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荀赛馔的父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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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透过窗棂落在床脚，随时间推移渐渐挪至床面。纤瘦的少年环抱枕头侧卧在床中央双目紧闭，眉间皱成“川”字。他脚边面孔稚嫩的幼童蜷着身子几乎要掉出床外。
相传一月是“神”弟弟诞生的月份，教廷会希望学校放假。而这一任的校长——不，在教廷倒台前每一任校长都是教廷的人。
无论他们有什么用意，对学生来说有一个月的假期总是开心的。哪怕是荀赛馔平时也不会在放假的时候和自己过不去，他从来都不介意睡到自然醒。
可惜，现实和柠檬一样难吃，恬静的氛围总不能长久。荀赛馔悠闲的早晨结束于丫鬟雀儿的尖叫和他贴身女佣的抽泣声。
外面吵吵闹闹的，雀儿又在拿荀赛馔的佣人出气，没有丫鬟端洗脸水，荀赛馔不满地咋舌，咬牙给自己和奇玉各扔一个清洁咒。
打理干净后疯丫头看着前几世谭石溪带出来的那么标致。在外的流浪让阳光给她镀上一层淡棕，小狼崽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缩在过大的手织毛衣里。奇玉不声不响躲在角落观察荀赛馔的动作，一双眼睛活的像能说话。
正打算换衣服的荀少爷察觉到她的目光，抬手拖着下巴上下打量她一番，招手叫奇玉到他跟前。到底还是个孩子的奇玉没有后来那么不好相处，看见荀赛馔叫她还真走上前。荀赛馔捧起她的脸仔细端详，很快笑了，“真丑。”
奇玉，陷入沉默。奇玉搭上荀赛馔的肩，她为狩猎留长的指甲扎入荀赛馔的皮肉，让他像其他那些被狼捕食的动物般无处可逃。捕猎是狼崽子的本能，奇玉很擅长运用她的尖牙。
颈动脉附近是是熟悉的啃噬感，狼崽子留了力气，尖牙划过皮肤没昨天那么痛。奇玉抬起头来，盯着他看。挡住右眼的刘海被她别去耳后，露出后面黑褐色的眼眸。
不应该。
她的右眼应该和左眼一样，是湖水般沉静的祖母绿。
在血缘至上的伯里曼大陆，异瞳并不罕见。曾经有一段时间，还有人鼓吹异瞳者代表了两个家族的荣耀。可惜时间证明异瞳者比常人更容易具备先天性的视听障碍。
现在荀赛馔开始担心他费心思拐回来的奇三小姐是个废物，他相对熟悉的那个奇玉是谭家大少爷找来的替身。
“哼。”奇玉从鼻腔中挤出冷哼，甩开荀赛馔回到角落发呆。荀少爷走到她身旁，奇玉还别过头表明了不和说她坏话的人对视。
荀赛馔抓着奇玉把她拖到衣柜旁，从最下层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木箱，里面是一些他小时候的衣物。奇玉生的矮小，荀赛馔七岁时的衣服套在她身上刚刚好。
奇家都是讲究人，奇玉赖在镜子前还不走了，她低头拉起衬衫前的绣花磕磕巴巴得念上方的字，“yi，砚云。”
荀赛馔皱眉，不赞同地摇头。他轻拍奇玉肩膀警告：“不要在外面说这个名字。”
奇玉瘪瘪嘴没把他当回事，“比咕噜噜好听。”
那可不。
荀赛馔心一横，板起脸厉声呵斥：“奇玉，注意分寸。”
奇玉眼睛眨巴眨巴瞬间蕴满水雾，泪在她眼里打转儿，小丫头咬着下唇像是要哭。
荀赛馔开始慌了。
他才意识到奇玉将会是个女孩子。
女孩都会是什么样的来着？荀赛馔活了好几次因为本性难和他人共情，几乎没把什么人放在眼里。更不要说揣摩女性的心理。
养尊处优的少爷最常接触的贴身女佣性格怯懦内敛，行事寡断，总被雀儿欺负，很容易会哭。后来荀家没落，他在逃过程中遇到的女性大多都很容易因为贫穷和令人绝望的丈夫掉眼泪。
荀赛馔自认和奇玉不熟，他看不惯奇玉目无法纪也琢磨不透她的心思。
如果她哭了，那场面一定会非常难堪。
荀赛馔在心中祈祷：赶紧的，谁都好，出现在这里哄哄孩子吧。而他万万没有想到，推门进来打破现状的是他的父亲大人。
荀赛馔的父亲带着一阵风来，他身上有股奇怪的魔药味，像是栀子花，闻着还有点苦。他扫视房内，跨步走到奇玉面前精准得拧上她耳朵连拖带拽把她丢出荀赛馔房间。奇玉低头嗅他长袍上的味道，轻轻“咦”一声，费力地仰头去看荀父的脸。
荀赛馔对奇玉走失的内情略有猜测，终是不忍。他拢着袖子跟去走廊劝二人，“父亲！您不可迁怒于她！”
听见动响雀儿领头，能见着荀父的下人几乎都在简单的行礼后告退，剩下荀赛馔贴身的佣人在原地抹眼泪。
奇玉眼睛猛地瞪大，一拳砸向荀父侧腰。荀父伸手做挡，怎知奇玉要的就是他松手的间隙。奇玉贴着荀父绕到他背后，双腿蹬地高高跃起尖锐的指甲眼看即将划开荀父的喉咙，后者却突然消失。奇玉扑了个空四肢着地后极快抬头四处搜寻。
