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国》任何人

29、羌微之殇

　　是晴朗的一天，难得的万里无云，一个安静的午后，严冬的萧索和阴霾一扫而光。
　　齐梨脱下穿了多年的劲装，换上一身艳丽的裙装，二十年弹指一挥间，她再不是当年的少女，羌微也不是那个温柔的男孩。
　　太久了，她已经忘记了男孩的脸，脑海里只剩下羌微冷峻无情的面孔。
　　她在怀里藏了一把匕首，一切都到了该了结的时刻，她没想过要活着离开，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她的心在二十年前那个夜晚就已经死了。
　　认识了洛一和霍也后，她知道海洋管理局完了，海盗完了，他们是上天派来终结这一场残酷喧嚣的使者，他们一定可以做到，让海城变回正常的模样。
　　她带大的那个孩子，柯珂，爱上了一个女孩，虽然两个人经常吵嘴，但是他们总是在笑的，她知道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所以，她的人生目标就只剩下一个，杀掉羌微，视死如归。

　　羌微包下了整个酒店，几十个保镖分散守在各个楼层，平台只有他一个。
　　齐梨走上平台，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洛一、霍也、秦落、段荣、柯珂和阿青，小黑带着一众便衣部队潜伏在酒店四周。
　　羌微穿了一身少年气的衣服，阳光洒在他脸上，他灿烂的微笑可以燃烧每一个少女的心。
　　他看着齐梨后面整整齐齐站着的六个人，蓦然显得格外孤独。
　　“是你们？”他对着洛一和霍也道，“谢谢你们，帮我找到了她。”
　　“你，好吗？”羌微对齐梨道，二十年后相见的第一句话。
　　齐梨望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脸，这几年他越发暴戾，情绪割划过他的肌肉纹理，那张脸已经在某个深处糜烂，她的流露出鄙夷的目光。
　　“很好。”齐梨冷冰冰地回答。
　　“真好。”羌微笑道。他一步一步走近齐梨。
　　洛一等人的神经都绷紧起来。
　　齐梨也下意识地探了探藏匕首的地方。
　　羌微在齐梨身前五六步的地方停下，伸手指着东方道：“你看。”
　　众人回头望去，目光越过一众矮小的楼舍，看到一个尖塔状的棕褐色建筑——海洋管理局。
　　“自从那人死后，我就孤零零地待在里面。”羌微带着哭腔道，“我一直在找你。”
　　齐梨浑身紧绷，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匕首上，她需要转移羌微的注意力，然后一击致命。
　　“你不想解释一下那天晚上的事吗？”齐梨道。
　　羌微深吸了一口气：“是我害了大家。我骗了你，骗了大家，在蔷薇的两年里，我一直都想告诉你真相，可是我说不出口，我做不到，我想保持我在你心中的样子，却没想到，没想到反而害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齐梨趁着他情绪起伏，缓缓向他靠近。
　　“我给你带了个礼物，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看到礼物能够开心，能够放下。”羌微道。
　　齐梨向他缓缓靠近，嘴里说着：“好，什么礼物？”
　　羌微站直身子，露出一个阴森森的微笑，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遥控器，他咧开嘴道：“烟火表演！”
　　洛一瞬间瞄到那是一个引爆炸弹的装置，心道不好，羌微是要和他们同归于尽！
　　他立刻掷出一把匕首，匕首在空中带起气旋，正中羌微的手腕。
　　羌微手腕一痛，遥控器掉落地面。
　　羌微一惊，慌忙去捡。
　　齐梨看准时机，一个箭步向前，踢开羌微，羌微在地上滚出半米，错开了遥控器。
　　羌微一脸惊讶地望着齐梨，在地上匍匐着朝遥控器探过去。
　　齐梨掏出匕首，在他后背上狠狠刺下，鲜血溅了她一身，羌微身子一顿，发出一声闷响。
　　羌微侧过身子，望向齐梨，眼神复杂：“我给你准备的烟火表演。”
　　一切都发生在一刹那见，遥控器已经在洛一手上了。
　　“放信号，让小黑攻楼！”段荣道，“找炸弹！”
　　其他人忙忙碌碌行动起来。
　　洛一和霍也并肩呆立。
　　“有点奇怪。”霍也喃喃道。
　　“太简单了，就像他自己求死。”洛一道。
　　羌微的血还在往外涌，他没有要逃走也没有要反抗的意思，他依旧看着齐梨，仿佛其他人都不存在。
　　“我很小就被前首领收养了。”羌微对齐梨说，又像在对自己说，“那时候很痛苦，我很多次都想放弃了。我也没想到十六岁那年的逃跑竟然成功了，还遇到了你。”
　　齐梨没有听进他的话，她看着流血不止的羌微，看着自己身上的鲜血，想起那个夜晚，她浑身鲜血的醒来，她没有受伤，血是谁的？
　　“他找到我了，他还是找到我了，”羌微表情痛苦，“他是那么的肮脏恶心，我也是。”
　　齐梨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血难道是羌微，他难道是被迫离开的，他也是受害者？
　　“我还是从了他，但却不同了，我，是主动的”羌微的声音更微弱了，他断断续续地道，“我已经没什么不能忍受的，所以，我做到了。”
　　“我一直在找你，就是为了给你，这份礼物，我准备了很久，很多年。”羌微道。
　　后面的话，齐梨都听清了，她脑子很乱，什么“肮脏恶心”，什么“主动的”，她不明白，她看着眼前的人慢慢坠入死亡，她无法思考。
　　洛一和霍也却是认真的听着，而且还连成了一个惨绝人寰的故事。
　　秦落跑过来，喘着粗气，喊道：“都找遍了，找不到啊！炸弹肯定是藏在下面的某一个楼层了！”
　　洛一没有回应，低声对霍也说：“要不要赌一把？”
　　霍也在他耳边道：“和你一起就可以。”
　　两人相视一笑，洛一拿出遥控器，拇指按上去。
　　秦落看着洛一的手指，大吼道：“大哥，你疯了！”
　　段荣、柯珂和阿青听到声音全向洛一看过去，三个人吓的僵在当场，大大地张开嘴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红色按钮慢慢下陷。
　　羌微也注意到了这边，他的脸上露出微笑，神情变得安详，这也许就是死而无憾。
　　红色按钮完全落下的一刹那，“轰隆、轰隆…”数声巨响从他们身后传来。
　　众人回头看去，那栋尖塔状的棕褐色建筑爆裂出冲天火光，巨响不断传来，那座曾经叱咤风云的建筑化作一团盛大的烟火，在壮烈的辉煌中轰然倒塌，“海洋管理局”几个字在烈火中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