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蛇游戏》唐主

2、屠龙少女

　　我对南城实在太熟悉，年少时候跟着家中做生意的父亲这边读书，大学便也选择留在了这个城市。
　　那个时候新来的学弟学妹或者朋友，我总是要带他们在这个城市里转悠，几乎是丈量了整个城市。
　　和周宇阳的第一次见面，也是那个时候。
　　当时社团新来的孩子大都是外地的，第一次团建选在了栖霞山附近，而他是南京本地人，又是个人高马大的男生，也就被安排过来帮忙。
　　周宇阳是个话不多的人，不过做事靠谱倒是众所周知，配着我这个不太靠谱的刚刚好。
　　许是白天两人的交互比较多，晚上又一起留下来看帐篷，两个的话也就稍微多了一点，虽然大部分状态是我说他答。
　　周宇阳是个神秘人物，行为举止很符合闷骚一词。
　　不过我对他并不感兴趣，例行八卦之后，就对他的前部长老秦问东问西，从前女友再到工作规划都给问了个遍。
　　“你对秦部感兴趣？”
　　何止感兴趣，委婉表白都被拒了两次，故而只能叹息，“可惜秦部只对美女感兴趣。”
　　“你挺漂亮的。”
　　“可惜不是倾国倾城。”
　　他被逗笑，“什么是倾国倾城？”
　　男女的审美是有很大差距的，关于校花再到明星都不能达成共识之后，他便是拿出手机，说有个人我肯定认同。
　　我满怀期待，从他的手机上，却是只看到了自拍镜头的大脸一张。
　　黑灯瞎火，没有补光，没有美颜，如同鬼魅，吓人半死。
　　所以我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肘击，而他也就是闷着笑，直到两人都哈哈哈笑出声。
　　那是最好的开始。
　　然而现在周宇阳总是嚷嚷着重新开始，实在叫人头疼至极，只好刷他的卡好好缓解一下。
　　小陈就在一旁出谋划策，唯恐花不光他家老板的钱，这个瞬间我又想到老陈，那个人虽然不靠谱，然而总是可以给出适当的建议。
　　我最终买了两只猫和一条狗回去，刚刚到半路又有些后悔，就想回去退了。
　　小陈对其中一只短腿美短很是喜欢，毕竟不花他的钱，也就留了下来，我便一路与他说着在海角那边有个哥们叫老陈，也喜欢猫，可惜一养一个死，巴拉巴拉一路终于到了那家宠物店。
　　那老板见我们回来，笑得真是如同花开，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开口。
　　不过小陈毕竟给周宇阳做事，脸皮也是得了真传。
　　五分钟之后先退了萨摩，随后便是另一只豹猫。
　　这只豹猫本就不好卖，能坑一个自然是一个，这会儿老板当然不同意。
　　“既然这位小姐不需要，转给我如何？”
　　“好呀。”我笑着回头，笑容却又在一瞬间冻结。
　　果然不出门才是对的。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在你以为他已经早该遭了报应，死绝了之后，却偏偏活得很好。。
　　卓骁现在无疑是其中之一，他依然人模人样，笑意盎然，精神嗖嗖，并且提出要不要共进晚餐。
　　现在下午3点，太阳当头，这点吃晚饭是想赶着投胎么？
　　“喝杯咖啡？”
　　我没有搭理，一边给周宇阳打电话一边往门口走。
　　等到电话接通，卓骁已经把电话拿了过去，一边钳着我的肩膀，一边自顾自接了起来。
　　他似乎也很意外电话那头是周宇阳的声音。
　　也难怪，毕竟这个时候找警察叔叔比较靠谱。
　　2分钟后，他们聊完，卓骁没有再阻拦我离开，只是问了一个很不需要答案的问题，“你还喜欢豹猫么？”
　　这个问题不需要答案，自然不需要回答。

