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我心》凤桐

3、第 3 章

　　阮悠悠做了一宿的梦，梦里的她长途跋涉，终于买到了心念已久的烟，要抽的时候她醒了，因为有人敲门，敲大门。她完全不想搭理，这又不是她的家，找谁都不会找她。
　　憋着劲想继续做美梦，可敲门的人不依不饶，阮悠悠烦了，一把掀开被子下床，还差几步到门口的时候敲门声停了。

　　“方老师……”
　　“方老师……”

　　阮悠悠抬头，看见方辉站在门口。
　　“二狗？”他有些惊讶，“有事吗？”
　　小朋友们纷纷摇头，很快眼睛一亮，领头孩子指着他身后：“我们来找她。”

　　方辉明显愣了一下，刚要回头，胳膊下钻出一个人。
　　阮悠悠靠在门边的石墙上打了个哈欠。
　　“买到了吗？”
　　“没有这种烟……”
　　“钱呢？”
　　二狗把两张百元大钞奉上。

　　“等着。”阮悠悠返回屋里，把鞋盒里所有的糖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回来时方辉已经不在了，她把糖分给大家，小孩都挺高兴的。
　　阮悠悠问：“你们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
　　“七点。”

　　阮悠悠点了点头，冲他们挥手：“姐姐要睡觉，改天再找你们玩。”
　　说完也不关门，兀自回房去了。

　　这一睡直接睡到下午，周佳打来电话跟她要地址。

　　“什么地址？”阮悠悠迷迷瞪瞪的。
　　“地址啊大姐，你下乡改造的那个地址。”
　　“哦……”阮悠悠说，“我还没问。”
　　周佳挺服气的：“那行吧，你什么时候问了发我，我让人给你发货。”
　　“嗯。”

　　挂断电话，阮悠悠看了手机屏，已经四点多了，她有点饿，却又浑身犯懒，纠结几秒，她做出决定——等人回来做饭。
　　快六点的时候，方辉终于回来了，身后跟着方霞。两人的身后都背着竹篓，方辉的肩上还扛着个超大个儿的编织袋。阮悠悠往竹篓里看了一眼，里头全是些黑乎乎细竹笋。她挺高兴的，觉得今天晚上终于有能吃的东西了。
　　结果等到吃饭的时候，还是那黑乎乎的一盘菜。

　　那股好不容易由食欲构筑起来的精神气一下没了阮悠悠她无精打采的扒拉了几口米饭，回屋了。

　　这个地方太难熬了。

　　她躺在床上，第一次郑重其事的思考起李思旸的建议来。

　　要不跑吧？
　　骨气这东西又不能拿来当饭吃。

　　她给李思旸发短信：“你爷爷送你的那套房装修好了吗？”
　　李思旸很快给她回：“拎包入住。”顿了顿，又补充，“包也不用拎。”

　　阮悠悠敛眸。
　　如果她真的偷偷跑回去，照着阮季同的行事作风大概率还是要把她送回来，到那个时候摆在她面前的路只有两条，要么离家出走，要么低头认错。

　　认，错。

　　心一沉，心情瞬间跌至谷底。
　　阮悠悠眼睛通红。

　　手机在床头震个不停，她隔了好一会儿才接通，李思旸的声音顺着电话线传过来。

　　“干嘛呢，这么晚才接。”

　　阮悠悠张张嘴，刚要说话，有人过来敲门。
　　她反应了好几秒才动作迟缓的跳下炕，走到了门边。

　　潮风裹挟而入，方辉站在门口。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起风了，他看上去比阮悠悠见过的任何一眼都要沉默。

　　阮悠悠看着他：“干嘛。”

　　方辉没说话，视线淡淡的落在她的脸上。
　　四目相对，阮悠悠发现他的眼又黑又亮。她被这种说不清缘由的注视看的心烦，不由得拧了拧眉心。

　　对面的人似是有所察觉，不再看她了，低头从裤袋里掏出一个红彤彤的小纸壳递了过来。
　　阮悠悠眼一垂，看到上面“大前门”三个字。

　　她愣了一下，而后很快就反应过来。
　　这是一盒烟。

　　她抬手，把烟接了过来。
　　方辉也不再说话，转身走了。

　　树声扑簌，叶子落了一地，他踩着这些树叶走到大门边。

　　阮悠悠抬起头看了一眼，天很阴，应该马上就要下雨了。果不其
　　然，关上房门后没多久，大雨便哗啦啦的下了下来。

　　阮悠悠躺回床上。

　　“谁啊？”李思旸问她。
　　“一个人。”
　　“废话。”
　　“这家里的人。”阮悠悠说。
　　“哦，找你干嘛？”李思旸随口问道。

　　阮悠悠举起手中的烟盒对着灯光晃了晃。

　　“你抽过大前门吗？”她问李思旸。
　　“什么东西？”
　　“大前门，一种烟。”
　　“没有。”李思旸说，“我最近没怎么抽烟。”