荀赛馔感觉一双手搭在他肩上，是父亲。奇玉很快注意到这边深吸一口气，像离弦的箭般冲来，“是你！”
荀父若有所思，他揉了揉自己儿子的脑袋低语，“看好了，我只演示一遍。”
“您不能杀了她，神会生气的。”荀赛馔仰头焦急的提醒。父亲失笑，“神不爱我，我又何惧于她？”他抬手指向奇玉，后者察觉不妥极快的侧身仍然被削掉半边肩膀。
“唔。”奇玉看她悬在空中的右臂毫不留恋地跳下楼和荀父拉开距离——不她的目的不止是拉开距离，还有挟持人质。
她的手刚接触到佣人的头巾，那佣人保持着逃跑的姿势头身分离。
“父亲？”
荀赛馔大骇，不可置信地去拉荀父衣袖，可他伸出的手接到的却是佣人的脑袋。
其实一直有一个传闻。
十年后离奇死亡的奇家主和他夫人是被荀赛馔的父亲杀害的。
因为只有他才能轻而易举的把人的手脚接到不该出现的地方。
就像现在这样。
荀赛馔捧着人头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想不起这丫鬟叫羌笛还是叫馅饼。
他张着嘴，和丫鬟呆滞的眼睛对视，叫不出任何东西。耳边是奇玉对他父亲的叫骂：“荀尚风！死。”他下意识寻声望去，看到奇玉闭上了眼睛。
她在感受。
谭石溪说过，奇家的人闭上眼睛时能够在短时间内预测出即将发生的事情。
“左上。”
她说。
荀父冷笑，他牵着儿子走到二楼栏杆边居高临下俯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奇玉后仰消失在原地，又在几乎同时出现在荀父面前，左手撑着他的肩往后翻转，跳远拉开距离。
她从荀赛馔父亲的左肩上带下一块肉。“呵。”她眯着眼，笑着把带血的肉块摔到墙上。
“啊啊啊——”
荀赛馔手中的人头大哭起来，“少爷啊啊啊——您没事真是太好了。老爷为您偷他酒正生气，您等他消气了再……呜呜～我怎么只剩下头了啊。”
拉倒。
怎么她现在才反应过来？荀赛馔定了心，指一楼大厅。
馅饼哭的更大声了。
“右下。”
奇玉双眼紧闭，再次报出方位。
荀赛馔知道他又该联系奇飒了。
他想了想也是怕离开父亲法术范围让自己丫鬟真的身首分离，最后还是忍痛烧了张阅后即焚。
钱啊！这都是钱！
为了不让别人看出他和奇飒有私联他容易吗？
不等荀赛馔悼念他在过往曾经被冻结的金库，奇玉的左手也被荀赛馔的父亲从她手臂上切割。紧随其后的是奇玉拧成多股的头发，荀父微微皱眉，很快那些乱糟糟又难缠的东西贴着奇玉耳根断开在奇玉面前散落。荀父嗤笑，拖着脚步靠近奇玉端起她的脸打量，“原来是……”
荀赛馔看到在那瀑布般的乱发中一同掉落出的还有奇玉的断臂，它被头发甩出径直飞向荀父的左腿。
父亲腿上有旧疾，似乎不是什么光彩的历史便没和荀赛馔详细说过，他只知道奇玉打出的一定是能扭转战局的攻击。
那个疯子不会在战斗中做多余的事。
她是天生的战略家。
来不及思考，荀赛馔连忙锁定奇玉手附近的空间将它们连着奇玉的手一起转移到随便什么地方去。
他打死也想不到“随便什么地方”正是他面前，眼看奇玉的右手要寻着先前的轨迹扎入他的脖颈。在馅饼的尖叫声中奇玉转爪为掌将他推远，她本用的是杀招没收力直接把荀赛馔打回房间。荀赛馔闷咳一声，猛退几步往后跌入一个怀抱。
是刚从壁炉里出来的奇飒。荀家的传送点设在壁炉是卫家的恶趣味，说什么从他们家走要跨火去晦气。
“当心。”奇飒扶着他放下药箱，长松一口气，“药撒了可不好。”
荀父掐着奇玉后颈提溜着她来到荀赛馔房间，招来椅子坐下。
“放开我，软蛋！”奇玉挣扎着去蹬他被荀父按下，她只好放狠话，“姓荀的强盗，有种单挑啊！”
“……”
荀父举起了他们的祖传家法——竹尺。
“啪。”
刻着家规的竹戒尺落在奇玉手心，她还没哭荀赛馔先抖三抖，往奇飒身后躲了躲。奇飒打开药箱和他说悄悄话，“还治伤吗？”
荀赛馔看看正在气头上的父亲和看上去要不是手不在身上不然能摸把刀出来把父亲撕了的奇玉，低头递上馅饼的脑袋，“你先把她头接好。身子在楼下站着，我不太敢看。”
奇飒沉默片刻接过馅饼的头，斟酌着开口，“你家丫鬟都挺厉害啊。”
荀赛馔不知怎么反驳只好把它当夸奖对奇大公子陪笑。奇飒端着药箱下楼，看到馅饼的另一半身体想起什么提醒，“哦，谭石溪找到断我家情报网的凶手了，我妹妹孩子的满月酒还是在这周六，记得来。”
在城中造成惶恐的元凶找到了？
荀赛馔大惊。
谭石溪是远近闻名的“神探”，不需要质疑他的能力。但唯有这件事，他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找到活跃在平民窟的杀人犯。
除非……
犯人是假的。
想到此，荀赛馔笑了。
如果他的推测是真的，他一定要好好利用谭大少爷的“失误”。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荀赛馔的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