　　虽然和卓骁见面没说一句话，然而回去之后我还是吐了很久。
　　小陈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边脑补3000万字，一边叫了医生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周家很多人都换了，医生也是如此。
　　新来的医生是一位女士，面冷不过声音温和，例行检查后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便开了点药，提醒要保持心情舒畅，不要压力太大。
　　这话一半给我，一半给刚刚回来的周宇阳。
　　女医生与小陈一同离开，周宇阳抱着我出来吃饭。
　　一整天吃的几乎都吐掉，饭自然还是要吃的。
　　周宇阳是特意带了药膳回来，味道一般，口感倒是还可以。
　　“阿青，卓骁以后不会打扰你，这点我可以保证。”
　　“他会死掉么？”
　　周宇阳怔了片刻，随即笑起来，“你想他死掉么？”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让周宇阳和卓骁从世界上消失，从来都不是一个选择题。
　　“他活着，就不会从我的生活里消失，就和你一样。”
　　周宇阳一下很是受伤的模样，却也没有再说什么，看着我把饭吃完。
　　这天晚上开始，他没有再坚持和我睡一张床，两人白天基本也不怎么见面，假以时日，他或许就会发现这个女人是如此的不值得，从而自嘲起这段时间的魔怔。
　　不过小陈总是各种方式给自家老板说话，说什么卡上金九银十，公司更是忙碌。
　　这点完全可以理解，毕竟忙的不仅是他们大公司，小公司也是忙碌至极。
　　老陈特意语音电话过来控诉我关键时候掉链子，随后就问能不能处理一下客户数据，这事儿新来的小妹不大能搞定。
　　我吐槽他不会挑时候。
　　“打扰旧情复燃了？日夜酣战呢？”
　　我一口水直接吐了出来，“新仇旧恨。”
　　他一下乐了，“发个地址，送点东西给你报仇雪恨。”
　　老陈这人从来送不了什么正经东西，不过和他聊天总是叫人如此快活，更何况还有更让人快活的工作。
　　老陈做的庭院设计，我做的是下游的花草养护相关工作，从最开始的一毛必争合作到现在合伙做事，已经有了两年多左右的时间，两人的公司合并到一起是今年年初时候，那个时候的想法很简单，省事。
　　当然也有不省事的时候，便是以前当个自由小老板，打野摸鱼都没啥，现在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偷懒，毕竟需要对员工的饭碗负责。
　　等到客户数据处理完，外面已经铺上了一层夜色，本来还想和老陈那边谈谈季度总结，就见周宇阳已经在后面的沙发坐着读书。
　　书名是危险人格识别，露出的书签和我那本一样。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抬眼笑笑，“忙完了？”
　　我倒是想说没忙完，然而老陈那边已经回了句今天团建，还发了个贼贱兮兮的再见表情包，所以只好关了电脑，问他今晚要不要出去吃饭。
　　这个提议让他颇为高兴，满脸的疲惫都似乎少了一些，开始挑选着餐馆，像极了第一次约会的男孩。
　　只可惜，曾经我们之间的第一次送礼物，第一次约会，第一次旅行，乃至第一次上床，后来回忆起来，都是不过是他精心准备的演出而已。
　　所以我不理解，他这次想演出什么。
　　曾经的黎青还算年轻，有时间陪着玩，如今的黎青有责任有义务有期待的未来，没有时间和精力陪他这样磨下去。
　　等到两人吃完饭，我便是直接问他，“你是想和我结婚么？”
　　“是的。”
　　“你看我像是有病么？”
　　“但是我有病，”他抓紧我的手，满脸那么坚定，“只有你能治。”
　　所以我直接取了叉子扎上这人的手，两只手瞬间连在一起，血却流不多。
　　他面不改色，拆骨入腹一样地吻着我，周围一时间又是兵荒马乱。
　　这一次安静下来已经是凌晨时候，我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压在头顶的高大身影，面容不清。
　　淡淡的烟草味入鼻，我判断出不是周宇阳，那个人虽然有病，然而从来不抽烟。
　　“黎小姐，你醒了。”
　　这声音有着冷酷的穿透力，我一下就反应过来是这人是谁——一个教出变态的老变态——周宇阳他叔，我们接触最多的时候就是那起案子。
　　果然回到这个城市就没一点好的记忆。
　　所以我笑着，“但是我还想继续睡。”
　　“或许可以考虑听我说完再睡？”这人说话可不是为了商量，此时已经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继续道“对于现在情况，想必我们都很苦恼。”
　　我斜眼看着那张略带笑意的脸，实在没看出来他苦恼个啥。
　　“阳阳睁眼第一件事就是问你的情况，可见是真的喜欢你。”
　　“那他的喜欢是够廉价的。”
　　对于自家侄儿被贬低，这个做叔叔的一直都颇为赞同，“他的感情大都比较廉价。”
　　“你想说什么？”
　　“阳阳醒来的第二件事，和我说了实话。”
　　难怪周宇阳他叔对我说话总算像个人，原来是知道他侄儿不是人。
　　我浑身发寒，控制不住第颤抖起来，接过送到手边的水，又听他继续道，“黎小姐，你很勇敢。”
　　黎青曾经最大的勇敢就是站在法庭上，将周宇阳和卓骁对我做的不堪公之于众，然而最终也成了一场笑话。
　　那个时候，也是这位叔叔拿着调解书说着，“黎小姐还真是有胆量的人。”
　　如今来看，人之起伏，还真是一种奇怪的事情。
　　他一直看着我的反应，直到我冷静下来，才继续道，“阳阳做了那样的事情，不管遭到什么对待都是活该，现在的问题是，不管你怎么对待他，他都不会对你放手。”
　　我沉默地看着这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变化的男人，而他也是紧紧地盯着我，“鱼死网破不能破局，好聚好散，试一试未尝不可。”

　　——
　　再见到周宇阳是在这天晚上，整个手都被包扎起来。
　　周宇阳浑身刚硬，唯独凝血功能并不好，扎个爪子也会失血过多，现在一脸苍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啥绝症晚期。
　　我对他并无不忍之心，只是对做出的出格事情有所愧疚。
　　黎青终究必须还是黎青，而不是最终成为恶龙的屠龙少年。
　　哦，不对，是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