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润玉—金汤力 ...
-
一人，一吧台，文房四宝置于其上，无数名酒放在柜台。
这就是柏舟酒吧。
——楔子
传闻，天帝润玉有一异兽，名唤魇。通体雪白，周身带有发亮的光环，生来便以食人梦境为生。
魇兽吞食梦境后，可将其转化为气泡吐出，蓝色为所见梦，黄色则为所思梦。
此刻，乐以游正抱着白色的小鹿，漫不经心地逗弄着。良久，小鹿吐出两个气泡，一个蓝色的，一个黄色的。
吐出气泡的小鹿得意地向乐以游蹭了蹭，引得她哑然失笑。乐以游小心地将其放在地上，拿起放置在一旁的毛毯，轻轻为睡在吧台旁醉酒的仙人盖上，悄悄熄了灯盏。
“魇兽，随我回屋吧，不要打扰天帝陛下难得的安睡。”乐以游拿起烛台，低头看向乖巧窝在地上小鹿。
魇兽顺从地跟着她进了屋子，顺便带上了两个异色的气泡。
说实话，乐以游没有想到，九重天最为尊贵的天帝，会扯开六界的裂缝来到这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带着一身的冰凉，只为寻一场大梦三生。
何为大梦三生？
简单，醉饮千觞，举杯消愁，金樽空对月。
“天帝陛下，您既自九重天远道而来，直接就找到了地处偏僻的柏舟酒吧，应当是清楚了此处的规矩。”乐以游不知道润玉是如何了解到的柏舟，但既然来了柏舟，那么就要按照柏舟嗯规矩来，“一段故事，换一杯酒。若你的故事里有未尽的遗憾，我便用这一杯酒，换你一世无忧。”
“我知道，友人曾经告诉过我。”润玉敛眉，从身后牵出一只小鹿一样的异兽，看着它跳上吧台，“这小兽是食梦的魇兽，吞食我的梦境后可以吐出气泡，你可以从中看到一段故事，那段故事，便算作报酬吧。”
“陛下不亲自讲述吗？”
“……”
润玉沉默良久，到底没有说话。
乐以游也不强迫对方，既然有了相应的报酬，收到的方式也无所谓了：“陛下不想说，就不用勉强自己了。既然陛下求的是一场大梦三生，那么我便为您调制一杯浓烈的佳酿，送您一场醉酒无忧。”
调酒开始
龙舌兰酒15毫升
黑朗姆酒15毫升
苏格兰威士忌15毫升
美国威士忌15毫升
杏仁白兰地15毫升
“……”乐以游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把已经调好的鸡尾酒倒出三分之一，倒入不影响口感的饮料稀释，并在其中放入一粒蜜饯，搅拌至融化。
调酒完毕
“天帝陛下，请。”乐以游送上酒杯，里面着满清冽的颜色。
“多谢。”润玉接过，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这酒……润玉放下酒杯，短短时间竟出现了晕眩，不过一柱香，便倒在了吧台上，不省人事。
看来，即使是稀释的恶魔坟场，也是很少有人能够承受得住的。乐以游叹了一口气，轻轻为他盖上了毛毯，拿起烛台便带着吐出气泡的魇兽回了屋。
“以游，那颗蜜饯，你做了什么手脚？”
突然，低沉的声音在乐以游耳边响起。
“不过是一些助眠的成分，对天帝的身体无碍。”乐以游回答，却并未去寻找声源的所在地。
“如果给他完整的恶魔坟场，他同样可以睡去，为何要多此一举。”
“天帝求的其实并不是大梦三生，他求的，也只是一次安逸，一次无人打扰的沉眠。”乐以游打开房门，对着疑惑看向她的魇兽笑了笑，“没事，进来吧。”
魇兽不疑，欢快地跑了进去。
恶魔坟场伤身，哪怕他是天帝，也无法抵消它的烈性。他既只想难得放纵安睡，我也没必要选择让他难受的方法，三分之二的稀释恶魔坟场，以及助眠的蜜饯，足够让他一觉睡到天亮。
乐以游在心中补全未尽的话语。
进入房间，乐以游首先选择的，是蓝色的所见梦。
“我自小丑陋，面目可憎。”
“润玉清寒，他日若锦觅仙子嫁我为妻，可会嫌弃？”
“我这一生所求不多，只要每日多爱我一点点。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年年复此生。无妨爱我淡薄，但求爱我长久。可以吗？”
“我也曾爱过，只是这份爱卑微到骨子里，患得患失，求而不得，有一天，忽然就冷了，只剩上仇恨，嫉妒，胜负心。最后，最后，扭曲到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这一生，无论如何，都逃不过被人摒弃的命运，回头看，只剩下一片狼藉，够了，也倦了。”
乐以游从头看到了尾，神色平静，内心却被带起了层层波澜。
从她看到梦境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个所见梦，描述的应当是天帝润玉嗯一生。从清冷出尘的夜神殿下，到机关算尽的复仇之人，再到最后强迫自己太上忘情的天帝润玉。
