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落之他遇见了人类》枯野芭蕉

36、第 36 章

　　有尽阁上，晏南柯以一敌三。
　　空气中的血腥味弄得直教人作呕，原本纤尘不染的净土已尸横遍野，而站在这满目疮痍之间的四人，却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对所有生命的流逝、对所有美好的毁灭，都无动于衷。他们的眼里只有眼前的彼此，他们的心里只有想要打败对方的渴望。
　　粘稠的风吹拂着无花果树的叶子，也撩动着晏南柯飘垂的长发。他的背还是挺得笔直，仿佛什么都压不垮他，他冷冷地望着他的师父、天神晏执——那个将他抚养长大、给他名字、教他法术、宠他上天的如父亲一般的人，也是顷刻间要将他置于死地、令羽族一门遭受灭顶之灾的陌生得可怕的人。
　　晏执也静静地看着他。如果眼神真的有杀伤力，他们已在彼此的目光中交战到昏天暗地。
　　“我有几句话要问。”晏南柯对晏执说道，“然后，我们做个了断。”
　　说完，也不等其他人反应，他便凌空朝退羽白崖飞去。
　　晏执紧跟其后。重烈想要跟上去，被白炼拦住。
　　“白炼，你拦我作甚？”重烈怒道，一副要动手的样子，“他已经不是晏南柯，而是天底下最危险的魔头！”
　　“你要去，除非先过我这关。”

　　退羽白崖上，瀑声隆隆。两个颀长的身影相向而立，好像他们只是像往常一样，在这里散步，而不是兵刃相见，物是人非。
　　“为什么要灭忘忧一门？”晏南柯单刀直入地问道。
　　晏执迟疑了一秒，悠悠开口：“当年忘忧门主虞姜与魔君涿肴勾结，引诱战神熵追遁入魔道，导致生灵涂炭，铸成大错，难道不该得此下场么？”
　　晏南柯哑然，想要反驳和质疑，却没有反驳和质疑的证据。
　　“当年，是熵追悬崖勒马，手刃魔女虞姜，封印魔君涿肴。”晏执说道，“你可以去向白炼求证。”
　　晏南柯已面色煞白，握着剑柄的手指关节泛起青白色。他继续问道：“为什么要杀害北星师兄，嫁祸于我？”
　　“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晏执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惋惜，“你出现在不该出现的时候。”
　　“为什么要勾结魔族，挑起神魔大战？”
　　“神活得太久……不觉得太无聊了么？”
　　“就因为这？你要牺牲那么多人的性命？”
　　“你还不懂……”
　　“我但愿永远不会懂。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晏南柯道。
　　“什么问题？”晏执道。
　　“当年为什么不将我斩草除根？”晏南柯道。
　　“因为，我在等这一天的到来。”晏执道。
　　“这一天？”晏南柯皱眉，他不解。
　　“轮到我问一个问题。”晏执道，“你为什么不把在阆风台看到的说出来？”
　　晏南柯没有回答，脸上写满沉痛悲愤，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此刻他产生了一丝动摇。如果自己将真相说出来，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晏执的表情却比他要复杂得多，一份怜爱，三分轻蔑，剩下的都是贪婪。他等这一天已等了五万年，还差一点养虎为患。他说道：“你跟熵追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心软。”
　　他突然凌空飞起，“小雷音”蓄势待发。他声如洪钟：“你为什么要苦苦压制熵追的元神？为什么不释放神魔毁天灭地的力量？为什么甘愿耗费自己的灵力来作无谓的抵抗？为什么，为什么不再次唤醒涅槃痕？”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秘密吗？”晏执嘴角泛起冰冷的笑意。
　　“轰——”“小雷音”已出，幻化出四巨神，却不是袭向晏南柯，而是他身后的那千尺寒瀑！只听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悬崖崩塌，瀑布如大巴溃堤般倾泻而下，陡峭坚硬的山体瞬间成为一片碎石，将那千年寒洞中一切皆化为乌有。
　　晏南柯望着眼前的一切如坠冰窟，胸中燃起的怒火要将他撕裂。他千辛万苦收集起来的母亲虞姜的元神碎片已化为尘埃，他最后的一点希望已被彻底毁灭。“啊——”他仰天嘶吼，终于被激怒，那冲天怒气令大地颤抖，风云变色。
　　赤红的凤凰图腾从他的眉心、瞳孔，一路烧到颈项、后背、手臂，他犹如一只浴火的凤凰，在那废墟之上不断拔节，不断壮大，突破了肉身的桎梏和限制。
　　“原来，你想要涅槃痕。”那个身体里传来的是熵追的声音。
　　“没错。”晏执说道，冷酷而激动。他一直在等，等晏南柯长大，等他体内的涅槃痕觉醒，然而，他千算万算，还是没有料到，涅槃痕的觉醒竟是以这样的方式。他曾经有十成的把握夺痕，但是现在，只剩下了五成。
　　“痴心妄想！”电光石火间，熵追一连刺出七七四十九式，须臾剑在他的手中已烧得通红滚烫，剑锋所到之处，热浪足以将一切化为灰烬。
　　晏执的“小雷音”在他眼花缭乱的剑招中根本发挥不出威力。他没有料到，熵追的法力已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他的招式、气质一改曾经的刚烈清明，整个人变得狂邪冷酷，不可一世。殊不知，镇压魔君元神五万年，不疯魔，怎成活？
　　昏暗的天空中，四尊伟岸庄严的大佛金光普照，梵音滚滚如雷贯耳，无数巨大的佛掌从四面八方缓缓向晏南柯压下，赫然是晏执的终极绝招“大悲雷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