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山》碧海无波

55、黜免

　　御前伺候的小太监们觉得最近皇上越发的阴晴无定了，当奴才的只好加倍的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圣怒，顾顼一记眼刀就够他们哆嗦好久。

　　众臣工也深以为此，皇上变了，具体哪里改变了又说不上来。

　　今晨朝会上杜相突然觐言：言及辰王顾顼包藏祸心，竟是朝廷忌惮已久的祭煞令主，利用江湖身份煽动群众，大有造反之意。

　　一时间朝臣交头接耳、沸反盈天，看着座上淡定的君王和不做辩解的顾衍，震惊之余他们心底也门清：殷氏倒了，下一个便轮到辰王了。

　　殿前大太监掐着嗓子叫着肃静，瞬间朝堂上安静下来，顾顼清清冷冷的开口：“辰王，你作何解释。”

　　大臣们噤若寒蝉，偷着眼打量着顾衍，只见顾衍淡淡一笑，颠覆苍生，他亲启唇，声音微凉：“臣，无解。”

　　一语炸开锅，杜相党的臣子竞相发言，言辞激烈质问顾衍是何居心，一整个朝会便演变为批判顾衍的批斗会，顾衍全程都是未发一言。

　　顾顼开口了，言辞间多有失望惋惜，最后圣旨一下：褫夺辰王封号，职务交卸，王府查抄，然念及先皇之意，特开恩幽禁于棠棣园，无赦不得外出。

　　顾衍直接被带到了棠棣园，走时他看了眼顾顼，这个他照顾了多年的侄儿，年轻睿智，果敢坚决。他想，他终于还是完成了大哥的嘱托，没有他，顾顼也能当好一个皇帝。

　　侍卫将顾衍“押解”到棠棣园就消失了，顾顼心里清楚只要顾衍有逃离的心思，皇宫的守卫根本拦不住他。

　　顾衍也没想着要离开，此刻他正站在园中那棵梨花树下，白衣猎猎，手中握着贾午送他的玉坠。

　　辰王获罪的消息传得很快，酒肆间闲暇的谈资又添了一笔。市井小民对此更是唏嘘不已，辰王竟然是祭煞令主！那可是皇帝的亲叔叔，先皇遗命的顾命大臣，在百姓眼中那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而且这些年殷氏胡作非为，也只有辰王敢与其直面对决。哪知殷氏才刚倒台，转眼辰王就遭了殃。

　　贾午知道消息以后便准备去找顾顼问个清楚，哪知她才刚走近关雎宫的大门，两侧就突的冒出两个侍卫制止她向前，顾顼这是也要关她的禁闭，贾午气的要死。

　　依斐也急，但是她要故作镇静来安慰贾午，她劝道：“目前继林还没传来消息，还不知道王府的情况，但是王爷身在宫内而不是牢狱，暂且就还是安全的。”

　　贾午知道依斐这是在安慰她，便只好压下心头的担忧。

　　如此过了三日，继林还没与依斐联系，贾午实在是等的不耐了，便走近宫门，旋即有侍卫上前请她回去。贾午皱了皱眉，佯装不悦道：“皇上也没说将我贬了，这样关着也不让我出去闷也闷死了。这样吧，我好久没与瑜妃见面了，你们去把她请来，我不出去总行了吧？”

　　两个侍卫互相瞧了一眼，皇上有多在意贾午他们是知道的。现下俩人是在闹矛盾，要是以后和好了，贾贵妃想起这茬来要治他们的罪，也够他俩喝一壶的了。于是两人便商议一个人去请瑜妃，留下来一个继续站岗。

　　贾午没等多久，杜若便摇曳着身姿来了。

　　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贾午心底也在感叹皇宫真是一个改造人的好去处。犹记得初见杜若时的惊艳，婉约恬淡的气质，举手投足都是好淑女的典范，让人心生亲近。如今的杜若还是一样的外形，只是气质转换了，那是明艳带着攻击性的美丽。

　　杜若放下茶盏，施施然开了口：“找我来有事吗？我可不信你是找我来叙旧的。”

　　贾午收回打量杜若的眼光，她尽量以平和的语气说出来：“杜若，你一定恨不得我从未出现过吧？你深爱着顾顼，可是他却把心放在我这里，你一定很恼恨吧？”

　　听得贾午此言杜若略一皱眉，面色不悦：“你到底想说什么！？”

