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茶》雅牙

10、回忆*往事（4）

　　那些天袁景安有些忙的样子，经常见不到行踪。袁景安的解释是他和朋友在外头玩。六安问他是什么朋友，袁景安似乎有些不耐烦，朋友而已，你不认识。

　　六安觉得奇怪，袁景安自从来到上海，就和她一直形影不离，如果说有什么朋友是她不认识的，那未免匪夷所思。难道……是他前两年在江西的朋友，也到了上海？

　　袁景安有自己的朋友，和别人玩也是很正常的事，只是连续好多天都没有见到他的身影，都在陪他的“朋友”，连见自己的空都没有。六安心里空落落的，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景安虽然贪玩，以前也经常在游戏机房，却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的朋友。她头一次认识到一个事实，袁景安是她的好朋友，也可以当别人的好朋友，他可以陪自己，也可以扔下自己去陪别人。

　　这样的认知让六安失落，无法适应。她知道这是正常的事，也尽力劝慰自己，只是心头隐隐的难过，无法忽视。

　　直到好友小静来找六安，告诉她袁景安带着另一个女孩子出现在了篮球馆，都好几天了，还问六安认不认识那个女孩子。

　　六安愣怔。

　　从小静的描述中，她知道，袁景安带来的女孩子很漂亮，她的出现打碎了学校好多女生的心，大家都很失落。

　　六安站在篮球馆的门口，看着袁景安一如既往地跑跳，投篮，一个长头发大眼睛的女孩子站在他身后，视线始终注视着他，时而微笑，时而为他加油。

　　六安的心咯噔一下。

　　袁景安脱下沾满汗水的球衣，用来擦汗，女孩立刻跑上去，递上毛巾，在袁景安胡乱抹着脸的时候接过毛巾，细心地给他擦汗。

　　两个人靠得很近，袁景安在和她说着什么。

　　袁景安一转头，看见了六安，高兴地和她招了招手。

　　六安直觉想逃，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袁景安执着地朝着她微笑招手。在许多人的目光下，她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女孩子对她微笑，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一飘一扬：“你是姚六安吧？”

　　她不知该不该点头。

　　女孩子很和善地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我听景安提起过你，你好，我叫许纯。”

　　六安傻乎乎地伸出手，和许纯握了手。许纯一扬头，对着袁景安用甜美地几乎将人化开的声音：“景安，肚子饿了吧，去吃饭吧？”

　　袁景安点头。

　　六安想逃，却被袁景安拦住：“六安，一起去吧？”

　　她立刻摇头，想了想露出笑意客气道：“我……去食堂吃饭，不打扰你们。”

　　女孩子点头，袁景安却拉着她的胳膊：“正好，我们也去食堂吃，一起去！”

　　他攥着六安往前走，六安看见那个叫许纯的女孩脸色微微一暗。

　　六安发誓自己并没有要破坏人家小两口的约会。既然来了，也很有些当电灯泡的自觉，从头到尾不置一词。

　　袁景安与许纯相聊甚欢，六安一个劲低头吃菜，勺子挥舞地跟笔头一样勤。

　　袁景安忽然放下筷子：“六安。”

　　“嗯？”六安抬头，一口饭卡在喉咙口，要下不下。

　　袁景安面对着她疑惑的目光，伸出手，在她的嘴角停下。

　　“你说你怎么那么笨，吃饭吃那么快，也不注意吃相！”说着撵下她嘴角边沾着的饭粒。又甚不在意地转头回答许纯刚才的问话。

　　“哦这学校不是我的，是六安的学校，我只是过来篮球馆打球的。这边附近没有球场，打球不方便，和学校的管理员商量了，只要不影响其他学生，可以平时过来球馆打……”

　　许纯了然地点头，对着袁景安微笑，提起筷子优雅地夹起一口菜，送到袁景安碗里，袁景安微皱眉头：“别管我，你自己也吃。”说着也夹了块到许纯碗里，扒着自己的饭瞬间就吞到肚子里，一点也不客气。

　　许纯娇羞地掩面微笑。

　　六安看呆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碗，饭菜洒了一碗，确实很没有吃相，吃的太快，一桌子的菜几乎都被自己吃了一半。

