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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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秘书送来了一封邀请函。看完后，坐塌上年轻的董事长不可捉摸地笑了。
织本联合企业已经好多次请求合作，甚至开口答应一些很夸张的条件——看来是真的做不下去了，但碍着在日本的投资大，就这样关闭了亏损太大，所以才低头颔首乖乖请求吧。如果当初把女儿管好，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了——蓝衣青年轻讽地想。少年时的痛，一直都深深印在心底，既然主动找上门来，他和不借此机会报复一下呢？
“若贵企业愿嫁出千金，成婚当天，一百万投资立即送到。”
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写下这么一行字，真正要递给秘书的时候他却迟疑了一下——自己怎么了？他在做什么？逼她？
哈——几年的拼命还真拼昏了头。收回那封邀请函，源辉二说了句“抱歉，没什么”便示意秘书下去。
又平静地过了好几天，当那天秘书走进来，说“有一位小姐想见您”的时候，源辉二终于心下一怔。那是一种直觉，自从邀请函送来后，就一直有的，也说不清为什么的直觉。
“谁？”
“小姐让我告诉您，她叫织本泉。”
一愣，蓝衣的董事长终于微微笑了起来，那笑容不带任何温度，居然让人生生有些发冷。
“好。你下去吧，让她进来。”
缓缓的脚步，一声一声。刹那间，那个女子的两个字让忙于书写的源辉二突然浑身一僵，眼神莫测地变换着，手扣狠狠紧了笔，头却有千斤重，怔怔抬不起来。
“源……董。”长久的沉默后，缓步迈进的女孩终于说了第一句话，打破尴尬的僵局。粉衣女子看着安静书写而不肯说话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称呼，却冷漠得连她自己都发颤。
饱经磨砺的人的脸上是惯有的笑容，似乎没被眼前景影响半分。他终于缓缓放下了笔，抬起眼帘。几年后，两人第一次对视。
只需一眼，源辉二就可以隐约猜到，几年中发生在这女孩身上的事。她，大概是走上和自己一样的路了，脸上不再是那分清纯坦白，而是内敛和戒备。他甚至都可以猜到织本泉此行何为——什么东西突然间击中了他。是失望吧。
“织本小姐，你好。”礼节性的回复了一个称呼，“坐吧。”源辉二朝旁指了指。
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织本泉豁出去一般地对他说：“不用客气了。我求你……帮帮织本联合企业。你……”
好像真的说到什么难以启齿之事，说到这里她又哽咽了一下，就再也没接下去。
源辉二一笑，织本泉看过去——多么空洞而抽去感情的笑容！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那瞬间，她依然觉到了无力。看来，这个人，是真的习惯那些阴暗的事了。想到自己就要做曾经被自己唾骂鄙视有加的事，织本泉愣愣地觉得很可笑。
“帮？这哪的话。贵企业在意大利的业绩，源氏集团怎敢相提并论。织本小姐曾经不一气之下，就回去找援了？”
“你如果是在记恨以前的事的话——”粉衣女子打断他，绝望地提高音调，那一刹那，源辉二凝了凝眸，“——我向你道歉，并且，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还请高高在上的源董莫要看不起小女子了！”
源辉二豁然抬眼！冷厉的眼神。尖锐的笑容。他本都已经放下几年前的事，今天终于被对方提起，刹那间，蓝衣青年竟真被激起了不快和恨意！
她还敢提！——那段时间，因她的离开而抽空的心境，因她而生的无奈绝望几乎将他击倒。在最脆弱最难过最想要她的时候，她在哪里？在哪里？
常年积压的痛苦，已经渐渐转为压抑的恨。
“怎么？难道织本联合企业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居然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卖出去，不顾不管了？我让你做什么……呵呵，我倒想知道……你希望我让你做什么？”源辉二轻蔑地冷笑，反问。
一下子意识到了自己情绪的失控，织本泉又渐渐冷静下来，一步一步走向木质桌子，双手撑上去，随着蓝衣青年注视自己的眼神缓缓靠上去，娇笑：“原谅我曾经的天真与无知吧……辉二，我爱你，真的。”
瞳孔逐渐地收紧。白蒙蒙的光透过来，勾勒出那张娇笑的容颜。又是怎样的痛苦与蜕变，才让织本泉成了今天的模样？
“你让我很失望。”
粉衣女子似乎突然从那潭深邃的眸子里瞅到了什么，微微一怔。是的……那是和曾经一样的表情，当时，他自责而无奈地对她说“看到你这个样子……我真的很心痛。”
如果当初她没有看到那封邮件就好了吧？如果当初没有分开就好了吧？现在，织本泉就该是他的妻子，他们彼此相爱，每次回家，源辉二可以很疲惫地向她诉说所有的痛苦与不快。
可这一切，又是被什么破坏的？
“曾经，我也对你如此失望。”对峙般地，粉衣女子幽幽地说。
安静地苦笑——不一样了，都不一样了。织本泉已经走进来了，进入了追名逐利的世界里，她已经不可能止步了。
叹息。叹息。源辉二无奈地笑起来，那笑容竟好像出自真心。他似乎不想再和她周旋什么，重新拿起木桌上的文件，一份份看着，边看边说：“你走——天无绝人之路，我不想再和你多说什么。”
但他说出口之前，织本泉已经一手摁住那些一叠叠苍白的纸，鼓起所有的勇气对他说：“我们重新交往吧，我会用我的心，去补偿你的一切——如果你对我还有一丝眷念的话。”
一字抽去一分心神。
织本泉知道，当她说完这几个字以后，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出乎意料的，织本企业的董事长已经和父母谈过这件事。源辉二这才知道，日本这边的投资是织本国际联合企业的所有分公司中，最大的一块。如果倒闭的话……他们几十年的心血，将毁于一旦。
怪不得……织本泉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父母已经代他答应了这件事——毕竟意大利那边的广阔前景，还是很诱人的。如果有了这么个合作伙伴，源氏集团就有望发展成为一个国际集团。而自己，到头来，依然不过一颗棋子。
大局已定。源辉二没有什么可说的，于是，默许。
他或许一直都是这样的，沉默而听话，为了家业做了无数次牺牲。而说得不好听的话，就是为父母做了很多次棋子。细细一想——自己又何尝不一样呢，一个任意摆布他人命运的棋手。在这样的经济市场竞争角逐，设圈套陷害嫁祸已经是家常便饭。内心的阴暗无情，有时想起，连自己都觉得恐怖。
如果有一天，因走错一步而被别人算计，走向毁灭，他想，他会很欣然地接受一切的。他手上已沾染太多罪恶——那是他该有的结局。
多年以后，再将年少时的情人拥在怀里，听她可人的细语呢喃，源辉二突然发现，有什么最珍贵的东西已从生命里悄悄流逝。他一直在追赶，一直追赶，追到了悬崖尽头，然后将那颗纯粹的心跌得粉碎。
婚礼进行曲响起。织本泉偎依着他，缓步迈进礼堂。在所有的掌声中，新郎轻轻吻上了新娘如雪般的脸颊，看着她清浅温婉的笑容，终于知道了一切非虚，源辉二纵情地环抱住了织本泉。
他将脸埋进她的肌肤，突然发现一切是如此苦涩。难言的心情笼罩心头，他这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太累了，太累了。他真的应该，好好地休息一下。
这，又是另一个悲剧吧。
伊人在此。可伊人已逝。
织本泉看着深爱自己的人，看着他如此动情的模样，阖上双眸，浅浅微笑了。闭眼瞬间，一滴绝望的泪，已悄然长滑而下。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