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有朵云》牧野jj

19、十九

　　侧转身，“啪”，被来人撞了一下，没看清谁，对方就蹲下了身子。手中的素描本失手滑落，弯腰去捡，看到他伸出双手在地上胡乱的摸着，十指修长指甲剪得很干净，半眯起的眼像是找不到目标。

　　看到了他膝盖前很厚的一本书上歪躺着的眼镜，镜片很厚，足有啤酒瓶底的厚度，略呈长方，银白色的细边镜框，有个腿好像受了伤，伸手捡起，递到他手边，白净的手触到攥紧，连忙带起，镜脚架上耳朵，由于左边的镜腿只粘了一点，因而不太稳，看着可惜，心里生出了一些愧疚，“对不起。”异口同声的一句，闻此，安若云善意的笑了，对方将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一脸疑惑，大概不解被撞的是她，为何她还要道歉？

　　倏然，清风吹来，洒下一场花瓣雨，男生有刹那愣神，镜片后的瞳孔没有转动，安若云不明他为何发呆，只是看着他的面容很书卷气，不太长的头发没有遮住镜框，米色的T恤，颜色很接近浅色的木犀。旋即抬起手臂，伸到半空又停滞，半握的的拳头挑起食指，指了指她脸的一侧。手指摩挲过鬓角长发，抚下了两朵五瓣的干花，从指缝落进素描本，顺手夹起。

　　男生捧起书本，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封面朝下，没能看到书名，很厚的一本书，厚得像字典，左边还有一本摊开的书，猜想他是低头看书，才没有看见前面的自己。又拾起从书本散落的借书卡，只看见上面写着“栗木”，很好认的两个字。抱着素描本，直起身，想起还要做的事，望着也跟着站起的他，侧脸微笑告别。

　　走过几株木樨的距离，总有暗香萦绕左右，逃离不掉，渗进了所有的的缝隙。微扬的裙角拂不去，连胸前抱着的素描本亦被浸染上，透着淡淡的香。

　　站到最末的一栋房子前，驻足，面前就是从寝楼那儿看来的灰房子，学校的画室，西墙的高处被翻过来的一抹夕阳勾染成浅浅的海棠红，唯一的一处亮色。白墙黑瓦，外墙有几处剥落，露出青砖的原色，其下还有细细的裂纹，似是风干龟裂的，透着岁月的沧桑感。建筑古朴，粗而深的线条，简素而凝重。应该有些年头了吧，整体外部都呈浅灰色。基调只有冷色调的黑白，却让安若云倍感亲切，因为之前那就曾是她的生命底版，过往都经此流转，那样的青砖薄瓦堆砌了她十几年的年华，构建了她生命里最熟悉的空间。曾记得，自己的画笔不止一次的描摹过，已镌刻成脑中最初、最深刻的影像。

　　门半开着，轻步走进。房子还算大，但已坐满了人，坐着都离得很近，所以略显拥挤。中间立着很多画板，几乎每个人面前都立着一个。讲台在上面，于是同学都面向讲台，背对着门，没有注意到她。依然是那位女老师在台上讲着绘画技巧，大部分同学都在聚精会神听着，也有几位埋头作着自己的画，由于画板刚好背转，没有看见画的什么。屋内的四壁贴满了各色各样的同学的作品，有临摹名画的，也有个人创作的，发现左上角的墙上挂着幅《睡莲》，在教科书中见过，尽管模仿的很像，但她感觉似乎色调少了分柔和，没原作那水上漂浮的睡莲显得安静。

　　安若云靠墙往里走，只有后面还有几个空位。抬头看到西边窗户外一片霞光，靠窗坐着的男生的肩膀爬上了一束夕阳，散射出五彩斑斓的光线，脑后的发梢似染上了黄，略晃眼，稍适应，光芒中现出一个微暗的侧脸，鼻子到嘴唇，有着很顺畅的流线，有些熟悉，颇为意外，他怎么也在这里？只见他扭过脸，仍旧素日的灿烂一笑，像窗外的色彩，招手示意他身边有位置。

　　安若云蹑脚走过去，怕吵到别人。小声的不自禁的溢出疑问，“你？”没有接下问完。猜到了她的意思，也放低声音：“我不来，不穿帮了吗？”说着帮她支起画板。安若云一听也有理，也就没有多想，她向来不会质疑别人的善意，只是暗暗的觉得某个地方不对劲。

　　不开笑容的女老师停下了讲课，在身边的桌子上摆上了几块石膏体，不同的形状，其中一块长方体被故意横放，使得整个画面略呈三角。安若云将素描本夹上画板，抽出本中的夹放的的硬黑铅笔，开始描摹。前面的同学在纸上飞快的运着笔，动作熟练，线条很快就重叠成阴影。

　　画完的他无事干，转脸，看到她手中的笔还在挥动着，神情专注，白色的画板在前映衬，耳边的长发遮住了鬓角，似那细线条在纸上斜绘着，素面比白纸柔和，清澈的眼神，更为柔和，湿润的瞳仁里，透明如水滴，可以照见一切眼中所见的景物，一个很好的侧面。

　　才画了大半，她就听到了旁边他翻开了一页纸张，这么快就画完了，还画什么呢？没分神，继续着作画。线条逐渐堆叠成桌上的阴暗影，一点点构造出整体，仔细对照着，应该可以了吧。瞄了眼他，警觉到似的停下笔，扭脸对她嬉笑着，安若云有些不明所以，好奇他画的什么。

　　转过视线，他面前微微斜立的画板上是幅人物素描，不是刚画的石膏体。侧面像，长发飘飘，纤细的线条勾勒出脸部的轮廓，没有过多的笔触，只有眼睛似乎睫毛都有细描，运用了一些漫画的笔法，也难怪，知道他喜欢看漫画。嗯，画的不正是自己的侧面吗？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画自己，不过画的确实不错，简单的线条看着很干净、素淡，黑白影像，似乎还透着久远的味道。惊讶于他的绘画水平原来这么好，基础胜过自己。

　　看着画，安若云恬然的笑了笑，见她没有介意，他的嘴角翘得更高了。忙翻下之前的画，应该是怕给老师看见了。见到他翻下的素描，安若云略感惭愧，自己的和他差多了。他伸过头，瞅了一眼她的画，笑着赞她画的还不错。她脸上因此而微微发热，直感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