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一.
冬日的雨是一场灾难。
权艺萱带了伞，但冰冷的点滴仍斜斜地打在她的衣服上，裤脚已经润湿，高跟鞋也拯救不了溅起的水花。
眼见雨越来越大。
她咒骂着走到一家咖啡店的屋檐下，低下头，波浪卷长发盖过侧脸，细长卷翘的睫毛微颤，浅棕色的眼睛虚虚地落到地面，黑色的伞被收起，甩了甩：“阿西——”
打开咖啡馆的玻璃门，稍有暖意。
“客人不好意思，我们这边室内已经没有位置了。”还没等她点咖啡，店员便万分抱歉地看着她，“只剩下外面的位置。”
权艺萱心里默默啧了一声，她踮了踮脚，感觉到脚后跟的刺痛，微微皱了皱眉头：“没事，我去外面坐，麻烦来一杯热美式。”
“......好的，请您在外面的座位稍等片刻，我们准备好了会为您送过去。”店员朝她微笑。
权艺萱撑着伞坐到了店外最外围的位置，一个中等大小的伞棚张开，盖住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冬日的寒风簌簌，偶有雨滴撇进。
她从手包里拿出止血贴，用力按在两个后脚跟上，将脚后跟踩在鞋后跟上，解放自己受苦半天的脚丫子。
这种天气没什么人会有闲心坐在室外，除却像她一样倒霉的，就是故意找罪受的。
雨不停歇。
权艺萱一只手夹着香烟，吐出一口浊气，白色的烟雾散开，双手接过热美式，那点点热伴随着吸进肺部的烟，一点点从掌心抵达六腑。
咖啡配烟，冬日里的取暖利器——她漫不经心地想到。
一个人的雨天里，思绪容易杂乱地飞扬，她从导数想到电磁感应再想到今晚的晚餐，猛吸一口烟，又吐出。
没有焦点的目光落到咖啡杯上，深棕色的液体倒影着棚下的花纹与支撑的铁杆。
她感觉有目光落到自己的身上，抬起头看过去，就在正对着的不远处，是一个看起来干干净净的俊俏男生。
权艺萱顺着他的目光落到自己夹着烟的手上，对方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关注。
她盯着男生，静默片刻，没有动作。
慢慢将烟举起，送到自己的嘴边，那边的视线就跟着一起慢慢从下往上。
烟到嘴角，他的目光就定在嘴角，权艺萱起了点兴味，朱唇轻启：“怎么了？”
声音是清冽的，带着点笑意。
崔泽被吓了一跳。
有点像一滴水滴落到一池水上，泛起涟漪。
他知道盯着别人很冒犯人，又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什么，只能匆匆站起来想要道歉，椅子因用力过度暴露在伞外。
崔泽连忙鞠躬：“对不起。”
像只被吓到的仓鼠。
权艺萱笑得眯了眯眼睛：“没关系。”
崔泽稍稍直起身体，眼睛瞄到了一只修长的手，烟夹在指尖，一点点火光像钻石一样点缀着。
然后才看见那人的样子。
绸缎一样的黑色卷发披在脑后，应该是化了妆的，但是却显得很干净，姣好立体的五官都带着笑，眼睛颜色很浅，错觉间会给人很温暖的感觉，但仔细看又显得格外冷清。
崔泽呆呆地望过去。
他恍惚地听到游鱼在水中鸣叫，看见飞鸟在空中浮动。
树木在生长。
大雨。
崔泽又坐下，扯着藤条质感的椅子往回拖，座椅大半部分已经被水淋湿，他只能将将坐到椅子前面的一小部分，脚底还要稍微用力。
他羞涩地只能盯着自己手中的杯子，指尖微微用力，耳朵悄悄地红了。
权艺萱抖了抖烟头，眉眼带着娇俏的笑：“坐过来吧。”
崔泽听见了声音，但没能理解意思：“......啊？”
“椅子不是湿了吗？这里还有一张，坐过来吧。”她说着用脚推了推隔壁的椅子，高跟鞋已经好好地穿在脚上了。
“......哦，谢谢。”崔泽的位置只有一张椅子，唯一的一张椅子湿了大半，他撑开伞走到权艺萱位置的伞棚下，拘谨地坐下了，咖啡杯摆在身前的桌子上，双手整齐地放在膝盖位置，眼睛只敢盯着桌面。
