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岁岁》姒颐

1、第 1 章

　　下了整整一夜的大雪终于在天际即将泛起白光时，慢慢的降了气势，院中的红梅也恰时开放，红艳艳的梅花与白灿灿的积雪相互映衬，让人仿若置身于画卷之中。

　　忽然，一声凄厉的尖叫打破了画面。

　　“啊！”

　　身边的奴仆有心捂住那人嘴巴，但却晚了一步，床榻上的女子已经惨叫出声。

　　“怎么了？”门外一好听女声问道。

　　“是奴婢的错。”

　　“行了，孩子生出来了么，生出来了就抱出来。”

　　“是。”屋内婢女应声将刚刚硬生生抱出来的孩子裹好抱了出去。

　　屋外刚刚出声的女子探头看了一眼，向不远处坐在软椅上的锦衣狐裘的贵人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人裹着狐裘带着帽子看不清容貌，怀中抱着一个鎏金的小暖炉，众人只见她伸出手指了指边上的茶杯，仆从们明白意思的抱着婴孩走了过去。

　　茶杯中刚刚滴了一滴鲜血在里面，婢女抱着婴孩用银针将婴孩的手指扎破，挤出一滴鲜血。

　　众人看着茶杯中的两滴鲜血互不相融，不禁打了个寒颤，全都默默的缩了起来，只有刚刚那位女子向软椅中的贵人行礼，禀告结果。

　　“小姐，血不融。”

　　“把孽种和那个女人扔出去，此生不得回城。”

　　“是。”

　　得到命令的仆从手脚麻利的将屋内的女人拖了出来，那女人听见自己的下场，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咒骂不停，但还没说完就被捂住了嘴，打昏了过去。

　　“该死的……晋淑慎，我……诅咒你……”

　　处理了这个女人后，锦衣狐裘的贵人也起身离开了这个破败的小院，之前出声的女子不远不近的走在贵人身后三步远的地方。

　　两人一路慢行来到一处安静华丽的院落。

　　院落前站着两位身着鹅黄色襦裙外罩白色绒衫的十一二岁的婢女。

　　看见两人出现，她们快步上前，将锦衣狐裘的贵人手中那已经不是十分暖手的鎏金小暖炉替换成新的。

　　“小姐怎的能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耽搁如此之久，这暖炉都冰了。”

　　贵人哑然失笑，知道她们是关心自己，也不反驳，顺着她们说。

　　“是，我知道，但那个东西实在是可恶，居然想借着一个不知道哪来的孽种割裂我们晋家。”

　　“此事三少爷可知？”

　　“四哥在，一直都在，若是四哥不在，我又去哪儿弄来那么一滴血。”

　　“是奴婢着相了。”

　　“无事，收拾一下，我去给祖母请安。”

　　再出门，便不是一开始那样简简单单的两个人，锦衣狐裘的贵人身边跟着刚刚的那位侍女，身后还有四个丫鬟分别提着香炉撑着伞，贵人的前面走着两个丫鬟，手中提着精致的宫灯。

　　一群人就这样往鹿荣院而去。

　　“给小姐请安，老夫人与三夫人在里面呢。”

　　“多谢姑姑。”贵人将手中的鎏金小暖炉交给身旁的婢女，泰然自若的走了进去，仿佛半夜去解决了自家哥哥的外室的人不是她。

　　屋内众人早就听到人来了，也没有停下哄着老夫人的话语，但在人进门后还是停下了说话，除了一位坐在左侧第二把椅子的妇人。

　　妇人正是她连夜解决的外室的那位哥哥的母亲，镇国公府三房的大夫人——福兰芝。

　　“孙女给祖母请安。”

　　“囡囡来了，到祖母身边来。”

　　福兰芝一早便来了老夫人的院子，伺候老夫人起身梳洗，又是嘘寒问暖，又是亲自布菜的，一点一点将镇国公府二房嫡小姐不顾身份连夜处理兄长外室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给老夫人听。可老夫人是什么人，老夫人出身岭南段氏，什么手段没见过，对于福兰芝说的事情也只是，对孙女的处事手法有些太过于激烈的不满，仅此而已。

　　福兰芝知道老夫人偏心二房，对于二房嫡出的小孙女更是视若珍宝，跟个眼珠子似的护着，可没想到，这眼珠子弄死了亲孙子的儿子，却还是连处罚都没有。

　　福兰芝愤怒的瞪着斜靠在软塌上的贵人，开口说道：“晋淑慎，你！娘，你就这么护着她？她做的事若是传出去，我们镇国公府的女儿们还要不要嫁人了！”

　　“老三媳妇。”

　　“三婶婶，年年帮了你一把，怎么还这么生气呢。”

　　“你？你帮我？你帮我你杀了我孙子！”