　　六安开始小心翼翼地夹菜，小口地咀嚼，尽力不弄出声响，像猫一样地睁大眸子，看着饭碗不要将饭粒落在桌子上。

　　袁景安又叫她：“六安。”

　　她手一抖，几乎将刚夹起的菜掉到桌上。袁景安皱着眉头：“你今天下午有体育课，还要考试，多吃点！怎么吃那么少，真不像你！”

　　六安愣怔，一旁的许纯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小声地发言：“景安，她……她吃的挺多的啊……”

　　袁景安夹起一大筷子的菜不客气地扔在六安碗里，几乎将她的碗覆盖住，又转头面对许纯理所当然地道：“你不知道她，她一向都挺能吃！”

　　六安坐立不安，她偷偷地去看许纯。

　　许纯依旧优雅地搬动筷子，小口吞咽，六安叹息地看着自己满满一碗的饭菜，觉得自己和许纯比起来，就是一饭桶，只知道吃。

　　可是又不能不吃，在袁景安严厉目光的威逼下，大有你不全吃下去跟你没完的架势。六安大口地扒饭，忽然觉得难受，觉得委屈，心里一层层泛上来的酸意。

　　吃不下了，可碗里还剩下那么多。

　　六安抬头去看袁景安，他似乎没空理会自己。六安丢下碗。袁景安终于注意到了自己，诧异地看到六安碗里剩下的几乎没怎么动。

　　“六安，你怎么不吃？”

　　“吃不下了。”

　　“再吃点吧，到时候体育课没力气动怎么办，没力气考试怎么办，再吃点，吃完好了……”

　　那么多……他真当自己饭桶，还是猪头？

　　六安迎着许纯的目光，想对袁景安大喊，可最终还是平静的语调：“我吃饱了，吃不下了。”

　　袁景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妥协：“好吧，那你再稍微吃点，稍微再吃点！”

　　六安拿起筷子，往嘴里塞进几口菜，嘴巴里苦苦的，难吃极了，还是硬塞下去。

　　吃完饭，六安找了个借口就溜了。

　　她不想和袁景安还有许纯在一起，人家才子佳人，神仙眷侣，自己傻乎乎地凑在那儿实在不合时宜。

　　她想起许纯穿着白裙子的模样，长长的头发，黑溜溜的眼眸，雪白的长裙雪白的佳人。和她比起来，自己实在太差劲，连点女孩子应该有的样子都没。

　　袁景安把自己当“哥们”，许纯这样的，才配得上袁景安吧。

　　他们在一起多久呢，他们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应该是袁景安在江西的两年。那女孩终于也来了上海吗？连这短短的两个月也要来，已经好到不能分开的地步了么？袁景安一直没有提过她，更没有告诉自己有谈过恋爱。这个坏小子啊……其实一直都瞒着自己呵……

　　不过袁景安是自己好朋友，他有了女朋友自己该为他高兴。可是心里为什么一点也不快活呢，好难受，像噎着了，不会是刚才吃多了吧？

　　迷迷糊糊地度过了大半个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英语考试，课间休息的时候六安坐在窗口，安静地复习功课。

　　忽然有人敲了敲左手边的窗户，六安一惊，抬头一看竟然是袁景安。袁景安向她招手，挥了挥手里的东西：“六安，肚子饿不饿？”

　　六安还没回过劲来，只是呆呆望着他。

　　袁景安不耐地将糕点丢在六安桌上，还在得意地抱怨：“叫你中午多吃点多吃点，怎么样，现在饿了吧？六安，你怎么连照顾自己都不会，吃不饱到时候考不好，你就等着回去挨揍吧！”

　　六安呆呆看着他走远，忽然想起什么，急切地环视四周，只看见袁景安走远的身影，那许纯呢？

　　那个优雅的像白雪公主的女孩子呢？

　　袁景安没有和她在一起。

　　意识到了这点，六安心里甚至起了一丝偷窃般见不得人的喜意。

　　六安知道了袁景安不在她身边的去处，一定是去陪了许纯。

　　每天独自放学，有些不习惯，走在道路上空荡荡的，甚至在猜测袁景安和许纯此刻身在何处。
　　许纯也来过学校好几次，都是来陪袁景安的。学校里不少的女孩子都在议论，都说这许纯太做作，说话假，笑起来都很假。甚至小静也和六安耳语，抱怨说听许纯说话太甜了，骨头都发酥，还为六安打抱不平。六安，许纯哪比得上你啊，看见男人眼睛都会发光，贴那么紧，怕别人会跑掉一样！

