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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图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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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宇阳在两天后正式出院,整个人生龙活虎,看不出和平时有什么区别。
就这么点个事儿,结果出院这天搞得颇为盛大,盛大到连他妈都来了,特设宴席,周家人长得也是正常人的样子,长辈更是慈眉善目,只是人丁不多,大圆桌坐得稀稀散散,像极了人和人的距离。
还好一桌子饭菜不错,尤其传统点心甚是叫人喜欢,至少弥补了心情。
也许周宇阳提前说了什么,所以一群人的话题大都不落在我这里,只不过明里暗里会问上几句,大都也有周宇阳答了。
本来还以为这顿饭是为了认认脸,万一以后周宇阳挂我手里,也好方便周家人抓人,倒是没想到周宇阳他妈提出了一个建议,问要不要到她公司上班。
“不好意思,阿姨,我现在的工作会比较忙。”
“就当顺便在这里多学点东西,以后回去也会用上。”
搞艺术的人说话也都是艺术,但是不得不说这话也是给了我一点希望。
更何况整日和周宇阳面面相对,徒生尴尬,不如出去见见其他人。
哦,想到其他人的瞬间我又马上怂了,当年与周宇阳的事情闹的那么大,我勉勉强强最后拿了学位证提前离开,那个时候就连舍友看我的眼神都是诡异至极,更别提这两家人直接关系圈。
只是不同传言有着不同的版本,不同的版本里有着一张陌生而又值得嘲笑的脸罢了。
周母并未强求,只说随时欢迎,还发了地址之类过来,顺便互相加了个微信,道有什么其它事情需要帮忙,也可找她。
当然,找老韩也可以,之后会让老韩过来照应一下,小孩子家家总是做事情没有度,也得有个长辈看着点。
我突然奇怪,如此一个还算通情达理的母亲,怎么就养出了周宇阳这个怪胎呢?
“我只是她人生的意外而已。”周宇阳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对他母亲有好感,特意提醒,“她没你看的那么简单。”
“和你一样不正常?”
他便是认真回答道,“我在努力变得正常。”
我斜眼看他,“那你知道让一个有工作,有自己生活的人在这里耗着,对普通人而言是不正常的么?”
他沉默起来,直到家门口才说话,“那些对你很重要么?”
“工作能让我活下去,现在跟你耗着能让我得到什么?”
都是正儿八经工作过的人,周宇阳至少没有很愚蠢地说大不了承包之类的话来,却也没有给出别的什么承诺。
他叔叔说的没有错其实,很少愧疚的周宇阳因为难得愧疚,所以像个第一次杀人的罪犯一样,有些不知所措。
对于周宇阳而言,现在的一切不过是场以后垂死之时少点愧疚感的善后而已。
回来第二天,老陈送的礼物就到了,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不过是一些花花草草,长得大都稀奇百怪,张牙舞爪,像极了双十一的打折货,搞得我哭笑不得。
不过周宇阳却是高兴,上班前特意叮嘱老韩找花匠过来打理打理,中午还特意过来打电话问问怎么样了,一起发来视频邀请的还有老陈。
我忍着揍人的冲动打开了视频,视频那头的老陈一张笑脸贴着镜头,一口大白牙问着花草喜不喜欢,特意让朋友从苏州那边的花草基地挑着过来。
“这种朋友可以趁早扔了。”
“就付个邮费。”
“下次多拿点天堂鸟。”
“那边有处理花草的人么?”我便是转了摄像头,他眯着眼睛看着正在被修剪的花草,打趣道,“你那对象还不错啊,这也会弄?”
“园艺设计师。”
“有钱,果然金主,不是流氓。”他又看我,“你怎么一脸丧到不行,金主活儿不行?”
“以前还行,现在不知道。”
“哟,”他有点意外,“那你俩这是图啥呢?”
成年人的感情大都离不开欲望、金钱、色相之类的东西,总是会有所图谋,然而现在我和周宇阳之间,这些大都不存在。
我们足够暧昧,却少了情欲。
所以答案只能是不知道。
老陈蹙眉,表情难得严肃,他说,“黎青,如果他真眼瞎,是你这个人,事情就不好办了。”
他说的没错,周宇阳就是眼瞎,而且不是眼瞎这一天了。
毕竟两个不合适的人到一起,要么一个眼瞎要么都瞎了。
和周宇阳正式确定关系,是大三结束那一年,那个时候我跟着老师去丽江做佛家庭院的项目研究,水土不服外加早晚温差,烈日骄阳,一番折腾下来整个人都丧得像是逃荒的。
我总是与他抱怨着那里的生活,关键是还要在那里待一个半个暑假,只怕回去真要脱去半条命。
“这半条命给我,怎么样?”
我当他开玩笑,却不料第二天例行逃荒回来,路过万千桥之时,就看到了那张还没有被摧残过的脸上,一双笑眸收尽了这里的灯水马龙,星辰点点。
“我来看看剩下的那半条命怎么样了。”
分明是开玩笑的话他却说的很认真,叫我不得不直接踹上一脚,问道,“要你半条命,给么?”
“你想要,我给你。”
我的心脏一下慢了半拍,嘟囔着眼瞎了之类的,却也是如此幼稚的半拍,从此摔入无尽深渊。
黎青和周宇阳其实最早就不是一路的人,只是那个时候因为慢了半拍的心跳,忽略了这个事实,而周宇阳是最早认清楚的,毕竟当初是他说,只是喜欢的东西而已。
因为是喜欢的东西,所以才可以分享。
手腕一凉,我一下惊醒,只觉得黑暗中有人在看我,那双眸子泛着幽蓝的光,明亮至极,可见视力很好,不缺维A。
我一时间不知道这死盯着的眼神是在梦里还是现实,后背下意识地一阵发凉,叫着,“周宇阳!”
那人一下抓我入怀,胸膛宽广却并不温暖,声音却是熟悉,“阿青,是我,别怕。”
哦,真是倒霉,梦里梦外,都是他。
我喝了水,起床涂了涂黑眼圈,他便是坐在床边看着,没有说话,只是镜子里一抬头,便会与他四目相对。
大半夜的也真是有点恐怖故事的味道。
“明天不上班。”这算是逐客令了。
“梦到我了?”他很有自知之明。
“还有你的好朋友们。”我饶有兴趣地看那张看不清表情的脸,问道,“这几年你们就没发现别的什么好玩的东西?”
“阿青啊,现在我是我,他们是他们。”
黑暗中的声音认真而又偏执,像极了梦话。
这个人在把过去和现在分开,就像我总是把遭受那样对待的黎青和现在黎青分开。
人总是如此,总是喜欢找一些理由解释不想面对的事情。
这个话题我不想讨论,从化妆台下面取了烟出来点上,“你要么?”
两个人吞云吐雾的快乐总是双倍的,尤其今晚月色确实不错,毕竟即将中秋,似乎天上万物都要给月亮提前清场,颇有点领导人视察那味儿。
许是烟气缭绕,两个人的情绪都平静了一些。
“明天我准备去你妈公司上班。”
“我送你过去。”
“给我送个奔驰小跑也行啊。”
他的眼里有了几分笑意,“喜欢什么颜色?”
“闷骚一点的,”我吐了口烟气,转脸看他,“周宇阳,你说你图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