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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家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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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筱熙没有身材上的变化,但是气质变了很多。
她留上了长发,化起了淡妆,见到的时候,身边还跟了另一个女人。
“一弦!”原筱熙飞快地走到周一弦面前,看上去很高兴。
“筱熙,学校放假了啊?”周一弦朝里面望了一眼。
原筱熙点点头,拉过身边的女人:“猜猜这是谁?”
女人长得不可谓不漂亮,扎着马尾辫,成熟且优雅的妆容,是人们口中那种,非常有女人味和魅力的漂亮女人。
周一弦看着对方半熟悉半陌生的脸,好似想起了什么。
女人莞尔一笑:“都大了,不过还是跟以前一样帅。”
“喂,一弦,你不会不记得人家了吧?当时初中学校的校花,你的初恋诶!”原筱熙这话惹得周一弦和晁裕松同时一愣。
周一弦这才堪堪想起,他看着眼前的人,心中不知不觉多了几分故友重逢的惊喜:“顾蓁啊,那真的是太久没见了……”
“原老师太夸张了,那时候我和周一弦还都是孩子,懂什么,连手都没牵过,哪能叫谈恋爱,顶多就是一起写写作业,吃吃饭什么的。”顾蓁面露尴尬之色,无奈地看了一眼原筱熙。
原筱熙解释道:“顾蓁昨天刚回来,她老公想在我们学校找份工作,刚好我们是初中同学,就帮个小忙,怎么样,故友重逢是不是很感慨?”
周一弦确实很感慨,想当初这位校花同学给自己表白的时候,他还很害羞来着,愣是拒绝不了人家,就糊里糊涂地在一起了,后来又因为两人上了不同的高中分开。
原筱熙似乎没有放过这个话题的意思,继续回忆往昔:“想当初顾蓁天天都为了你的事儿来找我谈心,什么找不到话题聊天啊,一起出去不知道干嘛啊之类的。”
说得周一弦和顾蓁两个人都尴尬得不知道怎么接话。
“这位是……”顾蓁看向旁边被冷落的晁裕松,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周一弦十分配合地回答:“晁裕松,以前也是嘉林中学的,当年高考区文科状元呢,我们以前是室友。”
“噢……这么厉害啊,晁先生您好。”顾蓁伸出手。
晁裕松轻轻一握,很快松开:“您好,我现在是周一弦的男朋友。”
顾蓁单挑眉,惊讶地看了一眼周一弦,又马上恢复镇定,笑盈盈地道:“那挺好,多幸福啊,我和我老公也是高中时候认识的。”
周一弦心情复杂地站在原地,无奈地对顾蓁笑了一下。
见过老同学后,晁裕松和周一弦顺着学校外的人行道,朝对面的居民楼走去。
晁裕松嘀咕道:“初中就谈恋爱,怪不得你高中成绩不好。”
“这两者没有因果关系好吗?而且都说了不算谈恋爱,小时候顶多就是天天□□上聊一聊,能有什么。”周一弦原本是想酸原筱熙和晁裕松几句,没想到这两个人全程零交流,反倒是自己遇到顾蓁,还聊起了那么多以前的事,让人想入非非。
晁裕松略有些不甘心地说:“我们遇到得太晚了,如果初中那时候是我的话,一定让你尝到真恋爱是什么滋味。”
“你初中……”周一弦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轻轻皱眉,如鲠在喉道,“应该过得很幸苦吧?被人欺负的时候,有哭过吗……”
晁裕松靠着日渐信手拈来的情话技能,回答:“没哭过,我当时想,再忍一忍,马上就要遇到你了。”
周一弦笑了:“那你高一高二的时候在干什么?到最后还不是我去找的你?”
“话说到这,我突然想起,当时没有立刻找你合租的原因,我其实在论坛上看到你的帖子,但是没回,”晁裕松停顿了一会,想等等看周一弦有没有话要说,但是对方没有出声,于是他继续道,“你当时有个条件是要租到高三毕业,我心里其实是不太愿意的。”
周一弦仍然沉默着,但是点了点头。
“我当时只是想试着独立生活,没有一定要租房的意思,尝试一下,租个把月,然后还是回家,不过后来……我觉得我好像很喜欢跟你一起生活,一住就是一年。”晁裕松想起当时的心境,不由自主地觉得,缘分真是神奇。
周一弦罕见地语气有些发腻:“我也是,很喜欢和你一起生活。”
晁裕松听他语气略显娇俏,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跟小吉玩久了,你都会撒娇了是吗?”
周一弦本人显然没意识到自己刚刚略带撒娇意味的语气,迷茫地一侧头:“啊?”