　　贾午复又说：“你还记得太后身边的毓芳吧？她陪着皇后去长门宫之前来找我说过一番话，我才知道为何太后突然之间一定要置我于死地，也因此······害了我姨母一家······老实说我不知道该不该恨你，或者最应该恨的是我自己。毕竟在这宫里，只有你肯与我交好，我曾真心的将你当作我的朋友。”

　　杜若脸色精致完美的笑容垮掉了，她幽幽的望着贾午：“谁又不是真心的将你当作朋友呢！？从小到大我所学的都是要谨言慎行，温婉贤淑，可有谁知道我心里的真实想法？我渴望能向你一样开怀大笑，放声痛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我不能够！所以你出现的时候我便不由自主的想向你靠近，可你一来全都乱套了！皇上他、他明明那么好的一个人，他从来都没舍得骂我一句，就是因为你！他第一次骂了我！你都不知道，他喝醉了来找我，他一整晚都是叫的你的名字！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难道我不该恨你吗！？”

　　贾午听罢怔怔的望着她：“这些事我不知道······”

　　杜若冷冷的哼一声，她站起身，柳眉细挑：“你当然不知道！皇上把你保护得多好，你所不稀罕的恰是我苦苦得不到的。贾午你知不知道，我最恨的就是你一副什么都看不上却什么都得到了的样子，真的很让人讨厌！”

　　贾午叹了口气：“你要讨厌便讨厌我罢，你对我做的事都源于你对顾顼的爱慕，可是这样的爱太疯狂了，我实在不敢苟同。我姨母一家何辜······”

　　“行了！你找我来就是为了品评我的感情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杜若说完，便准备带着云翘离开。

　　“等一下！”贾午出声叫住杜若，她犹豫着开口：“是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不过······”

　　闻言贾午有事求她，杜若转头挑了下细眉，停下了脚步。

　　* * * * * *

　　棠棣园内，顾衍一脸讶异的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贾午，眼中还满是不可置信。

　　“小午？你怎么会到这儿来？”顾衍温温和和的开了口，眼神却望向贾午身后的瑜妃。

　　见顾衍看着她，杜若不自在的别开了眼，她转身说道：“你最好快点，云翘还在你宫里，本宫可不想被你连累。”说罢走出了棠棣园。

　　“阿衍！”杜若一离开，贾午就急切的奔向顾衍，“你有没有怎样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顾顼把我关在了宫里，依斐也不能与继林取得联系，我就只知道王府被查抄、你也被关起来了，你知道这三天我是怎么过的吗？我好害怕你有事，我不能让你出事！”

　　“小午。”顾衍扶住贾午的双肩，打断了她的话，“别急，我没事。你先告诉我，瑜妃怎会带你来此？”顾衍担心贾午答应了杜若什么条件。

　　贾午摇了摇头：“没有，你别瞎想。杜若其实人不坏的，我跟她都讲清楚了，她知道不是我害的她的孩子，她才答应了带我出来。”贾午确实答应了杜若一个要求，杜若同意带她来见顾衍，但是以后贾午都不能再见顾顼。

　　“阿衍，你带我离开皇宫吧！我跟你走！”

　　“小午要走去哪里？”一声清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贾午却蓦地浑身一僵。

　　顾顼跨步走进来，瑜妃一脸惊恐的跟在他身后，试探着开口：“皇上——”她本来在院门口等着贾午出来，哪知不一会儿就看见顾顼黑着一张脸走过来，吓得她连行礼都忘了。

　　“住嘴。”顾顼未回头，声音却越发冰冷，能把人冻死，“回你的宫去！朕待会儿再找你算账！”

　　“是我胁迫她的！你不要怪她。”贾午瞪着顾顼，顾顼却好似没看见，只望着顾衍。

　　杜若张了张嘴，咽下了想说的话，投给贾午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默默的行礼离开了。

　　贾午着急道：“你为什么要骂她？你知不知道她是这个宫里唯一真心爱你的人了！你一定要让她伤心吗？”

　　顾顼看向贾午，眼也不眨：“那我呢？我不够爱你吗？你就一定要让我伤心吗！？”贾午动了动嘴，还待说些什么，就被顾顼一把拉过去，顾衍抬手想牵住贾午，却没拉住。

　　顾顼面色不豫的对他道：“皇叔真是好本事，都已经被关起来了，前朝和后宫都还有人对你念念不忘。”

　　顾衍听了没什么表情，他静静的看着顾顼，似乎想从顾顼脸上看出些什么。

　　贾午却着急了，她使劲想挣脱顾顼的桎梏，却未能如愿，她怒道：“顾顼，他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顾顼一扯贾午的手腕，面色狰狞：“朕想让他在这世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