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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跨年夜·一起过 ...

  •   陈一荷高中的时候喜欢一个男生,那男生成绩很好,陈一荷经常发短信向他请教学习上的问题。有一回,她发的短信被男生的妈妈看到了,可能短信里有含蓄告白的意思吧,然后男生的妈妈去学校闹了,老师后来又请了陈一荷的家长去学校,男生的妈妈又把陈一荷的父母羞辱了一顿……从那之后陈一荷就变得不太正常了。

      慕维娅听着对面的唐佳仪叙述她打听到的事情,在脑海中理出了大致经过。

      只是因为喜欢一个男生,最后就变成了这样。

      慕维娅觉得气不过,“那男生的妈妈真是泼妇,明明自己也是女的,也年轻过,还这么对待……祝她儿子以后找个母狮子。”

      唐佳仪继续说,“按照杨伟诚的说法,陈一荷以前就常常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那时候身边的人还没想过精神分裂,只当她神经病。”

      “抑郁症加精神分裂吧。”

      “反正是个危险人物,你要不要搬宿舍啊?”唐佳仪很担心。

      “暂时不用吧,跟另外两个室友刚熟悉。”

      “那好吧,她要再有不对劲,你就回家住几天吧,参赛作品准备得怎么样呢?”

      慕维娅想着自己这几天深夜留下的泪,笑着说,“把我自己都感动哭了。”

      “哈哈,我姑姑就喜欢这种煽情催泪的文章。”

      慕维娅担心唐佳仪会暗中帮忙,急忙表明态度,“你可别跟你姑姑说我跟你的关系,得不得奖看我的运气,我要做一个经得起检验的作家,我希望如果以后有人想扒我的黑历史,只会看到坦坦荡荡、一步一个脚印的我。”

      唐佳仪发出欢呼,“你真的跟我姑姑的想法一模一样哎,我就佩服你们这样的文人风骨,你放心好啦,我姑姑才不屑于搞那种暗箱操作的事。”

      慕维娅想起叶威廉那天对她说的话,“林徊以前还说过呢,你以后肯定会成为唐鸢一样的作家。”

      但愿呀。

      林徊也计划回国当歌手了,大家似乎都从高中生的样子脱胎换骨了,眼前的新世界真是新奇又陌生,像撑着独木舟向大海深处驶去,离海岸线越来越远,前面的风浪无法预测,但这正是独木舟出发的意义。

      晚饭后,慕维娅回宿舍准备看会儿书然后早点睡觉,推门看到陈一荷正在跟Rachel交头接耳,慕维娅觉得奇怪。

      “宿舍就你们俩,怎么还这么神秘兮兮的?”

      陈一荷一看到她,立刻就不说话了,悻悻地从Rachel旁边站起来,然后拿着包出门了。

      从慕维娅身旁经过的时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仿佛是怨慕维娅在这个时候回来。

      陈一荷关门离去后,慕维娅瞠目结舌地看着Rachel,Rachel无奈地招招手。

      慕维娅用眼神问的是,我做错什么了?

      Rachel招手示意,别跟她一般见识。

      她们两个真是越来越默契了。

      Rachel面无表情地转述,“陈一荷刚才跟我说,她害怕林鹿祎,说林鹿祎太爱发脾气了,还处处针对她。还说她嫉妒你,知道这样不对,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关我什么事啊?”慕维娅气得翻白眼,“我打听了一下,她从高中就有精神分裂的症状了。”

      宿舍的门“砰”一声被关上,慕维娅和Rachel看到林鹿祎正阴着脸站在门后。

      “我都听见了。”林鹿祎对她俩说。

      慕维娅跟Rachel齐声问,“哪句?”

      “她说她怕我,万一以后她分裂出另一个人格保护她,那岂不是要来害我。”

      慕维娅第一反应是林鹿祎过度担心了,但是转念想到新闻里那些正常人无法理解的犯罪动机,又觉得这个担心不无道理。

      “她把我杀了都不一定负法律责任,我可不想冤死。”

      一周后,学院领导给陈一荷办了休学手续,四个人的宿舍空出一张床位,辅导员还找剩下的三个人谈了话。

      辅导员明确告诉她们,不要说出去,不管是在校内还是在校外。

      这时候她们才进入K大不到三个月。

      12月初快要下雪的时候,林鹿祎让慕维娅帮她选冬天的衣服,慕维娅考虑到林鹿祎高冷的气质,头发又是黑长直,便推荐她买白色或蓝色的羽绒服,搭配砖红色高领毛衣或者黑色的围巾,林鹿祎居然全部采纳了慕维娅的意见。

      “我就说嘛,你的穿衣品味真的超棒,以后去做服装设计师吧,当模特也行,哈哈哈。”自从陈一荷休学之后,林鹿祎的心情好了不少。

      慕维娅知道林鹿祎不会说假话,夸一个人肯定是出于真心。不仅如此,她还言出必行,说要把陈一荷精神分裂的事报告给学院领导,就一定报告给学院领导。

      宁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随着时间的推移,慕维娅越来越觉得,在断送陈一荷大学生涯这件事上,自己是一个帮凶。

