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灯火阑珊处（gl)》卿若如斯

27、在人间（三）

　　两个人出来校门，天空中飘起了稀疏的小雪花。陆燃里面穿了件米黄的小猫头衬衣，面外套了一件大衣。略低头，看到穿着毛衣和马甲的芸豆，被冻的抱着双臂可怜地望着自己，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陆燃忍不住笑着拧拧她的脸“这是什么眼神，刚才那毒舌劲儿去哪儿啦？”
　　芸豆特别讨厌别人这么拧她的脸，自己明明都已经是初中生了，这个举动好像自己还是小孩子一样，伸手“啪”打了下陆燃手背“亏得我刚才教训了那个丑八怪给你出气，你还来拧我脸！”
　　本来今晚想要让她开开心心看话剧，现在两个人狼狈站在冷风里。陆燃心中愧疚，伸手摸摸她发顶“好啦好啦，这是最后一次。为了庆祝你大战丑八怪得胜归来，请你喝奶茶！”
　　芸豆不情不愿地被她拉着往回走，心里非常鄙视陆老师这抠门货：喝奶茶？呸！谁稀罕啊！

　　到了芸豆家小区里的奶茶店里，陆燃果真就要了两杯奶茶。
　　两个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陆燃后仰靠在软皮沙发里，芸豆低头抱着大杯奶茶“吱溜”“吱溜”喝的欢畅。等到身上觉出暖意后，看着陆燃还是那样仰头靠着不动“上午还教训我高兴难过都要说出来表现出来，你现在怎么不表现表现给我看？”
　　陆燃没有什么反应，芸豆愣了一下，站起身想看看她是不是难过哭了，陆燃忽然睁开了眼睛“啊？你说什么表现？”
　　好吧，这是睡着了？可真不挑地方。
　　“你竟然睡着了！这才几点你就困了啊？”芸豆一脸不可思议。
　　陆燃揉了揉眉心，含糊道“嗯，一到暖和的地方就困了。”
　　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二十几天。大一大二基本上第一节都有课，特别是大一，一周下来课排的满满的，让人没有空闲。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都是早上5点起床洗刷吃饭，5:30到7:50在第一节课上课的教室楼里，找个暖气片靠着复习考试科目。到8点开始上第一节课。
　　如果是周二、周三、周五，下午6点到晚上9点给芸豆上课，9：15分能回到学校，9:25到宿舍。下午上课老师有留作业还得赶作业，洗刷上床差不多10:30。
　　作息非常规律，但因为一刻不曾停歇，长时间下来很累。
　　她一周给芸豆上两天三晚的课，周六周末从9点到下午6点，周二、周三、周五晚上6点到9点，如果下午最后一节有课，课上到5:30，她只有十几分钟的吃饭时间。
　　芸豆看着她疲惫的样子，还是没有放过刚才的话题“你是不是觉得刚才在学校里，被社团开除了很丢人啊？你要是难过就说出来啊，这是你自己说的，开心不开心都要表现出来。”
　　看着陆燃无动于衷的脸，她信誓旦旦地保证“说嘛，我不会笑话你，真的！”
　　陆燃被她满是荆棘的关心刺的清醒过来“还好，就是我挺喜欢话剧的，当初也是犹豫好久才报上，没想到就被踢出来啦。”
　　芸豆一摆手“嗨吆，话剧社有啥好的！你也别难过了，我可是我们学校彩妆社的社长，我现在同意你进彩妆社了！”
　　陆燃正奇怪初中怎么会有“彩妆社”，就听她颇为不好意思地补了一句“虽然现在彩妆社就我一个人……”
　　陆燃一脸复杂“那真是谢谢你，不过我对你的彩妆社没有兴趣。”
　　“切！”
　　陆燃看着小公主仰起的高傲脸庞，忽然道“对不起啊芸豆，白白让你空欢喜了一下午，我以后一定想办法弥补这份奖励的！”
　　“嗤，再也不敢奢望陆老师的奖励了！”说完后，似乎是觉得不太好，又不耐烦地挥手“行了行了，本公主就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元旦那天不是放假嘛，陪我去滑雪吧！”
　　陆燃正思考班里的元旦晚会能不能开溜，芸豆以为她又在考虑钱的问题，嫌弃道“拜托了姐姐，我有年卡！”
　　陆燃一乐“那再好不过了。”

