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妃》蝉鬓

4、第4章

　　江锦湾无心官场，却天资聪颖，满腹经纶，鹭序书院院长不愿埋没了人才，愣是没日没夜的在江王府蹲点费尽三寸不烂之舌将他请了去做教书先生，本朝大兴教育，鹭序书院是专供皇室子孙及六品以上官员之子就读的地方，而男女有别，与鹭序书院一墙之隔的是梧桐书院，可以说是家喻户晓的贵族女子学堂，由当朝太后一手创办。

　　而江芙入学三年以来，年年考试，年年倒数第一，是梧桐书院里“响当当”的存在。

　　江锦湾见她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脸，揉了揉她脑袋，温声道：“小妹病好了，肯定是书院里最聪明的姑娘，无论哪一科目，指定一学就会了，学不会也没关系，还有三哥呢。”

　　他声音如掠过江南畔的春风细雨，江芙整个心都跟着漾啊漾，脑袋在他掌心里蹭了蹭，眯眼小猫儿似的笑道：“我知道三哥最疼我了。”

　　江锦湾目光软软的如三月飞絮般落到江芙脸上，语重心长道：“小五，三哥读了这么些年书，深知对于女子而言过慧易折的道理，读书只是为了明礼节辨是非，在我看来小妹你生性善良，待人真诚，已是许多学富五车却蝇营狗苟的读书人不能超越的，对于读书尽力就好，不必太放在心上，三哥只希望你这辈子都能开开心心的生活。”

　　“嗯嗯！”江芙重重点头，简直要感动哭了。

　　哥，这绝对是亲哥！将来谁要是嫁给这样善解人意的好男人，那真是踩了狗屎香蕉皮运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书院门口，江芙从马车里一跳下来，就感觉到四周各色各样的目光齐刷刷的往她身上射，叽叽喳喳的都在议论她脑子是不是真的灵光了。

　　江锦湾紧随着也从车厢里下来，濯濯公子仿佛自带定海神针的魔力，顿时震的场面鸦雀无声，一众思春待嫁的小姐淑媛，甚至还有些身娇体软的公子哥儿，个个含羞带臊，使出浑身解数送秋波抛媚眼，瞬间把她丢到了九霄云外。

　　也对，“谪仙公子”的粉丝团数量庞大，她只是一个颜色平平的小配角。
　　不过这是她哥的主场她怕谁？

　　江芙一嗓子吼来了女主戏份，“三哥，你刚刚和我在车上说你喜欢啥样的姑娘来着？”

　　呼呼呼——

　　砰砰砰——

　　四周传来此起彼伏的屏息声和心跳声，众小姐一个个捂住了心口，竖起了耳朵，脸色又潮又红，身子摇摇欲坠，紧张的小手指几乎要绞烂了帕子。

　　江锦湾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妹自从脑袋好后，日常言行就十分怪异，遂不自然的轻咳两声，压低声音道：“小五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江芙狡黠一笑，扬声道：“三哥说她喜欢的姑娘一定要满足三样条件！”

　　众女全神贯注，默默拿小本本在心里记好。

　　江芙煞有介事道：“第一，需得真心真意对小妹好，第二，需得无时无刻的宠着小妹，第三，需得常常给小妹带好吃的好玩的。”

　　众女哗然，一个个看向江芙的眼神渐渐狂热，如狼似虎。

　　江锦湾瞬间看出了她肠子里的小九九，无语抚额，这是要把他当杆子爬收服人心了，也罢也罢，只要她乐意由她去吧。

　　江锦湾默认道：“好了好了，快进去吧，等我下学了来门口接你回去，三哥先走了，要乖乖的。”

　　江芙甜甜一笑，昂首挺胸往梧桐书院大门走去，众小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跃跃欲试，不知哪个脸皮厚的开了个先河，屁颠屁颠的凑到江芙跟前当狗腿子，顿有几十个不甘示弱的小姐们蜂拥而来，将江芙包了个水泄不通。

　　“郡主！我今天带了五味斋的荔枝糕，有没有兴趣尝一尝！”

　　“郡主我特别想和你交朋友，我有当下最流行的《霸道王爷爱上我》全套话本子，我送给你啊！”

　　“郡主看看我！下学了我请你去泡温泉啊！”

　　“郡主郡主......”

　　瞬间炸开了锅。

　　美人如花，江芙左拥右抱，嘻嘻哈哈，感觉人生到达了巅峰，“小姐们不要急嘛，一个一个来，我呢做人最是公平，肯定会雨露均沾的啦！”

　　中午这一堂是户外写生课，设在书院风景最好的莲池假山一角，授课的是梧桐书院最呆板迂腐的女先生季棠，全班共十六名学生，四四一组，平常最受冷落白眼的江芙一朝咸鱼翻身，成了炙手可热人人哄抢的香饽饽。

