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纪》Vincent·Van

5、5

　　亚达索是个没有季节的城市。没有寒冬，没有酷暑。
　　与其说它是城市，不如说看起来更像是繁华的村落。木屋错落，窗前廊下种满鲜花，门前石板路被往来行人双脚磨得发亮，柔化了曾经倔强的线条。临河而建的商铺旗帜懒洋洋的搭在粼粼水面上，参差的木牌也没精打采地垂挂着，映出歪歪扭扭的影子，隐隐能看见浓密的水草，摇曳出一分诗情画意。白云垂幔，轻描淡写地划过天空，偶尔有飞行的巨鸟横空而过，撒下悠鸣。光影纯透，宁静平和，一派闲适。
　　尽管离当年那屠尽一切的炮火消散不过九年，人们依然怀着对新政府的信任和对生活的乐观，踩着疼痛，在渗尽鲜血的土地上开出新的花朵。坚强是人们唯一的武器，在历史的更替中得以沿袭。
　　岁岁流年中，有些东西被遗忘了，有的却幸运地没被时光磨灭。人不能带着伤痛前进，历史也是一样。
　　芈卡坐在L.q二楼的阳台上。市中心的建筑渐渐变得宏伟，加上政府标志性的石头建筑，向上看只有狭窄的天空，向下看只有密密麻麻的人流，余光看去，便只剩没有情趣的高级建筑群，任谁都不会有欣赏的闲情逸致。手不自觉地抚上还未愈合的伤口。干净的绷带在阳光下反出刺眼的白光。她皱皱眉头。
　　就在几分钟前，阿一像个监护人似地护送芈卡过来，还笑眯眯地把一把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老爷爷专用藤椅搬到阳台，说什么晒太阳有利健康，鼓励她尽快摆脱白得僵尸似的皮肤云云。还很丢脸地让其他成员多多照顾之类的。那帮家伙笑得那叫一个暧昧，一脸芈卡你真幸福的表情。
　　想着想着，心情突然变得很差。
　　她缩了缩脖子，决定转头看手上老大，也就是L.q现任的老板刚发来的资料。

　　标题就让她重新体验了一回无奈的感觉。

　　揭开政府大内幕！
　　看看你你被窥探的隐私有多少！

　　当然，要认出这些字还是需要功力的。
　　老大字迹间浓烈的艺术气息绝对无人能及。就连天天被阿一笑话的芈卡都自叹不如。
　　不过她还是抓住了中心。大概就是安全部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根据各地搜来的情报，将各个比较在意的、对政府有威胁的危险分子战力做个分析，老大闲着没事干偷了份出来，还加个惊悚的标题就是了。
　　她往下翻了几页，上面的人基本上都认识。
　　快翻到底的时候，终于看见她的了。这种报告她只粗粗看过几回，这次她突然来了兴致，很好奇自己在安全部里到底什么样子。

　　火系和水系双重使用者，但后期修炼的火术使用频率明显频繁得多。估计接近已火神级别。水术甚少使用，估计只达到高阶初级阶段。同时此人修炼了禁术十字，关于此术的记载现存于精灵族皇家图书馆，无法取得。
　　体术使用相当灵活，但耐打性差。受到有效攻击后战力立刻下滑。
　　由于前安全部部长青玉遗与其关系亲密，追捕难度大。

　　简略地说，就是上述几点了。
　　除了火神估计出错之外，其他都吻合。

　　唉，伤脑筋啊伤脑筋，为什么政府就是死抓着她不放呢？这个世界上不是有着譬如解决民族冲突，阻止战争，提倡人权，助学扶贫，整治贪污腐败，提高社会福利等等伟大的工作吗？
　　还真是只顾自己死活的狗屁政府啊。
　　她瞥见阿一离开的身影，转身把文件烧毁。

　　其实，关于政府酝酿的阴谋，她知道的并不多。

　　传说，世纪之战的时候就是总神诞生的时候。现今的武力神，即各系的最强使用者，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神，得到称号之人只能获得力量，不能获得统治权或支配权。通常武力神都不会张扬自己的身份，因为想取代神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杀死前神。最初的武力神则是总神任命的，具备支配权。但后来总神消失了，世界陷入混乱，武神也散落到各地。为了平衡，不能没有武神，于是演变出了后来的规则。但是关于那奇妙的支配权，也随着总神一并消失了。
　　在几个世纪的征战中，逐渐产生了政府以及各种各样的条规。世界恢复了和平，关于神的种种已无法考证。后来各地虽然小战不断，但也没有过当年遍地哀鸿的景象。但九年前战火一下子烧遍了全世界，没有任何一个种族幸免。这不禁让人联想到那个关于世纪之战的传说。神临天下的言论像风一样吹遍世界。政府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威胁，人们陷入对于未知的恐惧，世界又乱套了。
　　芈卡就在这时作为尽早结束战争的人形兵器实验品产生的。一旦成功便批量生产。
　　本来事情看起来明明白白，但仔细想来却禁不起推敲。
　　第一，本来没几个世纪打不出结果的战争居然在一年内被政府镇压了下来。不是用纯武力镇压，而是很多种族放弃战斗，有着各种各样相当合理的理由。整个过程看起来合情合理。
　　第二，战争结束后政府大换血，以前的功臣老将不是死了就是告老还乡。
　　第三，一切关于神的文献都不见了。
　　政府并非完全把神论当屁。很明显他们也想探究那段传说或者说历史的真实性。所以他们的目标首先就锁定还存在于世上的武神。希望能通过这最直接的方法抓住哪怕一丝丝的线索。
　　但芈卡不信这套。
　　神？
　　绝对权力和力量？
　　这世界上有这种东西？
　　她只是对遮掩的历史好奇罢了。