      12月31号下午,叶威廉喊慕维娅去看学校的元旦晚会,说要给郭晓凡捧场。当时慕维娅正好收到杂志社的消息,她那篇回忆童年的文章已经进入了“新芽杯”的最后一轮评比,而且编辑还暗戳戳地告诉她,她的文章目前排在第一位。

      虽然是值得开心的事,但是细想这份开心的背后是亲人的遗憾,以及他们那些随岁月离去的无助,撕开伤口给人瞧,总归是卖惨,她开心不起来。

      慕维娅问了唐佳仪要不要去看晚会,得到的答复是:我回家吃饭了,我姑姑回来了嘻嘻嘻。

      我也想回家,可是回家了也不见得会开心。慕维娅打出这行字,迟疑了一下,没有发送,逐个删除后,又重新编辑了一句话——

      向姑姑问好。

      去礼堂看晚会的路上,慕维娅看到身边一对对情侣经过,不同的脸孔却挂着相似的神情,含羞带笑,温柔深情。

      慕维娅苦笑,还从来没有人用那种眼神看过自己。

      从前她以为,不同的烦恼住在书架上不同的格层里,互不打扰,一个阶段只专心对抗一个烦恼就好。但是现在觉悟,烦恼也是互通的,一件烦恼的事被唤醒,其他烦恼也跟着凑热闹。

      叶威廉坐在礼堂第三排靠过道的座位,穿着深灰色的毛衣,慕维娅看到他的时候,他正翘着二郎腿低头刷手机,睫毛向下轻盈舒展,像蜻蜓立在荷叶尖上。慕维娅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觉得他像一幅印象派的油画一样好看。

      他漫无目的地抬头朝门口张望,刚好迎上慕维娅的视线,立刻起身向她招手。

      慕维娅留意了一下他刚才的眼神,虽然有一瞬间他眼里的光是因她而起,但是很快就褪去了,眼神恢复到平时那种聪明随和的状态,而且与温柔深情搭不上边……慕维娅想拍自己一巴掌,你想什么呢?

      叶威廉拿起旁边座位上的黑色外套,让她坐下,原来他刚才脱了外套给她占座。

      慕维娅坐下,看着叶威廉重新把外套穿身上,然后把手机装进了上衣口袋。

      “你看起来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他的语气像译制片里的绅士男主角。

      “你很会跟女孩子聊天嘛。”

      “真的吗?”叶威廉笑着垂下头,灿烂笑容在嘴角定格成一个害羞的符号,笑完了又抬起头说,“跟我说说呗,让我开心开心。”

      慕维娅抬胳膊做出要揍他的手势,他不仅不躲,还往前靠近一点儿。

      “我跟你讲啊,我有个室友退学了,11月份的事,我感觉像是我害了她。”

      叶威廉手托腮听她说话,想起了一些事,“是唐佳仪找杨伟诚问的那个人吧?”

      慕维娅惊讶地看着他的眼睛问,“你知道?”

      “还是我去问杨伟诚的呢。”叶威廉转过脸看舞台方向,“杨伟诚你也见过的,跟女孩子交流有困难。”

      “他跟陈一荷交流挺正常的啊。”

      “人家那是因为他乡遇故知。”

      慕维娅用右手抓着自己的左手,“事情往最坏的一步发展了,休学。大家都是辛辛苦苦考上K大,现在她回家待着去了,外人会怎么议论她啊。”

      叶威廉的视线又转过来,“你要相信,休学也是为她好,如果她一直拖下去,跟室友关系又不好,万一再受点刺激,抑郁症加重,出点什么事,你们都会受影响。”

      也许这件事本就有两面性,是慕维娅当局者迷,所以没有看到另一面;也许叶威廉只是想安慰她,才说得这么云淡风轻。

      总之,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没有如果了。

      舞台亮起一盏追光灯,郭晓凡唱着自己写的歌《随风离去》出场,他戴一顶黑色绅士帽,手握话筒,独特的音乐表现力把校园晚会办成了摇滚歌手的专场。

      他身后的大屏幕同步滚动着艺术体的歌词:

      如果时间是一片海,那么你是远去的帆,还是涌向岸边的水?

      我们在这个路口恰巧相见,下个路口能否携手向前?

      你若走我便耐心等,你有远去的愿望,我有扎地的重量。

      醒来发现我不在,希望你也感到落寞。

      我要你想着我,不能忘记我……

      我们何时相见,我们彼此挂念,你不必白忙,在未来等我就好。

      如今又要冬至了,太阳从南回归线回来,你什么时候回来……

      慕维娅注意到,不少女孩子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都在抹眼泪。郭晓凡的这首歌,像是一个借酒浇愁的人,一上来就高声呼喊,歌声嘹亮又豪迈,但是喊着喊着心情却越来越沉重,尤其最后那句“如今又要冬至了”,唱的委婉凄美,感情从嗓门里又回到心里,思念还是战胜了酒精带来的错觉。

      听完了歌,叶威廉歪过头小声问慕维娅,“你从这首歌里解读到什么?”

