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两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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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余轻舟见惯了那样的神情，也最憎恶这种神情，带些骨子里的自卑似的，像害怕珍惜之物被抢走的小孩。也让他想起身着单衣，在风雪夜跪到昏死的自己。
它出现在哪里都不值得奇怪，唯独出现在坐拥天下的燕寞身上，太可笑了。
不知餍足。
他见高高在上的皇帝生硬地迈步走回来，干巴巴地问：“你......你当真喜欢桃花酥？”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极了害怕轻易碰碎这一场镜花水月。
余轻舟突然觉得自己是真的醉了。以至于做了如此荒唐的一梦。
有些太真实了，明黄的袍子不是惯常的丝绸缎子而是新进贡的短绒制，领口大抵是上好的白狐毛。看着都暖，暖的那杯西北烈酒的劲儿似是找到了合适的温床，顷刻间卷土重来。
他伸出手。拽着了。软软的。
他两眼逐渐失焦，也褪去了平日的冷静与淡漠，突然无意识地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喜欢......做。”喜欢这个软软的料子，想让南伯这一季请人做衣时用短绒布子，不喜欢桃花酥。
燕寞居然也没拍开他，扭过头，别扭地说：“知道你喜欢，你还会自已做？朕从未深读过四书五经，都曾听闻古人言‘君子远庖厨’，你可是中原的翘楚，理不应如此行事。”
“你......你一个男子，怎么如此嗜甜，不懂节制？”燕寞好像浑然不觉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只是下意识就说了这句话。这句话，熟悉得刺耳。
两个醉鬼，一个良夜。
似是故人归。
余轻舟膝一软，向前软倒。燕寞无奈，挥袖将人揽入怀。
他只觉拿沾过血的手指托在他修白的后颈，有种触目惊心的玷污的美感，只消轻轻一使力......他带些茧的拇指与虎口在他突出的喉结上摩挲，最后轻吁一口气，抬手捂住他的眼睛。都太易碎了。
见怀里人似乎睡死过去了，一国之君俯身，一手从膝弯处托起，面不改色地抱着人走到宫门口，亲自把人抱进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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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轻舟在摇晃的马车上睁开眼，背脊冒了一片冷汗。
他颤颤地想：他对我，竟怀有这种心思？！
第二天，余轻舟再醒时，就是被南伯吵的了。
“余少爷，日上三竿了。”
“他喜欢我......”他睡意未消，抱着被子往靠墙的一侧翻滚，裹成一个胖春卷的样子。
南伯没听清他嘟囔的话：“什么？”
“少爷再不起，我便只能献丑唱上一曲儿了。”
余轻舟闻言一个鲤鱼打挺就翻起来了：“南伯好说好说，这就起这就起，您别开尊口。”
“是少爷不懂欣赏。”南伯气得吹胡子，“我当年......当年......”
余轻舟摆手：“知道知道，江南论这名角，您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嘛。”
“知道就好，”南伯稍微气消，“该起了少爷。”
南伯是如今他唯二可以撒撒娇的人了，与父亲自小不和，在妹妹面前又要素来是佯装善良的伪君子，至于母亲，则更是不能......南伯照看了他十一年，也是这府上唯一还见过夫人的外姓人了。如果连他也不能信任，余轻舟觉得自己活的真是......有些凄惨了。
他拽住南伯的袖子，道：“南伯，你近日可有去茶馆听书？你知道当今圣上......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南伯闻言脸色有些凝重：“圣上啊，略有听闻。是前可汗三丹的小儿子，有几个哥哥。少爷，你一定要小心......”
“据说他，他杀了他所有的哥哥。”
余轻舟倒是不惧：“那，他可有嫔妃？”
南伯思索片刻，道：“应当是没有的，传闻他不近女色。”
“他可是喜欢西北女子？”
“这个说法......倒不曾听闻过。”
“那他是不是......”余轻舟铺垫完了，身子向前凑，小声问，“他是不是喜欢男子？”
南伯思索片刻，瞪大眼，一拍大腿：“竟是如此？！那这岂不是......”
“是吧？”余轻舟一手托腮，轻声道，“南伯不如朝城南那个说书先生好好说道说道。”
这份爱慕，若是加以利用，假以时日......
余轻舟从不怀疑自已死后会下地狱，若能拉几个可恨的人路上作伴，也不枉人间游戏一场了。
他正琢磨着，房门外突然一阵喧闹。
“南伯，门口谁啊，清早来扰。”他闭目，莫名有些烦躁。他讨厌极了窗纸映进的阳光，尤其是春日的。他记得清晰，是霁雪初晴之时，他的人间洁白消逝了。
南伯眯了眯眼，快步走出去，没走几步又小跑着折回来。
“余少爷，是刘公公来了，说是依旨带了些御赐的珍品......”
“哦。”他顿觉没意思，又钻进被子里卷了两圈，却把困意搅没了。
“不是给老爷的，是赏给少爷你的啊！”南伯忍不住抬手扶了扶小眼镜框，伸手就要去掀余轻舟的被子。
“一些？”他背对着南伯问道。
南伯摆了摆两个手指。
“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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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余轻舟明显就起的情愿很多了，他一手套上宽大的衣袍，穿上鞋履，显得整个人愈发清瘦高挑。
待他咬着发带束好发，便涌进来几个领人的小太监。
“这位公公，”他摆出惯常的君子礼节，边走边问一个身材矮小，神色怯懦的小太监，“怎么称呼？”
他的声音很细，约莫不过二十左右：“余公子，咱家姓陆。”
余轻舟颔首，无意再问。众生皆苦，是他尚幼便熟记于心的事。
府口停着高大的两辆良驹拉的马车，雕金嵌银，自是普通人无法肖想的。
车前立着位长相阴柔，带些女气的男子，轻扇着一把华美的长尾扇。余年正在同他客气地寒暄交谈。
刘公公，刘义，也是皇上眼前的红人了。但他也有所听闻，这是同自己一样肮脏的人。
“余公子让咱家等了好生久呢。罢了，也无妨，接旨吧。”刘义纤长的手指拉开角轴。
余轻舟一撩衣摆，从容跪下。
“......皇帝制曰，特赐丞相之子余岁卿两车桃花酥......”
......
再多的，他也没听进去。
狗皇帝。他跪着想。
“另传皇上口谕，已在昨日晚宴授余公子六品修撰，余公子明日须至翰林院助学士们撰写史书。”刘义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恭喜。”
“皇上还说，听闻丞相的夫人已数年未出府了，下次再设宴，定要余丞相携家中女眷一同去访。”
余轻舟两眼一黑，只觉冷汗滚过他光洁的皮肤。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两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