　　圣诞节这天的三校联合演出，陆燃本来不想去，但卫图打电话说票都订好了，陆燃无奈只好陪她去看。
　　倒是没有再见到红毛衣，省话剧社压轴表演过去后，还有个彩蛋节目。
　　这个节目与别的不同，帷幕拉开后，舞台和观众之间还隔着一层软纱。陆燃和卫图坐在五千人礼堂的后排，看不清人脸，依稀能看出是个身材高挑的姑娘，面前卧一架古筝。
　　姑娘指法娴熟老练，一首《平湖秋月》震慑全场。
　　陆燃保持着端正的坐姿一动没动。卫图转头看她反应，昏暗中只能看到她的侧颜，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陆燃内心从惊讶到怅然，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不着边际的猜想来。她越是告诉自己“这不可能！”脑子里那个想法就越发强烈，无形催眠中几乎分不清幻想和现实。
　　肯定与反驳的声音一声一声在大脑中交织缠绕，最后竟然紧张的满手心都是汗。
　　一曲终了，雷鸣般的掌声中，演奏的姑娘缓缓起身，拂过软纱来到台前的灯光下微笑着鞠躬“谢谢大家！”
　　卫图放下心，转头看到陆燃正面无表情地平视着前方。
　　她眼眶盈润，阖眸将情绪隐藏了起来。

　　最近忙元旦晚会排练，江晏下课后都是和身为文艺委员的杨彦婷一起吃饭。
　　杨彦婷丝毫不避讳江晏和陆燃的关系，谈正事的时候见缝插针地打听打听关于陆燃的事情。江晏不愿多说，她就一脸鄙夷地和她说陆燃平时为人如何如何不堪。
　　半年来和陆燃走的最近的就是江晏，陆燃是怎样的人她当然比谁都清楚。她看平时文文静静美丽无害的文艺委员，背地说人时嘴脸这样难看，心里对杨彦婷的看法也有了改观。

　　30号这天是周末，鹅毛大雪从晚上飘到清晨。陆燃没有打伞，到芸豆家时，身上铺满了一层白色雪花。
　　她哆嗦着按响门铃，开门的既不是芸豆也不是她妈妈，而是芸豆的爸爸。
　　陆燃和芸豆这位富商爸爸只见过两三次，他每天晚上都在书房里忙工作，给陆燃的印象是一个略有些虚胖、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
　　陆燃一愣，立马扬起一个标准的笑脸打招呼“窦先生早上好！”
　　对方也有些惊讶，想了一会儿，才侧身给陆燃让进去“早上好啊陆老师，快进来吧，你身上这都是雪。”说罢拍了拍陆燃的肩头，果然有许多雪花掉落下来。
　　陆燃换上鞋走向芸豆的书房，后面叫住了她 “陆老师，芸芸正起床呢。这孩子越来越懒了，全是她妈给惯的。”
　　陆燃转头，刚想说我去她卧室看看，他这边接了杯水放到了客厅茶几上“让你见笑了，坐下来我们聊着等她吧。你辅导芸芸英语很出成绩，我都没好好感谢你呢。”
　　陆燃不好回绝，只好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芸豆的父亲窦坤，其人在泽城颇有势力，商场上为达目的什么阴狠毒辣的点子都用，手段颇为龌蹉。因此树敌不少，前些年被人寻出错处摔了跟头，现在算是收敛多了。
　　坐下后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笑吟吟看着自己，陆燃不由得有些发毛。她从来没有应付陌生人客套的经验，对方还是一个商业大佬，对陆燃这个穷学生来说很有压迫感。寻思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有些出戏的话“您有什么指教？”
　　窦坤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端起来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陆老师不愧是中文系的才女，‘指教’不敢。就是这一来呢，感谢一下陆老师对芸芸的教导，二来呢，有这么个机会和陆老师聊聊天，也了解一下现在你们这些大学生都在想什么。”
　　听这意思就是闲聊？陆燃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在老板面前也不敢造次，一边腹诽芸豆怎么还不出来，一边应付 “芸芸很聪明，用心辅导一下，进步是必然的。”
　　对方只盯着手里的茶杯看，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她便补充道“至于现在的大学生都想什么的话，每个人也都不一样吧。”
　　窦坤这才放下手中的空杯，稍微挪动了下身子，温和地笑着说：“也是，每个人想的肯定是不一样的，那陆老师你在想什么呢？”
　　陆燃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礼貌应承“嗯……我的话，想着能教好芸芸，然后我自己期末考试也考的好一点。”这的确是陆燃整天心里想的，拿人钱财尽心做好分内事，教好芸豆。考好一点拿到奖学金，为家里减轻负担。
　　至于别的，现在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想。
　　窦坤听了面上一笑，幽幽开口道“陆老师做家教这么辛苦，是缺钱吧？”他站起来走到陆燃旁边，居高临下地抱臂瞧她。
　　无形中有股压力，陆燃说不出哪里奇怪，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窦坤看着骤然紧张起来的她，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顺势坐在了陆燃身边。

　　这时任是陆燃再迟钝，也察觉出不对劲了。但对方只是坐在她的旁边，没有进一步动作。
　　陆燃找不到理由摆脱当前这种困境，也怕是自己过于敏感，最后惹得双方尴尬。
　　窦坤将她的窘迫和不安看在眼里，抬手松了松领带，虚胖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他慢慢靠近陆燃，手从后面揽上她的肩膀，凑在她耳边 “陆老师别紧张，人都会有遇着难处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