　　袁景安是六安的朋友，全校其实都知道，也有不少女生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小静就是其中之一，虽然她竭力否认，但是似乎效果不佳。

　　六安微笑。其实都是女孩子小心眼的嫉妒，许纯没有错，她只是太有女人味，给了这所学风纯朴只知道好好学习冲名校的在校女生一个冲击。大家没见过这种娇美类型的女孩，心里隐隐感受到了强烈的竞争意识，无法释怀而已。

　　其实她六安也一样。她又何尝能够停止对许纯的艳羡？能得到袁景安青睐的女生，从小到大就许纯一个，这也根本说明了许纯的魅力。

　　她在许纯面前显得渺小，拿来一对比，根本就是太阳花和狗尾草。

　　她也很知趣，尽量不去干扰袁景安，甚至越来越少出现在他面前。

　　见不到袁景安的时候，她心里其实很难过，无论谁，在恋人面前比起来，朋友都太不值一提了。只是袁景安一直都在遥远的地方，好不容易回上海一次，她原以为这两个多月是属于她和袁景安的，没想到，一切都随着许纯的到来被打破了。

　　现在的距离，比起以前袁景安还远在江西的时候，还要遥远。那个时候，虽然见不到面，可是心的距离从未分离，现在呢，近在咫尺，却无法说上话，见上面。

　　原来朋友的关系是那么脆弱易碎，她和袁景安四年多的朋友关系，根本抵不上人家许纯的一个笑容。

　　六安的失落无法言语，心痛，甚至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她想，她和袁景安就这样完了，以后不可能再这么亲近，不可能再玩耍打闹一如从前。等暑假过后，袁景安回了江西，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的那么快，甚至连一句伤感的告别的话都来不及说出。

　　六安看见袁景安站在夕阳下，带着一贯的笑意，等着她放学，六安甚至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袁景安快步走到她身旁：“你怎么这么慢，别人都走光了！”

　　六安还在怔怔的。“你……等我？”

　　袁景安一愣，脱口而出：“还能等谁？”

　　说着像往常一样扯下六安的书包背在肩上，“我说六安，你这包为什么老这么重，这么辛苦读书早晚读傻掉！背着这么重的书包走那么远的路你吃得消吗？”

　　六安一路跟在他后头亦步亦趋。

　　犹豫了很久，六安眼睛望着别处，装作甚不在意地问前头那人：“袁景安，许纯呢？”

　　“许纯？哦，她父母和亲戚来上海玩，她去陪家人了。”

　　原来如此。

　　“你什么时候走？”

　　袁景安一愣：“走？”

　　他似乎暑假玩得太开心了，根本没想到开学的事。六安深吸了口气：“你们学校放假早，开学也早吧，那你什么时候回去上学呢？”

　　袁景安恍然大悟，忽然坏坏地笑：“谁说我要回去的？”

　　“啊？”

　　“六安，我上次就说过了啊！”

　　“啊，什么时候？你不回去？”

　　袁景安道：“就上次啊，我，你，还有许纯一起吃饭的时候，我记得有说啊。你没听到吗？”

　　六安吃了狠狠一大惊：“不回去？为什么？”

　　袁景安停下，踢了一脚地下的石子：“回去也没课上啊，我退学了。”

　　“啊？”六安的嘴张成一个O型。

　　“你干吗那么吃惊，你不喜欢吗？”

　　“……”

　　“我不回去了，我退学了，所以要换学校上学。我爸妈给我联系好了学校，就留在上海。”

　　“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退学的？”

　　“不想学了呗！”

　　袁景安啐了口，可面对六安执著的目光，他才缓缓开口：“你知道许纯吧？她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因为她喜欢我，惹了那边别的男孩子不开心，他们找我麻烦。我和他们打架，结果把他们打伤了，还进了医院，所以我就被学校退学了。”

　　六安缓缓才将听到的事实消化。

　　许纯……许纯……人家说红颜祸水，这倒不是假话。连袁景安都为她拼命，她一定很感动吧，所以迫不及待地来了上海，要和热恋中的情人团聚，这种心情可以理解。现在他们终于在一起了，在上海，上演了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结局。