说实话，对于润玉的理解，乐以游并没有那么深。只知道他是此刻世间唯一的九天应龙，掌控这六界的生死盛衰。
没想到，风光的天帝陛下，也同凡人一样，被七情六欲所困，成为了难以释怀的可怜人。
太微无情，荼姚狠心，旭凤夺妻，锦觅背离。这一生，他曾经在乎的，守护的，尊敬的，一个一个都抛弃了他，都选择了站在他的对立面。最终他能留下的，似乎就只有璇玑宫，以及长久陪伴在他身边的魇兽。
润玉有错吗？或许有吧。
他错在儿时心思单纯，轻信了荼姚的引诱任其带离洞庭湖。
他错在不争不抢，一心只想做一个放鹿的散仙，无心天帝之位。
他错在低估自己的存在，不知自己的白龙真身对旭凤帝位的威胁，幻想荼姚不再挑自己的错误。
他错在缜密谋划，布局严谨，却忘了把自己置之度外，对锦觅付出了太多的真心，爱上了那个不谙世事的女子。
……
其实，千错万错，也只怪，命运无常。
如果当时掉入花界的不是凤凰，而是被火焰灼伤的白龙，或许结局，就会不一样了吧。
这样想着，乐以游看向了另一个气泡，黄色的所思梦。
意外的是，这个气泡不属于润玉，而是属于一个乐以游似曾相识的女子。
……
乐以游想起来了。
她就是自润玉夜神时就女扮男装侍奉在璇玑宫的侍卫，上元仙子邝露。
“既然不是天帝陛下的梦境，我便不去查看了。”乐以游摸了摸魇兽的头，把它向旁边的垫子上推了推，“报酬我收到了，魇兽，你也去睡一下吧……”明天润玉会带你走的。
话还没有说完，却见魇兽不满地顶了顶她的头，在乐以游摸不着头脑的之际，强制性的带她看起了那个黄色的所思梦。
“你这孩子……”乐以游无奈，见魇兽扭头不理她，替它顺了顺毛，安抚道：“好啦，我看就是了。”
魇兽这才眉开眼笑地转过头来。
邝露吗……乐以游这样想着，心思不禁神游天外。
乐以游记得凡间对她的评价。
“相貌清丽，明眸皓齿，霞姿月韵；性格娴雅，知书识礼，聪慧澄净；是个出尘淡然的仙子。”
哪怕是在仙女如云的九重天，邝露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
那么，这位美人的所思梦，又会是什么呢？
“阁下您好，我是九重天太巳真人之女，上元仙子邝露。”画面中，邝露躬身行礼，面对的却不是梦境中的任何一人，而是，正在观看梦境的乐以游。
“！！”
“阁下不必惊慌，是我偶然间听到天帝陛下即将前往游离在六合八荒的柏舟酒吧，拜托了魇兽记下我的言行，编织了一场所思梦。”邝露仿佛预料到了她的惊讶，又微微行了一礼，为自己的唐突抱歉。
织梦嘛……难怪魇兽无论如何都要我看这个梦境。
“阁下应该已经知道，陛下痛苦一生，几乎没有一件事情可以顺风顺水地度过，”邝露哽咽，强忍住自己的泪水，断断续续地说出自己想说的话，“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人生八苦，陛下在短短的时间里，却全部都承受了，并且无人倾诉无人理解，只能每夜……打碎银牙往肚子里咽，然后若无其事地……布星挂夜……”
“阁下，我知您可演算天机，也知您调制的酒可以让人忘记忧愁，”邝露拿出一个玉盒，深深地把头低下，“邝露在此恳求，求阁下予陛下一杯忘忧酒，更改他寒凉的一生……邝露在此奉上家族珍宝，求阁下成全。”
至此，梦境结束。
乐以游感慨万千，忽觉掌心一片冰凉，低头只见魇兽把和梦境中无二的玉盒塞到了她的手中。
“……”
乐以游叹了口气，凝视玉盒许久，最终也没有打开它。
把玉盒还给魇兽，乐以游走出屋子，重新打开了酒吧的灯盏，小心地不让灯光晃到沉睡的润玉，拿出两个酒杯，开始了新一轮的调酒。
调酒开始
在酒杯中加入七成的碎冰
注入三分之一的金酒
苏打水填满
柠檬汁挤入几滴作为调味
放入柠檬与薄荷作为搭配
调酒完成
至于另一杯……
乐以游笑了笑，调制了一杯自己以为此生不会再调制的酒——玫瑰花语。
就当作，是那份深情的奖赏吧。
翌日，润玉悠悠转醒，却不见乐以游的身影，只有一张纸条压在两杯酒下。
“左边的酒名为金汤力，清爽而不醉人，柏舟没有醒酒汤，天帝陛下便用这个当作吧。另一杯，还请带给上元仙子，她会知道缘之为何。”
润玉不言，只沉默地带着两杯酒离开。
“……谢谢。”
良久，风从远处捎来一句话，飘进了乐以游的耳朵。
不谢。乐以游这样想着，勾起了唇角：想必，他应该看到了纸条背后的句子吧。
请你回头，看一看邝露，
对，看一看邝露……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润玉—金汤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