃猫

31、第三十章

　　“我说老哥，你不至于吧，还高度机密嘿，教授那边请好假了？”夏风快步跟在严劭身后走着，边走还边吐槽，“是不是你们这些小情侣之间就喜欢搞这些小情趣啊？我不告诉你，你不告诉我，我就是要给你一个惊喜……”

　　严劭突然停下，夏风低着头猛地撞了上去。严劭回头对上夏风恶狠狠的目光，甩给夏风一个白眼。

　　“可你这提前一天回去也太多了吧，也就是你，教授不说你，要换做别人，肯定不知道要被怎么处罚了。”夏风继续无所畏惧地絮絮叨叨。

　　“反正我都想好了，美国就不去了，在国内一样的。”严劭嘴角一抹笑意。

　　“切，你不就是为了时七嘛。说真的，你们俩就打算这样过一辈子了？”

　　严劭看着他：“不然呢？”

　　夏风也是无话可说，只好附和道：“你们开心就好。”

　　严劭除了早上照常和时七通了通电话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时七了。也不知道时七在干什么，刚想掏出的手机又被塞了回去。

　　此时，不知道严劭秘密回来的时七正准备去给严劭买生日礼物。时七一圈逛下来，到最后买好了礼物，严劭差不多也到了。

　　严劭一下高铁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家里，回到家却发现时七不在家，于是他把行李放在家里就出去找人了。

　　严劭：不能打电话，千万不能打。

　　严劭想了想时七说程叔回来了，说不准去程叔那边了，那既然要去程叔那边找人，肯定会见到程叔，自己穿成这样可不行，得换一套好一点的。

　　于是严劭又匆忙回了家去换衣服，相当于是第一次正式地见家长了，上一次见程叔还是在跆拳道馆那匆匆一面，这一次一定要好好表现。

　　严劭问了几个当地人，绕了好久才绕到程叔的书店，外面根本看不出来是个书店，很容易忽视掉，除了门上的牌子。

　　书店大门紧闭，里面没有灯，看起来像是没人的。

　　严劭：难道出去了？

　　严劭在书店周围转了好几圈，没见着一个活人，这才翻出了手机给时七发了条消息。

　　——在家吗？

　　但是等了很久，时七一直没回他。莫名的不安感又升了起来，严劭脑子开始混乱，四周张望了一番竟发现周围的环境是多么的陌生，自己好像是第一次来到陈家巷，第一次来到时七生活的地方。

　　严劭又想到时七会不会现在回到了家里，于是收了手机赶紧又离开了。

　　书店的二楼，没有亮灯，从外面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样的。窗边站了一个人，手上夹着烟看着窗外。那人看见严劭在书店门口来回徘徊，却又不敢上前来敲门，只敢四处张望，嘴角上添了一丝笑意。

　　程叔把烟在烟灰缸里捻了捻，坐回凳子上，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纸开始写起什么东西来。

　　时七从西区回来就感觉一直有人跟着自己，他故意没有走平时走的路，穿过几条偏僻的小巷，再绕了几圈，后面总算没有尾巴了。

　　时七正松口气走出巷子时，却发现刀疤脸带着两个人堵在前面，他一出巷子就被逮了个正着。

　　“这么着急去哪啊？”刀疤脸手上的棍子一上一下的晃着，时七被另外两个人逼到了墙角。

　　“我，我回家。”时七赶紧说道。

　　“啧，袁叔说的没错，你果然越来越不老实了。”刀疤脸冲那两人打了个手势，时七的肚子就猛的一阵收缩，感觉胃都要被打出来了。

　　那人还要打第二拳，时七赶紧大叫道：“我错了！”

　　刀疤脸示意那两人等一会儿，自己走到时七面前，按住他的肩膀问他：“你错哪了？”

　　“我不该……我不该……”时七颤抖着说。

　　“嗯？”刀疤脸按住时七肩膀的手力气越来越大。

　　“我应该，我应该赶紧骗了钱就走的，我原本可以很快完成任务却拖了这么久……”

　　严劭转过路口，就刚好听到这一句。他听得出来是时七的声音，探头出去看果然有几个人挡在时七面前，正想冲过去救人时，却听到了下面的话。

　　“我不喜欢他，我接近他就是为了骗钱，真的，我，我保证，马上就可以成功了，真的……他马上就要去美国了，我和他不可能再在一起的，很快，很快就可以了……”

　　严劭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位了，鼻腔，口腔，胸腔都在充血，好像气一松就要爆出来一样。他手扶着墙，震惊地盯着离自己不到五六米的地方，时七振振有词地对面前的人说，从时七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愧疚和犹豫，好像真的是在做任务报告一样，很坦然，很理所当然。

　　严劭感觉自己好像耳鸣了，什么也听不见，时七的声音第一次这么刺耳，想刀一样刺进自己的心脏，让自己瞬间布满伤痕。

　　“你这么说，就不怕他伤心？”刀疤脸一脸嘲笑地俯视时七。

　　时七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严劭知道的是什么，无论自己在他心中是什么形象，他都绝对不能让袁叔找上严劭，他一定要让严劭在袁叔回来前走，无论用什么方式。

