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百魅》饭熊的保龄泡泡

4、梅中女子四

　　“紫色的眼睛，你是外来之人。”
　　清远后仰着脑袋眯起眼睛，端详起面前的匕首，只见其刀身薄如蝉翼，雕刻着一朵七瓣梅花，青白如雪的刃光闪耀在昏暗的木屋里，他抬眼看持刃之人，纤弱皓腕，鹅黄的衣衫下身形如柳，病容亦掩不住原本的清秀可人，只是眸光清冷凌冽，与昨日病中的凄戚柔弱相比，竟好像换了一人。
　　“姑娘久病未愈，还是少动锐气为好。”
　　女子对他的规劝置若罔闻，剑尖更进一步抵近，清远镇定地看着匕首搜寻记忆，轻声道： “流刃若雪。”
　　女子闻言神色微变：“你怎会认得这炳匕首？”
　　“我曾见过这匕首，自然认得。”
　　女子一愣，皱眉道：“蓉儿不曾认识你，你怎会见过她的匕首。”
　　“蓉儿的匕首？”清远单手托着下巴，疑惑道：“据我所知流刃若雪是宛西梅氏的祖传秘宝，你说这是蓉儿的匕首，那她可是前朝相国梅静台的后人？”
　　女子双目一凛：“她的身份与你何干。”
　　刀光中清远微微叹了口气：“我见这匕首上的咒纹秘术比从前弱了不少，只怕有些不妙。”清远见她不明其意，又补充道：“这刀上附着的咒纹秘术，是我师父八年前施下的，可保匕首主人免受邪物侵害。”
　　初阳落在刃上，折出寒冷的微光，果然隐隐透出符字来，黄衣女子半响沉吟却道：“你方才说我久病，何以见得？”
　　清远心想，这姑娘思维倒是跳的真快，但他此刻想要套话也就不计较，回道：“昨日姑娘在山上晕倒，是我和徒儿将你带至此处，因为姑娘昏迷不醒，在下只好冒犯，为姑娘把脉。脉象所示，你的病症已有多年，想必夜间常受梦魇之苦，日间烦躁渴睡却难以入眠，而体内沾染的瘴气之毒，也非一两日。”
　　“你也是爷爷请来为蓉儿治病的医生么？”女子回道。
　　清远有些无奈，明明说的是她的病症，却又提起蓉儿，话说这个蓉儿究竟是谁啊！清远心中疑惑，且不答她，探探她口风，于是道：“虽不知那位蓉儿姑娘所患何病，但在下能治的，却不是普通的病症。”
　　话音刚落，只见眼前刃光一颤，匕首随着女子的手逼近：“故弄玄虚，你倒说说什么是不普通的病症。”清远被刃尖逼得微微仰头后倾，不由皱眉：“你对有救命之恩的人持刃相向，未免有失礼数吧。”
　　她冷笑一声：“你只需如实回答我的问题，至于我家的礼数，还轮不到你来指点。”
　　清远无奈，只好开口说道：“因为在下所修行的秘术，只能够治疗魅症，而所谓魅症是......”清远正说着，忽然一声闷响，女子应声倒下，现出身后的洛林，正惊疑不定地举着药杵，清远心中顿时一阵无力：“你将她打晕了，我要怎么套话？”
　　洛林鄙夷地看他一眼，“方才那情景，分明是师父在受人挟制吧。”
　　“她想伤到我，还早了百年。”清远见他不信，指了指落在床上的匕首，“十年前我随师父在清流山修行的时候，曾有人送来一柄匕首，请师父加持咒纹，便是这柄流刃若雪。”
　　“师祖的秘术。”洛林瞪大了眼睛，忙取过匕首来看。
　　“师父归隐山林近百年，从未接受外人所托，进山拜见他的人，连山门在哪都找不到。唯有那一次，师父应了下来，说是多年前欠下的恩情不得不还。”洛林不曾见过师祖，清远亦极少提及，因而听得尤为认真，“师父临终前，嘱托我照拂这柄匕首的主人。那时我才知道，匕首的主人是前朝相国梅静台。”
　　“梅相国！？”洛林看了眼匕首，又指着地上被他打晕的女子道：“那她是梅府千金么？”
　　清远望一眼倒在地上的女子，“依她刚才话中的意思，这柄匕首的主人，是一个叫蓉儿的女子，所以这位蓉儿应该就是梅相国的后人了。至于她时谁，匕首又为何在她手上，还是得先救醒再慢慢问她。洛林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诶！只有我吗，那师父呢？”
　　“当然是继续补眠，为师昨日抱她下山已是疲惫不堪，今日清晨你尚在梦中，我已在生死危关之际周旋，现在可谓身心俱疲。”清远斜倚在床头，摆出一副谆谆教诲的模样道：“作为徒弟，这是你孝敬为师的好机会，把她抬回房间。”
　　洛林腹诽着退出，将木门由外轻轻合上，屋内顿时寂静了下来。
　　窗外天刚蒙蒙亮，清远以手为枕，双目微阖道地卧着，凉风吹来，吹起他白色单薄的中衣，“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他说完，再睁眼时，窗前已多了一个魁梧人影，一身紧束的白衣，隐隐浮现银线暗织的蟠虺纹，衬着略略黝黑的脸庞更加棱角分明，眼眸中精光闪现，竟是昨夜商队的武师。
　　“长门僧……”清远嘀咕道。
　　武师一愣，笑道：“公子怎知在下是长门僧，难不成公子以为，天下穿白衣的皆是长门僧么？”
　　“无关外物形容，只是你们长门僧都有股相同的气息罢了，远远望去便知。”
　　“公子好敏锐，在下佩服。”
　　“你也无需恭维我，像你们这样鬼鬼祟祟地跟了我数月，翻山越岭都甩不掉，若是连你们都认不出，我便回清流山度尽余生也不冤枉。”清远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依旧卧着，“话说了这么多，你就直说吧，从不曾在我面前露出真面目的长门僧，这一次竟然到我窗前窥探，究竟吹得哪一阵风。”
　　“公子无需担心，在下此行是另有公务在身，并不会妨碍公子。今日前来叨扰，只因有位大人想让在下带一封信给公子。”他说完递上一封折叠齐整的信，清远摊开来看，只有简短的六个字：花惑人心，除之。
　　“不明所以。”清远横眉一挑，“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和长门僧的熟人有过交情。” 武师笑而不答，略一颔首说道：“信已带到，在下就此告辞。”说完闪身而出，如来时一般快如疾风，顷刻就消失不见。