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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沉默为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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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杰西卡和安德里亚一起到了伦特拉学校。到了教室后,一屋子学生正在大声诵读祈祷诗。想必也已经听大人们说过,安德里亚成了个孤儿,而且本该继承的遗产被恶意的霸占。一束束关切与同情的目光让安德里亚鼻子一酸,她低着头,攥紧裙角,快步跑到了自己在屋子后面的座位上。
不一会,校长代理人走到教室门口,用手指敲敲门框:“安娜·门托拉小姐,请到我的办公室。”
代理人先生坐在宽大的木制办公桌后,一对小小的眼睛透过镜片盯着安德里亚。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两名修女,三十多岁的年纪,眉目间是一股安详和宁静。
“门托拉子爵的不幸,校方也已经知情,对此我们表示痛心与难过。根据相关的规定,安娜小姐,你应该离开学校前往孤儿院。孤儿院在白教堂区东侧,是由那些好心善良的贵族出资捐赠的,这是玛丽修女和米德修女,她们都是很好的人,会照顾好你。现在请去收拾东西吧。如果你想和朋友们告别……”
“不用了,谢谢你,先生。”安德里亚出声道,她用不着告别那么多人,只有杰西卡一个就够了。
因为学校不提供住宿,安德里亚的所有“家当”也就只有几个布包和书本。在校门口,杰西卡的眼睛红红的,“我会告诉格拉特罗斯小姐的……她说你可以继续留下的,弗……弗里达姐姐也不想让你走……”
安德里亚搂住眼前的朋友,小声安慰道:“好了好了,别伤心了。我也很想留下啊,但是虽然没了地产,我还是有这个必须继承的讨厌的爵位在这,会让酒馆受到很大的影响。等过了这一阵,上层的贵族老爷们没人记得我时,我们再商量商量……‘”
安德里亚和两名慈眉善目的修女一起坐上了简朴的两轮马车,随着一阵颠簸,安德里亚低头望着脚尖出神。她对卡特老爷充满了愤怒,可她根本就不能对那个有钱有势的人产生任何影响,难道就这样让他白白占了便宜,自己就一辈子在孤儿院里憋屈到死……
想到这里,安德里亚眼睛里又湿润起来。这时,玛丽修女伸出手拍拍她的背,这个宽慰的动作不禁让安德里亚心里一震。终于,她把脸埋在胳膊里,趴在膝盖上放声大哭。
终于,马车慢慢停了下来,一名修女先下车,然后又把车门拉开地更大一点,然后握住安德里亚的手帮她下车。映入眼帘的是一扇镶嵌在和她身高差不多的围墙里的铁栅门,围墙被打理的很干净,偶尔爬上去的绿色植物反而更为围墙添了几分生气。大门漆黑没有什么瑕疵,虽然略显陈旧,但仍有细心打理的痕迹。
两名修女牵着安德里亚的手带她走到大门前,楼前的空地上是一群正在做游戏的孩子,他们牵着手转圈唱着儿歌,时不时又四散奔跑,发出快活的笑声,在他们跳跃的身影上,安德里亚很难辨别出一丝“孤儿”的影子。
就在进门时,安德里亚发现在一边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上面繁复的金属装饰和醒目的家族纹章显示出马车的主人身份及其尊贵。
米德修女察觉出安德里亚正在打量这辆贵族马车,就为她介绍到:”安娜,这是我们孤儿院最主要的捐赠人的马车,莫里亚蒂伯爵家的长子已经为孤儿院捐了许多钱。他经常来这里和孩子们一起玩,给那些不认字的孩子读故事,你和他都是贵族,想必能有很多共同语言……“米德修女突然发现自己的话有些唐突,毕竟身边的这个,可是一个家境潦倒、身世凄惨的子爵小姐。对于家财数不胜数、在上层社会风生水起的莫里亚蒂家,实在是差距悬殊。
玛丽修女开口道:”孩子们已经自作主张帮你把房间收拾好了,快去放下行李吧。“
安德里亚双手提着行李,第一次迈进了这家她永远不会忘记的孤儿院。
”大家看!是安娜!她终于来了!“刚刚还在做游戏的一群孩子看到了大门口的安德里亚后都尖叫着围了上来,有的和她差不多大,还有一些年长的孩子,怀里抱着更小的孩子。他们争着帮她拿行李,有的则拽着她去看看自己的房间。
几个孩子跑向院子角落,在那里,一棵大树下的长椅上,正坐着一位身材高挑的少年,他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西装,手中端端正正地拿着礼帽,棕色的头发被精心整理过,梳的一丝不苟,末梢微微带一点卷曲,他有着一双翡翠色的眼睛,就像两颗被最纯净的溪水荡涤过的祖母绿;那双眼睛总是盛着浅浅的笑意,似乎从来没有被忧伤与愤怒所染指。
“阿尔伯特哥哥,你快看,是安娜!我们终于等到她了!”长椅上的少年微笑着听着一群小孩叽叽喳喳地分享他们的快乐,接着,他在孩子们的拉扯下站起身来,一个小男孩自告奋勇地帮他拿帽子。
安德里亚往这边一看,她看到一位大哥哥正在朝她走来。那整洁精致的衣服和皮鞋,以及既有风度教养又不失亲切的笑容——这就是那位莫里亚蒂少爷吗?
“门托拉小姐,初次见面,我是阿尔伯特·詹姆斯·莫里亚蒂。”接着,阿尔伯特把手放在胸前向她行礼。
安德里亚顿时大脑一片空白,从书本上她也大致了解过上层社会的礼仪,眼前这位尊贵的少爷再用同级的礼仪向她问好。别说他的爵位本来就比安德里亚高一级,安德里亚目前的情况连一个普通的劳动阶级都不如。
“你……你好……,我是安娜·门托拉……”安德里亚支支吾吾地好不容易凑齐完整的一句话,然后深深地行屈膝礼。希望她没有记错,应该是这样弯腰的。
一旁的孩子们倒比她放松不少,似乎这位伯爵少爷就是他们很要好的伙伴一样,仍然是大声说笑着,拉着安德里亚的手把她往楼上拽。
“大家自发帮你准备好了房间呢,快去看看吧!”阿尔伯特微笑着目送一群孩子跑到楼上,然后他转身问一位修女:“米德夫人,卡特家就真的没有给安娜小姐一点补偿吗?”
“阿尔伯特少爷,安娜确实是个苦命人,无财无势,哪里能跟卡特男爵家比?只能忍受他们的摆布……哎少爷,您是善良的好人,可不要去找卡特老爷啊,不然他知道了有上边的贵族帮着安娜,指不定会把她怎么样……”
“可是……”
“少爷,做个沉默的好人吧……”
所以,我只能保持沉默吗?
阿尔伯特在回程的马车上仔细回想着修女的劝告,他本想着凭自己的能力,就算安娜继承不了土地,获得一大笔赔偿金还是很有把握的,可是精明的卡特男爵的手段他也早有耳闻,一旦他以莫里亚蒂家的名义介入,安娜指不定会遭遇些什么。
他攥紧了拳头,手套上起了一层层的褶皱。马车飞快地碾过路边一个泥泞的水洼,噼啪的泥点飞溅在马车车厢的底部与侧面。车夫咕哝着咒骂了一声,但他知道车上坐着的是尊贵的少爷,便掩饰性地用力一抽马鞭。阿尔伯特怔怔地望着马车昂贵的木厢底,感觉自己的心上已经溅上了抹不去的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