　　“那又怎样，做我们这一行的本就没有心，他只不过是碰巧被我遇上，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人。”时七继续淡定应答。

　　严劭的手紧紧攥成拳，表情冷到极致，如果夏风在这，就会发现自己绝对没有见过严劭这么可怕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把挡路的人撕成碎片。

　　“这是什么？”刀疤脸从时七的口袋里摸出一个银白色的钥匙扣，时七立刻本能反应要上去夺，却被刀疤脸一下子躲开。

　　“呵，看来是他送你的吧。啧啧啧，还真是精致的玩意儿啊。”刀疤脸把钥匙扣套在手指上转啊转，时七奋力的挣扎着，眼里的怒火就像要冲破牢笼的野兽一般，死死地盯着刀疤脸的手。

　　“看来你还是很在乎他的嘛，要不什么时候请他来家里喝口茶？袁叔会好生款待他的，说不定人家比你有用，会成为袁叔的得力干将。”

　　“不要！我，我不要了，这个钥匙扣我不要了，你拿走……我不要了……”时七毫不犹豫地大喊出来，带着哭腔的哀求一遍遍地把诛心的话刺在严劭身上，严劭看着那钥匙扣被刀疤脸攥在手里肆意玩弄，就像自己的心被人踩在脚下肆意践踏。

　　那一刻，严劭感觉自己的心死了。所有的幻想，到头来都是谎言，从一开始就是。是不是从自己救了时七的那一刻，自己就已经入了圈套了？那些看似的巧合，都是刻意的安排，难怪时七从来不说自己的生活，每次都是用各种话题来搪塞。

　　一个犯罪集团的小孩，当然不敢说自己的经历。一个从小谎话连篇的小孩，到底有哪句话是真的？严劭以为自己可以共度一生的人，到头来是个骗子，还把自己骗得团团转，让自己心甘情愿地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如果不是今天自己碰巧撞见，自己又要被骗多久呢，难道真的和时七说的一样，等自己出国后吗？那也快了，果然是到期了啊。

　　他原本以为时七是赤脚踩过荆棘却依旧手捧玫瑰花的人，但他忘了，玫瑰花也是带刺的，每一个接过它的人都要万分小心，否则，被那些隐藏在花瓣下的小刺刺伤了，流出来的鲜血可是比花瓣还要鲜红的。

　　他不恨时七，他只恨自己，他恨自己的单纯，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愚蠢。他实在不愿承认自己被这么一个小孩骗了，还骗得如此心服口服。

　　严劭摔门而入的时候脸上的青筋还没有消下去，他是一路跑着回来的，后面的话他没有再听下去，他怕自己再听下去可能可以直接被送进急诊室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赶回来的时候就快五点了，现在已经错过了晚饭的时间。他一个人躺在沙发上，放空地看着天花板，许久后，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夏风。”

　　“啊？你咋了？什么声音这个样子了？”夏风那头闹哄哄的。

　　严劭没理他，自顾自说道：“跟教授说一下，我去美国。”

　　“啊？咋又……”

　　严劭把电话挂断了，继续躺在沙发上。骗钱是小事，欺骗感情严劭就忍不了了，他对时七付出了这么多，把自己的所有，自己的一切全都给了时七，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好隐藏的了。

　　真是太傻了，难怪时七这么极力赞同他去美国，是不是自己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了？到了美国就管不了时七了？到时候时七再随便找个借口分了手，就什么都结束了。

　　严劭想着想着，突然，门开了。

　　时七进屋打开灯，一脸惊愕地看着沙发上躺着的人。

　　“你，你怎么回来了？！”时七刚刚的惊魂还未定，随便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回了家，结果一回家就看见严劭倒在沙发上，心里真是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愁苦。

　　严劭冷眼看着他，没有说话，时七被他的眼神吓到了，以为他是遇到什么事了，就赶紧跑过去想要安慰他。

　　“怎么了？怎么提前一天回来也不跟我说？谁又惹你不高兴了？”时七还是那招牌的笑容。原本可以融化冰山的暖阳这一刻成为点燃导火索的火种，严劭只觉得时七的一切都变得刺眼。

　　“我给你买了生日礼物，你看。”时七说着就从包里拿出下午买的小球给严劭。

　　时七的手一碰到他他就一把甩开了，小球被摔在地上，里面的金属小人偶掉了出来，时七不知所措的看着他：“怎，怎么了？”

　　严劭站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时七，时七从没见过这样的严劭，像一个冷血杀手一般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自己猎物。

　　“你心虚了。”这是严劭开口的第一句话，时七听得云里雾里。

　　“啊？”

　　严劭没有给他喘气的机会，直接把人按上了墙，他不信，他见到了时七他又不信刚刚自己听到的了，他要时七亲口承认。

　　“你说，你不喜欢我，你说，你接近我是为了骗我的钱，这些都是你说的，是不是？”严劭死死咬着牙关，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喉间挤压出来，在时七听来既熟悉又刺耳。