　　“喂，六安，你在想什么？”

　　“哦，没，没什么。”

　　能说什么呢？祝福吗？

　　袁公子家有钱，退学之类的根本不算什么，他和许纯的惊天恋情也得到了圆满。虽然异地相恋有些困难，但是只要有心，还是可以鸿雁传书，电话传情的。

　　她姚六安只是他的好友，他女朋友在了，她就得让开，不要挡道。他女朋友走了，他们还会天天见面，可是能和以前一样吗，他心里装了另一个她，她不再是袁景安心目中唯一的“朋友”了。

　　六安恹恹的，一路上都很少话。袁景安倒是兴奋，一路聊东侃北，不亦乐乎，六安只讪讪地回答他的问话。

　　许纯是个孝女，陪父母很是勤快，袁景安一连几天都很清闲，天天来找六安。

　　“六安，上次你让我请你去吃哈根达斯，今天去不去？”
　　“啊？现在？”

　　“对啊，我知道中山北路那里有一家，我们乘车过去吧。”

　　袁景安兴致高昂，拉着六安一路到车站，下了车又顶着头顶热烈的阳光走了半站路，才找到那家华丽的冰激淋店。

　　两人呼哧呼哧大口吞咽冷饮，这破天，实在把人热坏了，冰激淋含在嘴里几乎没有融合的时间就下了肚。

　　六安边吃边说：“袁景安，这里挺贵的啊。”

　　袁景安说：“那是，花了我半个月零花钱呢……唉，你吃慢点，不然很快就吃完了！”

　　六安哈哈地笑：“你带许纯来吃过几次？我才吃一次你就心疼了！”

　　袁景安头也没抬：“这你可就冤枉我了，这里多贵，我哪舍得请她吃啊！”

　　六安翻了个白眼：“袁景安，你真小气！”连女朋友都舍不得请。

　　“呵，答应了你，所以没办法，一定要请你，不然我担心你背地里骂我哪！”

　　六安瞪了他一眼：“我才没你小气！”

　　不过冰激淋可真好吃，没来得及聊上几句话，又喊来了一大盘，吃到最后，两个人都哈着嘴，一副冻坏了的模样。

　　结帐的时候，袁景安怪她：“就你一个劲地吃，都把我吃穷了！”

　　六安得意地笑：“那是，这就是我此行的目的！”

　　扬了扬手里还剩下的半盒冰激淋，袁景安恨恨又含怨地瞪了她眼，两人走出了冰激淋店。

　　回去的时候，或许是吃多了冰激淋，肚子里的还没消化，天气倒没那么热了。六安边走边东张西望，周末路上的人好多，周围都是摆出的五光十色的小摊头，一派热闹的景象。

　　她看着袁景安的侧面，在那么多人里头一眼就觉得很突出，深邃的眼睛瞳孔泛出棕黑色，笔挺的鼻梁，坚韧的薄唇，视线一下子就定格住了，再也走不动。

　　她贪婪地看着，袁景安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来微微一笑。

　　六安忽然觉得幸福，这么美好的人就走在她身边啊，没有别人，刚才的笑容是对着她的。他请她吃哈根达斯，带她走在最繁华的市街上，周围不少人在偷偷看他呢，他是和自己在一起的。
　　阳光热烈的，照射在袁景安头顶，反射出流利的煦暖色光泽，身边的男人高大俊朗，微笑的弧度是她所能想象的最美好的，袁景安时不时地回头看她，似乎怕她丢失了，眼睛里是暖暖的温度。

　　这个男人似乎不如想象中的讨厌，此刻，分明是背后长翅膀的天使。

　　一种小小的甜蜜的幸福感充斥她全身。

　　忽然又感到一丝冰凉，心里有个声音，时刻提醒着自己，袁景安的女友是许纯，是许纯……是另一个女孩……这样的温暖是短暂的，是错觉，也是不得不割舍的。

　　心内纠结着，如同冰火两重天，那种激烈的疼痛分明提醒自己。

　　她深深叹息。六安，结束吧，世上无不散之筵席，再好的朋友，早晚也会在成长的道路中成为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