      “一对不想分开,但是又分开很长时间的恋人,现在一方在等另一方回来。但是歌声里只表达了等待的人如何哀愁,没有说那个离去的人心情如何——所以,郭学长是那个等待的人吗?”

      慕维娅说完,转头看叶威廉,她发现他正低头微笑着,眼睛弯弯的像星星一样明亮柔和。慕维娅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她说话,他的神情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威廉?”她推一下他的胳膊。

      叶威廉用手捏了两下脸,“你想的是天各一方,我想的是咫尺天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听你的解读,心里痒痒的……”

      慕维娅白他一眼,“你说的很猥琐哎。”

      听到这样的评价,叶威廉居然还有些得意,笑得更肆无忌惮了。

      最后一个节目演完,已经到了晚上11点多,慕维娅哈欠连连,想跟叶威廉道别后就回宿舍睡觉,一旁的叶威廉这时却接起电话——

      “我还没离场啊……我跟慕维娅在一起啊……好啊,那我们在礼堂门口等你。”

      挂上电话,他跟慕维娅解释,“老郭喊我们一起跨年。”不等慕维娅开口,他两只手已经落在她肩上,轻轻推着她往前走,“去吧,恭敬不如从命。”

      慕维娅本来以为郭晓凡身边会围着一大堆人,在礼堂门口看到他时,他却形单影只地看着外面路灯的方向,褐色的围巾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像一只跟同伴走散、又在夜里迷失方向的白鹤。

      郭晓凡转过身,眼神在叶威廉和慕维娅之间来回打转,然后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见他状态还不错,慕维娅稍稍放下心。

      所谓的跨年,就是冒着长胖的风险陪郭晓凡吃宵夜。鉴于郭晓凡为了表演节目,晚饭都没吃,叶威廉点了一桌子热菜和一份排骨汤。慕维娅困得睁不开眼,也没食欲,只盛一小碗汤,然后双手撑着脸听郭晓凡和叶威廉唠期末考试的话题。

      郭晓凡吃饱喝足以后,提议跟林徊视频通话,大家在线远程跨年。慕维娅突然间就不困了,转过头用玻璃窗当镜子检查自己的仪表。

      在林徊去英国一年半之后,毫无预料地,要在此时以这个方式看到他。

      郭晓凡举起手机开始连线林徊,叶威廉和慕维娅都凑过来紧盯着镜头,好在接通后第一时间跟他打招呼。

      漫长的呼叫铃声,从东亚季风穿越到北大西洋暖流,跨越地球的两端,跨越时差,映入大家瞳孔的林徊,还是从前在明德中学时的样子。

      郭晓凡一张脸占满了屏幕,“嗨,小林子,新年快乐,你这是在哪旮旯潇洒呢?”

      网络信号问题,大家先看到林徊的脸动,过一会儿才听到他讲的话,“新年快乐老郭,我在我外婆家里呢,你那边应该快到明年了吧?”林徊穿棕色的麂皮绒夹克,两边耳朵各塞着耳机,混血脸依然白净,目光仍带着若隐若现的忧郁感,他身后的窗外是蒙蒙黑的伦敦街景。

      慕维娅坐在郭晓凡旁边的一角,小小的手机摄像头照不到她,林徊自然也看不见她。

      “我们现在就在跨年啊,有叶威廉——”郭晓凡把叶威廉拉进镜头前,“还有你的小同桌——”

      郭晓凡向旁边挪了挪,把手机屏幕转向慕维娅,慕维娅僵硬地挥挥手。

      “好久不见。”林徊扶着耳机线对她说,他的眼神让慕维娅想起蔚蓝的海平面上有白色海鸥飞舞盘旋……

      慕维娅笑笑,“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

      “我现在还在圣诞假期,复活节假期后我就退学了,应该4月份回去。”

      叶威廉在一边抢答,“赶紧回来出道吧,我们提前给你建好粉丝团。”

      几个男生手舞足蹈,又说又笑,慕维娅无心插话,跨年烟火在窗外绽放的时候,大家脸上都挂着笑,趁他们都不注意,慕维娅给他们三个拍了一张特殊的合影。

      这一年很漫长,高中最后一学期、高考倒计时、漫长的暑假、大学新生活、写小说、认识新朋友……那么多人和事匆匆掠过,接近饱和,此刻被日历一键结束,一切等待重启。

      寂静岁月里无处诉说的心事,长久不联系的失望和怨念,都散了吧,青春已经走了一大半,还守着回忆做什么?

      因为林徊,从来都不属于她。大海一直在原地守候,海鸥却可以自由展翅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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