　　“你，你在说什么啊？什么骗钱啊？”时七开始慌张了起来，为什么严劭会知道？

　　“不用再装了，我送你的钥匙扣，你给别人了是不是？”严劭的目光紧紧锁在时七的眼睛上，不曾移动。

　　时七大脑嗡了一下，他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颤颤巍巍地说：“你都看见了？”

　　严劭冷笑了一声：“装的很辛苦吧？每天陪我演戏很累吧？”

　　时七的双手被严劭死死箍住，冷汗顺着头发丝滴进眼睛里，一阵刺痛。

　　“你告诉我，我听到的是假的，你是真的喜欢我的对不对？”严劭的眼神变了，变得苦苦哀求，变得弱小无助，好像只要时七说一句“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听到的都不是真的”，他就可以什么都不计较，什么都不在乎。

　　但时七没有，时七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不能说这些话，自己一定要把严劭逼走，尽管他可能会记恨自己一辈子。一切都怪自己，从一开始就是自己出卖了严劭，自己为了活命，一次又一次地拿严劭当挡箭牌，严劭从一开始就是无辜的，至始至终，可恨的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时七以为自己可以解决好这一切，找个理由搞到几万块钱交了差，还可以跟严劭当普通朋友。但他没想到自己会喜欢上严劭，还会真的和他在一起。所以终究是自己太天真，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袁叔。

　　但是无论他做什么，都对不起严劭，严劭一定被伤的很深，自己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来弥补他，但为了严劭不被袁叔迫害，为了让严劭逃离这里的一切，就算背叛严劭，背叛袁叔，也绝不能心软。

　　“我说的是真的。”时七冷静了下来，慢慢抬起头，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害怕，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你听到的都是真的，我不喜欢你。”

　　“从来没有？”严劭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从来没有。”时七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定力才让自己没有崩溃，甚至没有流出一滴眼泪。

　　但严劭哭了，这是时七第二次见到严劭哭。严劭把手松开了，慢慢往后退，撞到了茶几也没有反应，好像身体早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最后一根稻草没了，严劭也彻底垮了。

　　“为什么？”严劭自知这句话问出来很傻，但他还是想要问。

　　“因为，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这才是我生活的环境，而你什么都不懂，你不懂我要如何生存，不懂我这些年经历的都是什么！”

　　时七的心如刀割，他不需要提醒，自己进了主卧，把自己的衣服和贴身物品全都收拾好。他不敢哭，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他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想快一点逃离这里，但手抖的实在没法拿东西了，逐渐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时七拎着自己的行李包走了出来，他不敢去看严劭，直接走向了大门。

　　“你赢了，我输得心服口服，你想要的多少钱，我给你。”严劭的声音在时七的手搭在门把手上时响了起来，没有丝毫起伏，没有任何情绪，一如死水一般。

　　时七抖了一下，他满脑子都是：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但他却什么都不能说。

　　时七打开了门，关上了门。

　　时七快速跑下楼，犹如死尸一般行走在马路上，手上的行李包一下一下地拍打着自己的腿。街上的鸣笛声和路灯仿佛在审视自己一样，把自己肮脏的内心剖开来展露在世人面前。

　　“严劭……严劭……严劭……”时七边走嘴里边念着，声音小到只有自己听得见。走了没多久，时七就看见一个漆黑的小巷，只容得下一个人进出。

　　他躲了进去，坐在发臭的垃圾堆上嘴里还在不停地念着：“严劭……别走……”

　　念着念着情绪就愈发崩溃，眼泪如开了闸的水龙头一般怎么也止不住，他不破碎管不顾地哭喊道：“不要走啊严劭……严劭！别走啊……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走好不好……别走好不好啊……”

　　时七突然想起了什么，慌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的钥匙扣。

　　“钥匙扣，钥匙扣我给你捡回来了，你看，它还是完好的，我给你擦干净了，你不走好不好？”时七拿袖子反复地擦着钥匙扣。

　　银白色的钥匙扣反射着光芒，像月光一样纯洁，像严劭一样美好。这是他们最单纯的爱情，只有他们，无关任何人，无关任何身份，只有两个人最纯洁的爱。

　　但这一切的美好都被自己毁了，从一开始就被自己毁了。

　　严劭走后，刀疤脸把钥匙扣扔在了一旁的垃圾桶里，时七趁他们全都走了以后，才把垃圾全部倒了出来，找了半天才找到的。

　　“严劭……严劭……我喜欢你啊严劭……我真的很喜欢你……对不起……”

　　时七紧紧攥着钥匙扣，回头望了望身后的马路，想着严劭应该已经死心了，这下可以顺利地去美国了，心里就多了份安慰。这个钥匙扣，他和严劭的爱情，只有他自己知道，也只有自己能够守护，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把它松开，也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它。

　　这一夜车水马龙，马路上的车格外多，强光四射，鸣笛声交错着响彻整个陈家巷。巷子里连野猫都不出来活动了，原本窸窸窣窣的垃圾堆里，老鼠也都躲回了窝。整个陈家巷被嘈杂的马路包围着，显得愈发安静。

　　一场谁都没有料到的大事正在酝酿着，小巷里快速闪过几个人，低着头戴着黑帽，谁也认不出谁。

作者有话说

　　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