　　“三婶婶，年年下令的时候，四哥可是一直都在，四哥还没跟您说吧，那外室肚子里怀的可不是我们晋家的种……”

　　“不可能，那个女人就只有我儿子一个男人……”

　　晋淑慎用帕子捂着半张脸，笑的十分的猖狂，但露出来的那半张脸却是一片的悲悯与怜惜，眼中还带着点难以置信。

　　福兰芝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不对，慌忙在老夫人面前跪下，不停地磕头认错。

　　“娘，娘，儿媳没有偷人，四郎是晋家的孩子，娘……”

　　“行了，老三媳妇，我知道四郎是晋家的孩子，但你这般说话，四郎明年便要参加科举，若是你今日的话传了出去四郎该如何自处，你回去好好想想日后该如何罢，想明白了再来请安。”

　　这就是变相的禁足了，但福兰芝知道，虽然老夫人看上去很好说话，和蔼可亲，但是她决定的事情没人可以驳回。

　　“是，儿媳先行告退。”

　　待福兰芝走后，老夫人斜睨一眼，晋淑慎乖乖的从软塌边跪到了老夫人的面前。

　　“年年知错，年年不该擅自做主，更不该搞出如此大的声势。”

　　“还有。”

　　“年年不知。”

　　“哼，我看你认错认得这么快，还当你是全明白了。年年，你是镇国公府嫡出二房的嫡出千金，你应当知道你的身份意味着什么，日后再有什么，就交由下人去做，你是要嫁进东宫的人，不过一个外室，就算她怀的是我们家的骨肉，难不成你爷爷还会让他进门不成。”

　　若是让旁人听到了，定是会清楚的认知到岭南段氏的护短到底是有多么的盲目。

　　“年年知晓了。”

　　“你呀，去吧，去陪陪你母亲，她月份大了，现在天寒地冻的，有个小棉袄陪着才是舒心。”

　　“祖母好好休息，年年去看母亲。”

　　话音刚落，就见老夫人慢慢的合上了双眼，平缓的呼吸声传来，晋淑慎叫来伺候的人，让老夫人躺好，这才起身离开鹿荣院，往朝华院去。

　　远远的看见晋淑慎的来了，朝华院门口的婢女快步上前迎接。

　　“小姐可算是来了，夫人刚刚还在说呢。”

　　“母亲用过早膳了吗？”

　　“还没呢，夫人这几日害喜越发厉害，带着胃口也变差了，喝几口粥便不肯接着吃。”

　　“嗯，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晋淑慎将狐裘解下交由身旁的侍女，自己则一手捧着鎏金小暖炉一手撩开帘子。

　　“年年给娘请安。”

　　“年年来啦，到娘这儿来，用过早膳了吗？”晋淑慎一进门，斜靠在软榻上的美貌妇人便开始了爱的碎碎念。

　　“还没呢，年年刚从祖母哪儿回来，想着到娘这儿蹭一顿呢。”

　　“好好好，娘这就让人布菜，前些日子，你三表哥从江南回来带了些特产，让我转交给你，你们俩这是吵架了？”

　　闻言，晋淑慎撇了撇嘴，漫不经心的说，没事，就是有些小矛盾，那些东西，先让堇色、雪青她们带回去吧。

　　晋淑慎陪着自家亲娘用早膳，哄着她多吃点，足足吃了半个时辰方才撤下早膳。

　　用过早膳，母女两人在房中又说了会儿话，等到外面的雪停了，晋淑慎便扶着自家亲娘到花园里走走。

　　“年年，你说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

　　“男孩儿女孩儿都好，男孩儿可以和哥哥弟弟一起学文习武，女孩儿可以跟着我赏花赏月，总归是我们家最小的孩子，只要不出格……”

　　晋淑慎的话，乔氏很清楚这是真心的，晋淑慎是真心觉得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只需要吃喝玩乐，其余的什么都不用操心，但是只要这个孩子想上进，没有什么会成为阻碍。

　　“年年是个好姐姐，看我们家小少爷出门猛虎回家猫咪就知道年年有多宠他。”

　　晋淑慎表示这可不是她的问题，哥哥也是这样，爹爹也是这样，这是我们晋家的优良传统。

　　陪着乔氏走了一会儿，有点乏了便又扶着人回了房。

　　送乔氏回房后，晋淑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因着母亲怀有身孕，刚开始还好，如今月份大了起来，这主持中馈的大权便落到了她的手中。

　　“小姐回来了，张妈妈在院子里等您。”

　　略一偏头就看见院子里的中年妇人恭恭敬敬的站在那儿，眼睛不时往门口瞧，看见晋淑慎走来，慌忙行礼。

　　“张妈妈这一大早站在我院子里做什么。”

　　“回四小姐的话，大老爷的书信到了，老夫人还在休息，便送到您这儿。”

　　“伯父的书信，给我吧，你先下去。”

　　“是，奴婢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