　　“哼！脑子好了又怎么样？不还是个倒数第一的丑八怪？”一个身穿黄罗裙的妙龄少女不屑的冷嗤。

　　江芙认得她，这就是当朝皇上最疼爱的五公主燕橙月，其母是宠冠后宫无敌手的丹贵妃，丹贵妃是与我朝建邦多年的胡疆国送来的和亲帝女，长相与中原女子有些不同，深眼窝琥珀色眼，多妖多媚，而燕橙月也继承了几分胡人血统，五官十分明艳夺目，此时眉眼中满是娇纵高贵的得意，仿佛自己是一只傲立鸡群的孔雀。

　　要不是她胡乱叭叭刻意引诱，又替原主备好了马匹银两，原主怎么会瞒着家人远去归墟寻找鲛人，怎么会死在那里？
　　江芙欲哭无泪，秦夜笙你个杀千刀的玩意儿，这死婆娘暗恋你，却拿我开刀，我真是挖了八辈子的煤矿才能倒霉到成了你个瓜娃子的未婚妻！

　　面对她的挑衅，江芙不急不怒，展颜一笑，“我以为是哪知黑乌鸦叫呢，看了一圈没看到，原来是五公主你啊！”

　　燕橙月涨的脸色通红，“你、你再说一遍！”

　　她自小喉咙就粗，说起话来粗嘎难听，平常都强捏着嗓子细声细语，刚才一急随口吼出，听声音还以为混入了个胸口长毛的彪形大汉。

　　小姑娘们纷纷看过来，想笑又忌惮燕橙月的身份，憋的辛苦。

　　季棠察觉到这块的嘈杂，满脸严肃的径直过来，“吵吵闹闹的，你们在干什么？”

　　燕橙月是这里画艺最好的，也最得季棠青睐，敛身乖巧一笑道：“季先生，江芙不懂怎么勾线，刚刚是向我虚心请教呢！”话罢趾高气扬的望向江芙。

　　江芙：“......”

　　请教你妹个头！

　　果然季棠面带嫌恶的看了眼江芙，挑剔道：“一个多月连最基本的勾线都未曾学会，权贵子女，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出去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五公主是这儿书画最好的，日后更要多多勤勉求教。”

　　江芙吊儿郎当的暗暗撇嘴，谁敢笑我就让我哥揍死谁！

　　“季先生！季先生！院长找您有事，在清风阁等您。”一丫头隔着水桥招呼。
　　季棠看破罐子似的觑了眼江芙，又向全体学生吩咐，“我去去就回，你们在此作画，待我回来验收，切记不可滋事，否则校规处置。”

　　“是，先生。”众学生垂首齐声，待她身影走远，顿七嘴八舌的嗡闹起来。

　　江芙提笔蘸墨，欲在木板上事先钉好的宣纸上作画，燕橙月有意无意一撞她肩膀，毛笔跌落到地上。

　　“呀，笔掉了！”燕橙月狠狠踩了一脚，“还不赶快捡起来？”

　　江芙懒得和她这种毛还没长齐的丫头片子玩心眼，更不想多生事端让爹娘为难，遂弯腰去捡。

　　燕橙月又一脚踩上毛笔，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笑容张扬，“季先生不是说了吗？让你多多向我勤勉求教，收徒也是要磕头拜礼的，更何况是教你这么个笨蛋，这样吧，你就用手把我的鞋底擦干净，我就承认有你这么个笨徒弟，怎么样？”

　　众小姐有心想为江芙说话，可身份地位悬殊，实在不敢得罪这个睚眦必报手段狠辣的公主，纷纷满脸同情的看向江芙。

　　燕橙月见她一直弓着身子匍匐在脚下像滩烂泥，愈发得意忘形，“快擦啊，小畜生，再不擦我就可让你用舔的了。”

　　江芙双肩耸动，猛地从她脚下薅出毛笔，拽住她的衣领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往她脸上一顿猛画，嘴里连珠轰炮，“你找死啊！你个脚底长痘，头上生疮，满眼麻子，一嘴烂脓的死八婆，给你脸不要脸，上剑不练练下剑，恭喜你啊站在不要脸界金字塔的顶尖，已经练到人贱合一的地步了！”

　　燕橙月丝毫没料到这场面，兹哇哇又叫又躲，杀猪似的喊：“大胆！大胆！贱人！你放开我，放开我！否则我就让父皇杀了你！”

　　江芙表情夸张的作惊恐状，“哇，我好怕怕啊，那我放开你好了！”

　　她手乍一松，燕橙月脚下不稳，扑通一声倒栽葱滚进莲池里。

　　众人勃然色变，争相大喊道：“公主！快救公主！五公主落水了！”

　　江芙面色如常，辗压全场，“大家不要着急，咱们莲池的水只到腰深，怎么能淹死咱们上下天地无所不能的五公主呢？”

　　话音刚落，燕橙月就从池子里拱出头来，满脸墨汁，满身淤泥，头上还顶了只癞蛤蟆。

　　燕橙月在人前从来都是高高在上，明艳夺目的，众小姐何曾见过她这种狼狈样子，一个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江芙无辜叹息道：“这可真不怪我，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是你让我放开的。”说着不紧不慢的捡了根竹竿递到水里，笑的气死人不偿命，“尊敬的公主殿下，需不需要我拉你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