　　阮悠悠挑眉，把烟盒拆开。
　　一股浓重的烟草味四散在空气里。

　　她抽出一根咬住，有点苦。

　　炕头就是个灶台，阮悠悠成功的在风箱旁找到了一盒火柴，点上吸一口，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屋外风雨大作，玻璃窗被打的噼啪作响，快睡着时，阮悠悠忽然想起一件事，那个方辉出门的时候带伞了吗？这个念头只在她脑子里存了一秒便沉了下去。

　　第二天，阮悠悠是被电话给吵醒的。她闭着眼挂掉，那人便再打一遍。第三遍的时候阮悠悠一脸怒意的掀开手机：“你是傻逼吗？不接你电话不知道挂吗？！”

　　说完没回应，她看一眼屏幕，愣住了。
　　电话是阮季同打来的，他的私人号码。

　　阮悠悠咽咽喉咙，没说话。
　　那边也始终没有声音，过了大概半分多钟，电话断了。
　　一直到手机屏熄下去，她才回过神。
　　这一整天阮悠悠的心情都不怎么好。到了晚上的时候，王沛凝的电话也打来了。

　　“悠悠啊。”
　　阮悠悠“呵”了一声，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闺女呢。
　　她不吭声，那边也没指望她说话。
　　“怎么样呀，在那边还适应吗？”

　　“不适应，吃不好也睡不好。”阮悠悠说，“你给我找的这是什么破地方啊，是不是故意的？”
　　王沛凝笑了笑，完美的过滤掉那些她不想入耳的字眼：“爸爸就是想锻炼锻炼你，你也想证明给他看的，对吗？”

　　不对。

　　“在那边不要抽烟。”王沛凝说，“不要养成这种坏习惯。”

　　阮悠悠笑：“我爸也抽烟，你怎么不让他也改改这个坏习惯啊？”

　　“爸爸多大了，你多大了？你才十七岁。”
　　王沛凝的声音永远是这么的四平八稳，也是，不四平八稳怎么当小三？怎么上位？怎么应对她这种油盐不进的继女？

　　她笑着扬扬眉毛。

　　王沛凝说：“这样吧，作为惩罚，给你把手机副卡停掉，你在那边好好反思反思，别指望你那些朋友给你转钱什么的，这也是爸爸的意思，不能换了地方还跟在家里一样，这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
　　阮悠悠“腾”的一下从炕上坐起来：“你什么意思？”
　　“就是话面意思。”王沛凝声线不变，“你也这么大了，懂点事，别在惹你爸爸生气了。烟是一定不能再抽了，知道吗？”
　　说完也不给阮悠悠回嘴的机会，直接就把电话挂了，再打过去，忙音。

　　阮悠悠举着手机，整条手臂都在抖，很快这种状态就蔓延到全身，吸走了她全身上下的热量。她僵坐在炕上，第一次觉得这个穷山沟的里天气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容忍。

　　停掉一个手机卡对她来说其实不算什么，她本来就有自己的手机卡。让她暴躁的是，这个电话是王沛凝打来的，这个人一向会用这种不疼不痒的小招数来敲打提醒她，自己已经是她名义上的妈了。

　　早上阮季同的那通电话明显是吹了她的风，要不就冲阮季同那天天忙的恨不得脚都不沾地的日程表，根本想不起她这个人来，更何况她还离得十万八千里。

　　那王沛凝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她从来这儿到现在，可就抽了一根烟。

　　阮悠悠侧头，看了看她昨晚随手扔在窗台上的烟盒，勾了勾唇。

　　厉害，
　　牛逼。

　　她挺服气的点点头，有些人还真是不能小看了。

　　又坐了一会儿，她拎起搭在炕头的衣服，拉开门去了主屋。

　　不到九点，方霞还没睡，正坐在床上玩积木，积木上的彩虹字比她头顶上的灯泡还亮眼——同家基金会特别捐助。
　　阮悠悠记得，这名字好像还是王沛凝起的。
　　同一个家嘛，好寓意。

　　阮悠悠走过去问方霞：“你哥呢？”
　　方霞正玩的入神，根本没听见人进来，看到她后不由愣了愣，再一看阮悠悠脸色，顿时拘谨起来：“哥哥去上班了。”
　　“上班？”阮悠悠皱眉，“他去哪上班？”
　　“砖厂。”

　　阮悠悠顿两秒，一下笑了：“砖厂啊……”

　　方霞要说个别的地方，阮悠悠还真不知道，但砖厂，她可谓记忆犹新，她对这个村子的初印象就是那个一下车就怼了她一脸烟的破烟囱。
　　那里离这儿并不远。

　　阮悠悠转身就走。

　　下过雨，空气愈发潮了，还带着些许凉意。阮悠悠凭着记忆顺利的出了村，沿着乡间土路走了二十几分钟，砖厂就到了。
　　没有片刻犹豫，她推开黑乎乎的大铁门，径直往里走。

　　“哎，你干嘛的？”看门的小青年趴在窗口喊。
　　阮悠悠理都不理，小青年急了，一路小跑的冲出来抓住她。
　　“你干嘛的？！”

　　阮悠悠看他一眼：“我来找人。”
　　“找人？”小青年上下扫她两眼，“找谁啊？”
　　“方辉。”阮悠悠说。

　　抱歉今天晚了点，忘记设置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