　　好无聊。
　　芈卡伸了个懒腰。
　　像这种晴空万里的下午，悠悠然得不真切，反而让人恐慌。

　　“你就是芈卡？”
　　背后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
　　“有事吗？”
　　芈卡转过去，暗暗想着怎么打发他。
　　对方穿着朴素，乍一看就是普通居民的样子，但手上虽不起眼却价值不菲的魔石戒指出卖了他。他样貌以人类的标准来说还算不错，轮廓分明。
　　他快速扫过眼前大名鼎鼎的人物，精灵族典型的矮个子和尖耳朵，水系术者特有的银色长发随意地披散着，瞳孔却暗暗发红，如同滴入水中的颜料，不够纯粹，却很特别。无论从什么角度上来讲，都是很普通的一张脸，除了眼睛，毫无出众之处。
　　“我还以为精灵族都很漂亮呢。”
　　他微笑着叹了一口气，自己找了张椅子坐到芈卡面前。
　　是，你好看。
　　芈卡心里送了个白眼给他。
　　“要长得漂亮不就太显眼了吗？就跟你一样。”
　　她有意看了看他磨破的袖口。
　　“我是来请你和我一起调查海妖的。”他直入主题。
　　“抱歉，我想先养伤，这段时间不准备接任务。”她偏偏头，露出层层叠叠的绷带。
　　“我听说你会很多语言，对历史也比较在行？”
　　“所以？”
　　“我只是想请你用你的知识帮助我，至于战斗，我自己可以搞定。”
　　“算了吧，太麻烦。”
　　“十万。”
　　可以在郊外买下一栋房子。
　　芈卡嘴角扬了扬。
　　“我保证你的安全，不妨碍你养伤。”
　　“成交。”
　　对不起了，阿一。因为这价格实在太诱人。

　　“哟，原来你这么穷啊。”
　　某人戏谑地看着刚拿到定金便买了根发圈束起马尾的芈卡。
　　芈卡不吭声，却不代表她不腹诽。
　　行行行，我是没钱买发圈才散着的，怎样？
　　你有钱又如何，还不得给我。
　　“简单来说，我要去偷海妖的宝贝石头，上次好不容易拿到了地图，它却跟我玩文字游戏，我想以后可能也会搞这些发神经的东西，所以就让你来了。”
　　芈卡坐在棕红色的马匹上飞驰着，从袖口掏出一张地图，“这是我给你翻译过来的地图，海妖的文字确实特别，但不是发神经。”

　　“别现在看，小心等下撞树上。”
　　她狠狠地向后捅去。
　　“本大爷第一次载人骑马唉，你应该觉得荣幸。”
　　“不就是个卖珠宝的么。臭屁什么呀。”
　　要不是拉缰绳会扯到伤口，谁乐意坐你前面啊，一身汗臭。
　　还有——
　　“别靠那么近！”
　　“你又不是美女，我才不想靠近呢！”
　　……

　　虽然过程艰辛，但好歹是到达了目的地——Zora之海。

　　马停在陡峭的悬崖上，向下望去，喜怒无常的大海肆意翻腾着，黑色海浪前仆后继地拍打着坚硬的石壁，苍冷的回声回荡在耳际。极目远眺，除去浅海的石滩，再无他物。临近夜晚，黑压压的浓云彷佛助长焰气般低吼着，魅笑着。气压低得像是快要下雨，没有海鸟，没有鱼群，纵然涛声不绝，仍掩不去它的死寂。

　　“谁起的破名字。”芈卡小声嘀咕了一句。
　　黎明之海。
　　原来还以为很漂亮呢。

　　她回头看珠宝商——名字她没问，反正这种东西并不重要——却发现他在脱外套。

　　“喂喂！你别跟我说要下海啊！”
　　虽然说出来很丢人，但水系的芈卡确实是旱鸭子。
　　这也算是打破禁忌修炼火术的惩罚之一吧。

　　他白了她一眼，将衣服拎在手中。
　　“海妖的城堡可不在海里。”
　　“那在哪里？”
　　“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