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国》任何人

18、毕生

　　入夜，微凉，洛一坐在甲板上发呆，这两日，他也不知怎么的，经常时不时望向辽阔无垠的海面，寻找些什么，两天没有看到暗城的船只了。
　　正在思考着，警觉地感到身后有动静，洛一猛地跃起出手。
　　“啊！”阿青只是想悄悄吓他一下，没想到吓到了自己，“是我，不用这么凶吧。”
　　洛一松了口气，他刚刚太出神，下意识就忘记身在何处了。
　　“抱歉。”洛一坐了回去。
　　“你一直都是这样吗？”阿青问。
　　“嗯？怎样？”洛一道。
　　“神经过度紧绷。”阿青道。
　　“没有，偶尔。”洛一笑道。
　　“炼金城那晚，侦查司其实没有去，那些杀手都是你一个人摆平的吧。”阿青问道。
　　洛一没有回答，就是默认了。
　　“我看到你跟大姐和小柯过招就想到了。”阿青幽幽道。
　　“那你也应该看到了，那小子为你连命都不要。”洛一道。
　　阿青点点头。
　　“他长得不错。”洛一道。
　　阿青点头。
　　“性格还算讨喜吧。”洛一道。
　　阿青点头。
　　“敢于做海盗猎人，既正直又勇敢。”洛一道。
　　阿青点头。
　　“功夫也不错。”洛一道。
　　阿青点头。
　　“所以，你嫌他年龄小？”洛一试探着，问道。
　　阿青噗嗤一声笑了：“他只是娃娃脸，并没有比我小。”
　　“那你这是何苦——”他本来想说何苦非要喜欢我，但是觉得不合适，后半句话又咽回去了。
　　“我虽然不算倾国倾城，但姿色还不错吧。”阿青道。
　　洛一愣了一下，好吧，对方肯定要把问题丢回来了，他只得点头。
　　“我性格虽然不那么讨喜，但至少不讨厌吧。”
　　“我虽然不会功夫，但我也有自己的一技之长吧。”
　　“正直勇敢，我还得算得上吧。”
　　阿青说完一连串的话，顿了一下，看了看洛一的表情，“所以，你怎么看？”
　　从阿青说的第一句，洛一就知道自己犯了错，喜不喜欢哪里跟这些条件有关。
　　洛一正在头疼如何回答，小天使柯珂突然出现解救了他，柯珂可不能容忍自己心爱的姑娘和自己最讨厌的情敌独处。
　　他直接坐在了两个人中间，笑嘻嘻道：“在聊什么？”
　　在感情上，柯珂和阿青可以说是一类人，敢想敢做敢讲。
　　“在聊你。”阿青暗自恼火，不发动，皮笑肉不笑。
　　“是吗？来来来，我也听听，你们继续。”柯珂笑道。
　　“聊你成年了没有，小朋友就该有小朋友的样子，不要天天想着大人的事儿。”阿青呛道。
　　“我成年了没有？你要不要检查一下？”柯珂不要脸的冲阿青掀起了上衣，露出清晰的腰线和肌肉。
　　阿青完全没在怕，一把摸上去，狠狠地掐了一下，柯珂疼得一激灵，差点靠到洛一身上。
　　这俩流氓，惹不起，洛一趁他们唇枪舌剑之际，悄悄溜走。

　　须臾，秦落、段荣和齐梨也来到甲板上，躺下看星星。
　　夜风吹拂，大家慢慢安静下来。
　　洛一倚靠着栏杆，海风吹打着他的脸，水雾朦胧中有强烈的不真实感，那个本来感觉很近的人，似乎在一点点远离，他想伸手抓，但只抓住一片虚无。是他想要的太多了吧，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还想要那个人一直陪在身边，鱼和熊掌啊不可兼得。可是细品现在的自由，总觉得差点意思，到底什么才是他追求的自由。
　　“如果两个人相识不过月余，之后多年不见，再见时还能是朋友吗？”洛一幽幽道，他虽然没有喝酒，却很想说一点醉话。
　　“那可难说，感情最大的障碍就是陌生，陌生最好的朋友就是时间。”秦落随口答道。
　　“本身也算不得什么好朋友吧，不然总要想尽办法再见，至少不会完全没有联系。”柯珂道。
　　“认识只一个来月？多年后，那别说朋友了，长相都该忘了吧，见面能认出来就不错。”段荣道。
　　“有什么好纠结的，担心失去这个朋友就去找他啊，不然就是不在乎呗。”阿青道。
　　是啊，为什么不去找他，洛一胸口很闷，他克制着极轻地叹了口气。
　　“你们经历过生死吗？”齐梨道。
　　五人同时看向她，齐梨仍旧凝视着天空，看着极远的、空洞的地方。
　　“经历过。”洛一道，当年的逃亡恍如昨日般重现在他的脑海。
　　“你们有过毕生难忘的悲欢吗？”齐梨道。
　　“有过。”洛一道，逃亡路上的点点滴滴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你们曾经毫无保留地信任对方吗？”齐梨道。
　　“是。”洛一道。
　　齐梨再没提问，洛一已经豁然开朗，其他四个人也明白了。生死、悲欢、信任，已不用再说。
　　天已经完全黑了，洛一倚着栏杆，海风伴着水雾微微窒息，月牙朦朦胧胧的挂在远方，有点像在做梦，也许只有做梦的时候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才会露出一角，那是一段再平凡不过的经历，是他救了某个人，那个人又救了他。
　　那天在医疗城，天气晴朗，天上飘着几朵白云，广场的喷泉间歇的工作，他很久没在阳光下执行任务了，他伸了伸懒腰，扫过人群，一个面带笑意的英俊少年隔着喷泉凝视着他，他斜向上的嘴角正好勾住了光，那道光化作彩虹落在他的身上。
　　这也许就是命运，遇到千千万万人，历经千千万万个瞬间，有些早早尘封，有些时时怀念，有些毕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