晁裕松不知道如何解释,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也没有表示他其实很喜欢周一弦说话的时候带一点奶音。
“其实……我还蛮想有孩子的,我觉得我应该会是个好父亲。”周一弦看着街边被父母牵着的小孩,小声低喃道。他有想过从福利院领养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但现下他条件还不够,一直在盘算着等年满三十的时候,当作给自己的生日礼物申请一个。他想,若是这个世界上少一个孤儿四处漂泊,自己也算是不辜负曾经艰难的岁月。但是他怕晁裕松不喜欢。
“那我们生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晁裕松已经靠到周一弦耳边,右手不安分地从衣摆下伸进对方的羽绒衣里。
“你……你注意一点,这样有伤风化。”周一弦把对方的手拽出来。
晁裕松还没想放过他,却听到一声亮耳的叫喊:“哥?!”
循声看去,不远处站了个少年,匆匆忙忙地跑过来。
“小江?”周一弦显然也很惊讶,暂时从晁裕松走开,朝那个少年走去。
“一弦啊!你怎么回来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周文赟本来是来接儿子放学,意外看到侄子,眼神中尽是惊喜。
“哥,你为什么每次过年都不回家?”周竹江看到堂哥也是无尽的亲切之感。
周一弦的心跳很快,他感觉到了一阵紧张。
“我太忙了,就没回来看你们……”周一弦看着堂弟已经长大不少的模样,心生感慨,拍了拍周竹江的肩膀。
“瘦了,”周文赟也拍了拍周一弦的肩膀,“这几年挺辛苦吧?上次给你寄的水果吃完没有?我和你婶想着你们那边荔枝不正宗,加急给你寄的,那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个头又大又甜,竹江一次能吃一筐呢。”
“吃了,谢谢叔。”周一弦能感觉到自己手有点抖,鼻尖也有点酸。
“小叔,介绍一下,这是我……”周一弦拉过跟在自己身后的晁裕松,正准备说“高中同学”的时候顿住了,他斟酌了一番,说,“男朋友,我男朋友。”
周文赟跟晁裕松握了握手,一笑,满脸的皱纹都出来了:“既然都来了,去我们家坐坐吧,刚好也快过年了,你们拿点腊肉走,他婶儿自己熏的,好吃。”
“好,谢谢叔叔。”晁裕松这猝不及防地见到周一弦的家人,略有些生涩。
周竹江看上去很高兴,兴奋地跟在周一弦身边:“哥,我们班同学都喜欢听你的歌,我说你是我堂哥,他们都不信,不如你多待几天,改天送我上学吧。”
周一弦抬手抚了抚周竹江的脑袋:“他们都不知道哥哥长什么样的。”
“也是,不过,哥你真厉害,我以后也想学音乐。”周竹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好好读书,别学我荒废学业,以后的路才好走。”周一弦恍然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大了。如果以前有人对自己说这句话,他会觉得很可笑。
“哥哥,谢谢你给我交学费。”
周文赟听儿子这么说,又忍不住教育道:“不止学费,你妈看病的钱,你买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都是你哥给你付的钱,都叫你节约点节约点,大人赚点钱哪有你想得那么容易,不长心的傻小子。”
晁裕松看着周一弦跟自己家人走在一起的模样,突然间就心痛得难以复加。
人常常因为跨不过的坎,得不到的人而难过心痛,却不曾想会因为一切都安稳之后觉得难过。
晁裕松从来没有听过周一弦提周文赟一家人的事,但以他灵敏的直觉可以感觉到,之前关系并不好。周一弦一定很渴望拥有一个家庭,所以才会固执地认为,只有晁裕松娶了妻子,生了孩子才算幸福。
夜晚,晁裕松坐在沙发上,不大的两室一厅房子里,飘荡着一丝难言的温暖。
这时,客厅的门被人用钥匙打开,周文赟回来了。
晁裕松立刻站起身:“叔叔,一弦他们呢?”