一时之间只有雨滴落地的声音，没有人说话。
崔泽闻到烟味，也许是被水汽稀释了，又或许是一些隐秘的念头，他并不觉得刺鼻。
他很久没睡好觉了，最近有场比赛，他下得很艰难，险胜，堪堪休息三四小时又爬起来到棋院复盘，好不容易复盘完了身心俱疲，却无法入睡，睁着眼睛到天亮，第二天又到棋院看着黑白棋子，突然感到非常累，于是下楼到隔壁的咖啡店里点了杯咖啡坐在雨里，连自己在想些什么都无从知晓。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视线不自觉又落到了那点火光上。
权艺萱听见吸气声，看过去，近距离地看这只小仓鼠确实很可爱，但黑眼圈很大，眼睛半眯着，看着有数不尽地疲惫。
她看向崔泽，晃了晃手中的烟：“想要？”
崔泽反射弧疲软，思考半天：“不......”
那边权艺萱将手上的烟叼在嘴里，从包里掏出烟盒，抖了抖，最后一支烟冒出头，说话间烟雾从嘴角溢出：“最后一支。”
他愣愣地看着那支烟，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将烟抽了出来。
“......谢谢。”崔泽生疏地将烟抓在手上。
权艺萱递过打火机，象征性地问问：“会用吗？”
没有得到回答，但她也并不在意。
半天后隔壁还没有动静，她都以为他睡着了，看过去，对方正研究打火机的使用方式，不得要领。
她抓了抓头发，手伸到崔泽面前，摊开。
崔泽眨眨眼，将火机放上去。
纤细修长的手熟练的接过打火机，她示意了一下，说：“放嘴里。”
崔泽闻言将烟咬在嘴里，用牙齿轻轻地咬。
权艺萱凑过去，点着火，对上。
崔泽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洗发水的香。
看他盯着那点火光发呆，权艺萱弯了弯嘴角：“吸气啊。”
崔泽照做，一下子被呛到，左手将烟拿在手上，咳嗽。
权艺萱笑出声音：“小心点。”
“......谢，谢谢。”崔泽接过她递来的纸巾，看见的粉嫩的指甲。
雨越下越小了。
刚打头的时候不太舒服的感觉在几次吸气后变得轻松起来。
崔泽感觉到大脑似清醒又似茫然。
烟被对方夺过。
“要烧到手了。”权艺萱道，烟头在烟灰缸里按了按，火光灭了。
崔泽顺着她的话看过去，果然只剩下短短的一截。
“谢谢。”他又道。
“你只会说这个词吗？”她笑开，像那点微弱的火光，静静燃烧。
并不在意他的窘迫，她安静下来，叹了口气。
雨快停了。
“回家好好睡上一觉吧，”崔泽听见她的声音，与她对上眼，“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宝石一样的眼睛。
很温暖。
雨停了，太阳也出来了，但冬日里的寒凉还在。
权艺萱转了转脚踝，黑伞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七厘米的高跟鞋，她穿起来有一米七八。
崔泽半眯着眼睛抬头看她：“好，谢谢您。”
权艺萱回答不用谢，看着他似乎知道他有话要说。
崔泽在膝盖上摩梭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心：“请问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吗？”
“权艺萱。”她给了个肯定的答复。
咖啡店里躲雨的顾客陆陆续续出来了，街道又重新变得嘈杂起来。
崔泽看着她走远的身影，目光转而落到烟灰缸上燃尽的香烟上。
他仿佛看见了碎碎的星火在空气中漂浮。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