周文赟对着他笑了一下,脸上的皱纹翻起几条褶皱:“小江缠着他哥在大玩家玩儿呢,我回来拿点东西给他婶送去。”
“哦好,东西多吗?我可以帮您。”晁裕松是在周竹江强烈的要求之下,不得不跟周一弦分开,先回到家里,也无事可做。
“没事儿,孩子,你坐着吧。”周文赟走到客厅茶几边的小沙发上坐下。
晁裕松也坐了下来,给周文赟倒了杯水,放在长辈面前。
周文赟道了谢,喝了口水,眨了眨眼睛,慢慢说道:“挺好,一弦这样挺好,他确实是该找个人照顾他。”
“我会尽力的。”晁裕松点头。
“有些事,我这个做叔叔的,心里过意不去,但是看到一弦又不太说得出口,我说给你听,你帮我带给他吧。”周文赟的嗓音略显沙哑,五十岁的他看上去比同龄人苍老许多。
晁裕松心里开始紧张,道:“您说。”
“他父母走得早,我估摸着得走了有十五年了,我们周家人少,以前家里穷,一共五个孩子,活了我和他爸两个,理应是兄弟情深,自己兄长的孩子怎么样也得照应着,”周文赟一直没有抬头看晁裕松,他的眼皮以多于常人的频率起落,应该是有眼病,“我和他婶那个时候结婚都十年了,就领了个证,房子车子孩子什么都没有,一穷二白,国家发的抚恤金给我兄弟办完丧事之后也没剩多少,当时确实不想多个负担,奈何老母亲是个念情分的人,说自家兄弟的孩子,又不能送他去乡下受苦,不如我们带着。”
“他婶嫁给我之前也是个娇气的女人,哪里受得了这种苦,对一弦呢,就刻薄了些,我当时也是被钱愁得难受,跟着我们这种人家,一弦也出息不了,还不如送人,万一有个好人家愿意收留也行,但是好说歹说,家里老母不同意,我就只好把那孩子,随便扔一个远点儿的地方,希望他能被好人收养,虽然后来我还是把他给接回来了,而且这事也已经过去很久了,他那时候小,应该记不得了,但是我一直都挺介意,心里面有个疙瘩在那,想说对不起呢,又说不出口……”
“小江出生之后,我又一心想着自己的儿子,对一弦很忽视,不过他也很懂事,自己就长大了,想当初,我们还死皮赖脸地要他别读大学,家里没钱供,他挺有自己想法的,非要读,就跟家里断了往来,这么多年也没要过钱,反倒是从前几年开始还往家里寄钱,我那个心情,是实在难受,他是个好孩子,跟我哥一样,重情重义,可我不是个好叔叔,小的时候没能好好照顾他,想补偿的时候孩子都大了,也不知道他这些年怎么过来的,我们都是过来人,知道生活的艰辛,我就希望你给他说,叔叔知道他这些年不容易,他要是累了或者一个人孤单,我们这永远都是他的家,希望他能给我们一个机会尽尽当长辈的责任。”周文赟说完过后,眼睛有些酸涩,喝了口水,带着笑看了一眼晁裕松。
“好。”晁裕松只是点了点头。
周一弦回来后,等全家人都睡下了,晁裕松给周一弦转述了周文赟的话。
周一弦在沙发上坐了良久没有出声。
晁裕松忍不住伸手去抚了抚那人的头发。
“我越来越觉得我们认识得太晚了。”晁裕松收回自己的手,垂下脑袋。
周一弦看着晁裕松暗自懊恼的模样,嘴角微扬,伸手抱住晁裕松的腰,头趴在对方背上:“不管过多久,不管是多少个七年,不要辜负我,不要离开我,不要抛下我。”
周一弦说完后,觉得还没够,补充道:“我想见证你步入中年,开始长皱纹,头发花白的样子,所以我们还有好多个七年。”
“一弦,跟我说说话吧,不管是什么话。”
以往的晁裕松,如果周一弦抱住了自己,他一定不会让对方显得很单方面,他会回抱住周一弦,紧紧地,就像是自己先抱的他一样。这一次他没有,他静静地感受周一弦拥抱自己的感觉,那种力度,那种温馨,那种小心翼翼和珍惜。
“阿松……苦难是很多的。人生是不该去假设的……就像我如果没有遇见你和如果我早点遇见你,虽然是不同的假设,但不是恰好在某个时间点遇到你,都不会走到这一步。”周一弦轻笑,任何话如果不看着对方的眼睛,说出来就会更容易。
“我以为我永远失去你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晁裕松扭过头:“我觉得你才是个文科生。”
“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你了,所以老天爷才安排你跟我在一起的。”周一弦往前凑了凑,继续说道。
晁裕松立刻往后缩,他不想让周一弦看到他脸红,制止道:“行了行了。”
“因为你不愿意放弃我,所以我也想以后一直跟你在一起,漫威每出一部电影就去看一部。”周一弦自知他害羞,故意往前凑,他这些年靠着写词的功底,已经修炼成了千年情话妖怪,只是不愿意用这种手段去套路晁裕松而已。
晁裕松用右手挡住周一弦的视线:“够了,我已经听得很开心了。”
“因为你所以变得突然很喜欢生活,希望你跟我有一样的……”周一弦说到一半被对方捂住了嘴。
“行了一弦。”晁裕松轻轻说道,带着紊乱的鼻息,和无法控制的颤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